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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第1章

        华国,沅江市。

        奢华的客厅内,繁复的水晶灯饰发出冷冽亮光,将四散坐着几人的面容照得分外清楚。

        坐在欧式单人沙发上的年轻女孩轻轻一笑,杵着膝盖起身。

        环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芫家人,芫伯带着有些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咱们后会无期,莫要再见!”

        说完!朝着几人拱了拱手而后干脆转身。

        女孩个头有些高,一双澄澈的眼睛如同浸在水里般带着丝波澜,说话时候唇角上扬,脸颊立刻跳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就算说着如此决绝的话,依然让人讨厌不起来。

        至少……此刻厅里擦拭着花瓶的保姆心中在为她抱不平。

        多好的女儿啊!保姆心里不停感慨。

        “你给老子站住,谁给你的胆子顶嘴!”靠在长条沙发上的中年人怒不可遏,边骂着鲁江市方言边狂拍着沙发扶手站起。

        粗俗话语跟他脖间的金链子相得益彰,挺着的巨大油肚也在此时跟着颤动了几下。

        此人就是芫伯生物学上的父亲:芫浈江。

        别看名字取得文雅,人长得其实就是个典型暴发户外貌,嘴里还说着话,手已经摸索着抽出自己皮带。

        芫伯只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等着芫浈江继续动作。

        哐当--

        皮带抽出,铁扣还没甩出,先带翻了桌上的欧式台灯,碎裂声响彻整个客厅。

        可如此情形下,只有那位保姆神色微变,其他人还是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其中有个长得和芫伯几分相像的女孩更是扬起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芫先生!”芫伯突然轻笑出声,举起右手,只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那条皮带:“我留在这九年是完成爷爷的遗愿,可不是真想当你女儿。”

        光看芫伯这个名字,谁都不会认为她是个女生。

        这不伦不类的名字也是拜眼前之人所赐。

        当年芫浈江还只是个在工地上搬砖的农民工,通过媒婆介绍与芫伯的亲生母亲结了婚。

        两人婚后很快有了身孕,难产生下芫伯后发现是个女孩,芫浈江只冷冷地哼了句“薄命相”后给她取名为:芫薄。

        是的!她亲生父亲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是望她短命。

        说起来真是可笑至极,芫伯的亲生母亲因为此事与芫浈江爆发激烈争吵,后来两人各奔东西,芫伯被丢在了白渭村。

        芫家爷奶早逝,她一直是跟着二爷爷芫藕生长大,直至十六岁不知是芫浈江良心发现还是受村里非议太多,亲自来把她接到了城里。

        而芫伯这个名字是芫藕生后来改的,寓意是用伯这个字冲掉她的短命之相。

        “你是我亲生的,天王老子来了我都能管你。”芫浈江只觉理直气壮,恶狠狠地往后抽着皮带。

        两人不论从身高还是体型,差距不止一星半点。

        可那条皮带在芫浈江作用下仍旧一动不动,芫伯指间夹着那条皮带,看神情分外轻松。

        “九年前我从白渭村出来时,爷爷想必和你说过吧?”芫伯笑着提醒,而后往前轻轻一推,芫浈江朝后连退几步,脸色顿时大变。

        他当然记得芫藕生冷脸交代的话。

        若是将来有一天芫伯要离开,芫浈江不可阻拦,否则会给自己招来大祸。

        芫藕生自小学习这些神神鬼鬼,说出来的话一向有几分准头,整个白渭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没想到九年后……芫伯真的提出跟他父女缘尽要离开了。

        难道?

        “你学了二叔的那些封建迷信把戏?”芫浈江怒不可遏,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

        芫伯只是微不可闻地翘起唇角一笑,举起的右手中赫然夹了张黄色符纸:“这叫道术,不叫封建迷信。”

        说完,手朝前一甩,芫浈江提溜着的皮带用肉眼可见的速度燃烧了起来。

        客厅里顿时大乱。

        芫浈江神色大变,丢下皮带连跑几步离得远远的,保姆慌忙去厨房接水灭火,而她的后妈姜莉莉花容失色,尖叫着让芫伯快滚。

        女人保养得宜,妆容精致得根本看不出她的年纪。

        虽然此时害怕尖叫的样子看着有些扭曲,仍旧让爱妻心切的芫浈江心疼得连连低声哄着。

        好不容易把爱妻哄得安静下来,没想到皮带还犹自燃烧着,不管保姆倒了多少水下去,仍旧没用。

        更加骇人的还是地砖上地毯好似一点都没受到影响。

        “老公!你让这个妖怪快走。”姜莉莉哼哼。

        “你如果要走,以后我芫浈江可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芫浈江喊着话,人却不敢再往走上一步。

        姜莉莉说得对,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女儿就是个怪胎。

        他此时嘴里虽然还是说着威胁的话,可心里早动了让她快点离开的念头。

        “本来……”芫伯笑,抬腿缓缓离开,最后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地方传来:“就没有父女关系了。”

        芫家的别墅很豪华,芫伯从房子出来后还要走上几分钟,穿过栽满大片名贵花草的花园后才能走到院子大门。

        就在路过花园时,她随手从椅子上提起早放在那的一个黑色行李箱。

        那就是她在芫家九年全部的家当。

        箱子很轻,一只手就能轻巧提起,重量一如九年前她来到这时一样。

        不同的是!当年她心情郁闷,看哪都是灰蒙蒙一片,可眼下再看这些娇艳欲滴的花朵,脸上的酒窝终因笑意跳了出来。

        “空气都新鲜了许多。”

        一路哼着歌,芫伯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处豪华别墅,毫无留恋地转头离开。

        第一次见芫浈江是十九年前,他领着个大肚子的女人回到白渭村,请求芫藕生把芫伯的户口迁到他名下。

        按照华国当年的法律,每家只能生两胎。

        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老二,若要生下来,芫浈江不仅要巨额罚款,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而且孩子生下来后还会按照私生子户口登记。

        以后这个私生子户口可是要跟着孩子一辈子的,所以不少人都会把私生子上到他人户口下。

        而芫浈江偏反其道而行之,想将芫伯过继到芫藕生名下。

        芫藕生夫妻一生无子,妻子去世后他就领着芫伯在老宅生活,依靠给十里八乡堪舆风水承接丧事超度的手艺来生存。

        芫伯户口迁到芫藕生名下后,他与芫浈江在法律上本就没有了父女关系。

        按照法律规定,她十九年前起就没有义务和责任赡养芫浈江。

        所以九年前芫浈江来接她时,芫伯本不愿回去。

        可芫藕生只说,她与芫浈江的父女亲缘还没了断,要等时机到了之后才能离开。

        想到这!芫伯从牛仔裤兜里掏出那块满是裂痕的玉珏笑道。

        “九年,你终于碎了!”

        玉珏是芫藕生临行前交给她的,如果哪天此玉无缘无故碎裂,她就可以离开这个家了。

        往后只做芫伯而不是芫薄!

        话音刚落,玉珏应景似地开始咔嚓咔嚓作响,裂缝扩大延伸,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成了碎渣。

        那些玉石的碎渣如同她与芫浈江最后的亲缘。

        被芫伯随手丢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这个别墅区地处郊区,芫伯走了得有半个小时,才堪堪走到小区大门口。

        看守进出口的保安一看到她,连忙走出亭子,热心地问起了她提箱子的缘由。

        芫伯是这个小区很特别的存在。

        因为只有她平日里走路进出小区,其他业主都是开车,他当了几年保安记车牌比人都熟。

        “罗叔啊!”

        手中的箱子被保安接了过去,芫伯苦着个脸打招呼,而后半真半假地叹了声气道:“被家里赶出来了。”

        她说的话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假话,姜莉莉与那两同父异母的弟妹早就望着将她赶出去。

        以往他们都不敢明着欺负芫伯,因为她的暴脾气可不会忍。

        从小锻炼的体魄,随便耍上两拳,三人就吓得不敢吭声。

        在那个家里……没人能管得住芫伯。

        要真算起来,芫伯觉得这些年自己过得还真比电视剧里那些凄惨的女主角要好。

        十六岁初中毕业被芫浈江安排到了沅江市一所公立寄宿学校读高中,后来考上了外地大学,四年里也只有寒假会回来几天。

        就是毕业后芫浈江要求她到沅江来找工作,才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多了点。

        两个弟妹出国从小读的是国际学校,高中毕业后就去了外国,与她几乎没什么交集。

        就前两年他们回国后才彼此看不顺眼地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段时间。

        昨晚睡前突然发现玉珏有了轻微裂缝,她就知道自己离开的时间快到了。

        今早芫浈江提出要她与岑家私生子相亲,兜里玉珏咔嚓作响,彻底裂开。

        收拾好东西,芫伯就提出了离开。

        多余的一分钟都没耽搁!

        “哎!”罗保安忧伤地叹了口气,好似对芫伯的际遇早有所料:“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对于这个性格超好的小姑娘,他们保安队里谁不说上一句好。

        相熟之后当然对她的家事有所耳闻,对芫伯也多了几分疼惜。

        “准备回老家去。”芫伯回。

        罗保安想了想,忙不迭从兜里掏出把零散钱:“这些你拿着路上买点吃的。”

        “罗叔!”芫伯淡淡笑着,抬手把钱往前推了推:“我有钱。”

        “你这孩子,咋这么倔呢?”

        “我真有。”芫伯无奈。

        嘀嘀--

        嘀嘀嘀--

        就在两人还在推来推去间,门口等待进来的黑色车辆不耐烦地按下喇叭。

        罗保安忙使劲一塞,小跑着去登记陌生车辆的号牌。

        芫伯将钱悄悄放回桌上,提着箱子从一旁走出。

        而车里的人也在告知名字后被保安放了进去。

        一人一车错开朝两个方向而去。

        而保安口中嘟囔着的那个名字正是:岑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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