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如果要问杰森·陶德在和red分开之后有没有想过再一次和她见面的场景的话，那答案肯定是有过。毕竟一个能够带着人穿梭时光的时间机器随叫随到，没事还能见证一下世界历史上下前后不知道多少几亿年的事情，又有谁能不心动呢？

        但是想归想，杰森·陶德其实对于他们的再会并没有持有多大的指望。这种东西就是夜深人静在即将入睡的时候突然陷入不可自拔的自我嫌弃与畅想平行宇宙自己时候会出现在睡前小剧场里面的东西，本质就类似于小孩子想要开高达，大人想要搞机甲，除了极少数人能够做到根本就不可能。

        但是谁还没有相信过光呢？

        毕竟，习惯于希望被落空并不代表从此就不想抱有希望。

        然而也正如每一个相信光的孩子，当奇迹真的降临的时候，没有人会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口吐白沫。毕竟这件事情在脑海中已经被演练过无数次，他们只会淡然一笑，然后说出他们早就已经想好的台词。

        所以当那如同机械自主呼吸般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杰森·陶德的生命里的时候，他站在哥谭昏暗的小巷里，看着那鲜红的报刊亭逐渐成型。

        red看起来和他几年前第一次碰见她的时候毫无变化，或许这就是时间领主的特性，他所知道的外星人似乎都一直都会保持同样的相貌，永远停留在最适合的年龄，就连身上那鲜红色衣衫都没有改变。她向前踏出一步，冲着站在她面前的杰森·陶德礼貌地开口：“嘿，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情。”

        杰森·陶德示意她问。

        red道：“我在找一个人，他叫做杰森·陶德，你知道他吗？”

        杰森：“……”

        杰森·陶德十分愤怒，无论是对于对方没记住自己这一点，还是自己想好的台词没能发挥这一点：“我就是杰森·陶德！”

        号称自己会记住对方的人在被说破之后完全没有愧疚之意。而是先是向后退了几步，抬起头看向杰森·陶德，右手向上比划了一下，然后又低下头看向杰森·陶德的腰，双手在胸前张开比划了一下，最后才又退后了两步，若有所思地盯着杰森·陶德的脸，花了三十秒找到了当年小孩子的蛛丝马迹，瞪大眼睛震惊地自言自语道：“人类可真是有意思。”

        杰森·陶德觉得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响亮地骂一句艹。

        他本来想要错身从对方身边走过，但是那鲜红色的报刊亭却挡住了他的去路。那报刊亭红得璀璨夺目，与背后的红色砖墙对比鲜明，那暗沉污秽的砖头上只要隔过几块就能用手摸下干涸成块的暗褐颗粒，留下一手铁腥气。

        哪怕是在哥谭，这里也只能用混乱来形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你没事找我的话就先离开。”

        “我当然有事情找你，杰森·陶德。”red推开了那报刊亭的侧门，没有听到背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停下脚步，上半身扭转形成一个优雅的角度，越过肩膀望着杰森·陶德：“上来吧，难道你这次还要假装客气吗？”

        也许他确实不应该。

        “我想知道自从咱们上次见面过去了多久。”red用脚踢开地板上面的书和小毯子，拉过两把椅子放在操作台的旁边，示意杰森·陶德坐下来。

        杰森坐下来，简短回复道：“三年。”

        “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久。”对于时间领主来说，三年也不过是弹指一瞬。red一边说着一边又向后退了两步，双手在胸前拉开比划了一下，然后又看了一眼杰森，又拉宽比量了一下，由衷的感叹道：“奇妙，人类真的是很有意思。”

        杰森·陶德：……这个人到底有完没完了。

        “总之，我这次来是想要把东西还给你。”red示意杰森·陶德等一下，自己又钻到操纵台下面。

        里面传出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听得习惯让东西保持在整洁有序环境下的杰森·陶德有点嫌弃。不过red很快又钻了出来：“我把你送去医院的时候，你身上检查出来带着不少古怪的东西，医院规定不允许带着武器入内——”她将一个大箱子扔到地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很显然除非你带着一支军队；所以我就把你的东西全部都放在这里。”

        “还有你的那身衣服，医疗舱会破坏你的衣服，所以他们把你的衣服脱下来交给我了，你后穿的那件是他们为了让你躺着疗养的时候觉得舒服，又重新给你制造的新的。”

        怪不得他回来之后身上的衣服感觉有些奇怪，感觉不再是凯夫拉材质制作的，也许是因为两千年后人们不会再用凯夫拉纤维当做防护衣服。

        “给你。”她已经找出来所有的东西，难得在这个乱七八糟的房间里面，她居然能够将属于杰森·陶德的衣服和装备整理的整整齐齐。

        他盯着red手里面拿着的纸箱子，最上层就是他当年的那套罗宾制服，被折叠放好，胸前那个r字标记在最上方。

        他曾经因为那个标志挥洒过汗水，滴落过血液，消耗过生命。那是他的少年心性，那是他纯粹到近乎愚蠢的短暂时光，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个碍眼的标志，让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却偏偏手指在这个时候无法动弹。

        到了最后，他只是垂下手，对red说：“我不需要它们了。”

        “好吧。”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她还是将箱子又合上盖子放了回去：“提醒你一下，我是在去往参观索里流星雨的途中想起来这件事情刻意赶过来的，而索里流星雨大概两千年才会发生一次。”

        杰森·陶德冷笑道：“真的吗，希望你这次不会算错时间。”

        “等等。”red发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是我隔了太久来找你吗，杰森·陶德？”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趴在操作台上手掌一挥，虚拟屏幕出现在她的面前，那些跳跃的字节随着她的手掌动作而舞蹈，她打开层层的文件，仔细检查着自己的飞行日志：”地球的飞行记录在这……上次飞行……上上次……然后还有之前……“

        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把你送到了五年后？”

        “怎么可能？”她双手向前一挥，那些写满了字符的虚拟屏幕悉数消失，她站在原地摇摇头：“塔迪斯的定位应该是准确无误的，难道……”

        “所以，这五年对你有什么影响吗？”她暂时停下了对于塔迪斯定位的思考，先询问了一下杰森·陶德。

        有什么影响？

        或者说他错过的这五年里，对别人又有什么影响呢？当他回来的时候，身着罗宾制服的他走进城市里面已经是夜晚时分，记忆中教堂建造漫长的工程似乎在一夜之间节节攀升了十米的高度。市中心巨大的屏幕上映出小丑那张得意忘形的丑脸。

        他想着应该如何跳出去冲着小丑那张脸上来一拳，然后得意地看着小丑会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惊讶。

        然后呢。

        然后他看到蝙蝠侠和罗宾掠过哥谭的夜空。

        他站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原来他才是被现实狠狠往脸上揍了一拳的那个人。

        他跑进韦恩庄园，想要去质问布鲁斯到底发生了什么，觉得那也许只是暂时接替他的迪克，然而却碰上了阿尔弗雷德错愕的脸。

        他在韦恩家族的墓地站了那么久，一直到他都快要不认识墓碑上杰森·陶德这个名字，才转身离开。

        答案就是什么都没有影响。

        他的存在就像是一缕青烟，一抹水光，短暂地勾绘出了惊鸿一瞥的美好，然而最终之归于无物。不过是蜻蜓点水，蜉蝣一瞬，了然无痕。哪怕没有他，哪怕不是他，布鲁斯的生活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蝙蝠侠和罗宾依旧会是最合拍的搭档，小丑仍然为这个城市抛洒他残酷的笑话。

        杰森·陶德就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罗宾，可是罗宾却不是他。

        他艰难地说出自己的答案，甚至在说到一半的时候忍不住想要冷笑，他的五年，他的消失，他被认定的死亡，对于他最看重的父亲来说，都不过是：“没有影响。”

        这个答案让red似乎松了口气，她冲着他微笑：“那就好。”

        杰森·陶德：……一般人会就这么信了吗？

        算了，反正这种事情和对方这个外星人说起来也没什么意思。杰森·陶德道：“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还有事情要做。”

        他手撑着操作台站起来，打算扬长而去：“我就不耽误你和你这个不准时的蠢飞船的冒险之旅了。”

        飞船内部突然光线明灭忽闪，机械鸣噪声音隆隆，混合在一起演奏出狂烈如命运交响曲的乐章。飞船的地面开始摇晃，操作盘上的机械突破了人类的桎梏自我运转。

        “不，不，不。”red变了脸色，在操作台前面来回奔走，奈何臂展不够让她看起来实在是手忙脚乱一塌糊涂。

        杰森·陶德用手扒住操作台勉强站稳：“你这东西又怎么了？”

        red冲到杰森·陶德面前，怒不可遏：“我告诉过你！塔迪斯是很精密又敏感的飞船，你刚才居然叫她……”她压低了声音，用气音接着说道：“蠢飞船？”

        “普通意义上，当一个人说她的工具精密又敏感的时候只不过是她维修失败的时候的借口！而不是说她的飞船能够突破阿西莫夫三法则！”杰森·陶德辩驳道。

        飞船似乎在穿越时空的时候遇上了波澜，颠簸的像是遇上气流的小型客机，势要和人类脆弱的消化系统一决高低。

        杰森·陶德怒道：“你就不能把她给停下吗？”

        red更生气：“你就不能不要当着面说别人的坏话吗？！”

        “她只是艘飞！船！在地球上所有人都会抱怨他们的交通工具，除了她是该死的蝙蝠车！”

        塔迪斯又猛地摇晃起来，red差点没被这波剧烈的摇晃给晃到在地上，她瞪着杰森·陶德：“你能注意一下你该死的说话方式吗，塔迪斯，这么说吧，塔迪斯她不喜欢那个f开头的单词。”

        杰森·陶德无语：“所以你那个b开头的单词就没问题了吗？”

        “她到底要带咱们去哪儿？”

        “我不知道，等到她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就会停下来了。”

        “这可轮不到她说了算！”杰森·陶德勉力站起身来，将手伸向操作台上那排泛着金属光泽的操纵杆和闪闪发亮的按钮们。

        red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闭嘴，red。我要停下你拥有的这位性格敏感的美人。”他看向那复杂的操纵台。

        没问题，如果他可以开蝙蝠车，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什么交通工具是他控制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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