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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玩不起啊


  林娇迎上少年的目光。

  然后神情坦然,挑眉道:“我如何啊?”

  少年满脸震惊。

  他拿着本子来到她的面前:“这真的是你写的?”

  林娇眼眸清冷深邃,冷笑一声:“这位公子,验证方法是你想的,考题也是你选的。”

  “就连检验之前记录的空白册子也都是你仔细检查过的!”

  少年依旧不信:“是,可……”

  林娇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柔软的嗓音特别严肃,再次说道:“还有,我所有的检验过程全部在你以及各位父老乡亲的面前进行的!”

  “现在结果还未公布,你就怀疑我作弊了?”

  她说完,一侧的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直言道:“你是有多玩不起啊,嗯?”

  少年被她的几番话,说得面红耳赤。

  他支吾道:“我没有!我只是……”

  林娇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没想到你会写的这么多!”少年脸颊微红,埋头看向林娇写的那本册子。

  上面的字迹干净工整,下笔有力,却又不失柔软。

  而里面的内容更是让他震惊。

  这几位‘考题’仅仅只是往这儿一站,她也只是看了看,就能写出这么详细的内容,就连甲缝的污垢都不放过……

  他是不是赌错了……

  想到这儿,少年牙关缓缓收紧。

  ……

  众人见他迟迟不公布方才双方仵作的检验结果。

  只是看了一眼那记录册子,就冲到人家姑娘面前想要理论。

  已经等着急的大家,不仅开口喊着——

  “喂,到底什么情况啊?”

  “是不是他怀疑人家姑娘作弊啊,这根本不可能作弊的……”

  “哎,我说这位小公子,我们可得就事论事啊,可不能看人家是姑娘就欺负啊!”

  “就是,方才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怎么可能作弊!”

  “来来来,快点公布啊!”

  ……

  少年听着耳边的呼声,咬唇来到第一位‘考题’的身边。

  他翻开了周氏父子的记录,按照上面内容,念道:“中年男性,身体健壮,左手拇指有伤痕,裤脚上有泥土,昨日的行踪轨迹应该是从早晨便在地里劳作。”

  “至于手上的伤口应该是劳作时受的伤……”

  随后,少年又将林娇写的放在面前。

  犹豫片刻后,开口道:“姓名未知,性别男,身高七尺五寸三分,体重约130斤。”

  “年龄在31岁—35岁之间,籍贯青州庆门县,检验人林娇”

  “身体情况:成年男性一名,发育正常,每日摄入营养偏低,脸色发黄,五官端正,耳朵里有大量的灰土,左手拇指指端有一个长约一寸的伤口。”

  “伤口尚未完全结痂,受伤时间大概在昨天傍晚酉时,伤口两端窄小,中间宽,应该是类似挖野菜的铲子。”

  “裤脚以及草鞋上有一些泥土和一些如米粒大小的黄色石子,昨日早晨辰时去了地里耕种,春风大,所以他耳朵里有大量的灰土。”

  “大概在下午酉时左右他又去了山上,应该是去打猎,脚上的泥土为证。”

  少年说完之后,看向那位考题,问道:“双方仵作,谁说的准确?”

  中年男人怔了怔,嗓门有些粗糙,开口回答:“我今年32岁,昨天的确在辰时和媳妇去地里了。”

  “家里一共有五亩地,昨天忙完,也快黑天了,然后我就去了咱们村后山上打猎了……”

  说到这里,这位汉子还有不好意思。

  他挠挠头:“咱家里困难,又到了现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所以晚上我就去后山了,这手上的伤是被小铲子弄的。”

  话音落下。

  众人瞬间哗然!

  什么!

  真的被这位姑娘说对了!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人站在那里,只需要看一看,瞧一瞧,就能知道他们昨天做了什么。

  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啊!

  是神仙吗?

  就在大家震惊的同时,一旁的林大福狠狠解了一口气:“我闺女真是好样的!”

  他回首,轻轻拍了拍潘氏的肩头:“娘子,这回放心吧。”

  潘氏露出欣慰的笑意:“嗯……”

  就连站在公堂一旁待命的谢安听见这样的结果。

  不由得放松了身体,倚靠在孔青的肩头上,他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痞笑:“哼,一群没见识的家伙!”

  孔青低声拆穿:“也不知道刚刚是谁,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谢安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推开他。

  ……

  至于那对周氏父子,和众人是一样的反应。

  万万没想到一个十五六,乳臭未干的女娃娃,检验技术已经如此老成,如此地……经验十足。

  老周有些慌了。

  他连忙站出来,躬身向萧慎徽请命道:“王爷,考题一共有五名,现在才第一个,不能就此判定谁输谁赢!”

  萧慎徽坐在高处,沉声道:“若是发生在真实的案件中,因为你们父子俩的检验过失,从而放过了真正的凶手怎么办?”

  老周怔了怔,一张脸埋下去。

  他能感觉到萧慎徽严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就在他快要顶不住这种压力时,就听上首的男人再次开口:“不过,既然是比拼,总要有一个输赢。”

  “既然如此,那就三局两胜,也要让这位公子和你们输得心服口服才行!”

  萧慎徽冰冷的嗓音里带着无比地笃定。

  谢安在一旁认同:“对,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那位少年听着这些话,脸上的笑有些木然:“……那好,我们继续。”

  然后他来到了第二位考题面前,还是同样的过程,先将那对父子写的记录说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位妇人,昨天在家中,并没有做什么事情。

  妇人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少年翻开林娇写的记录,开始说道:“姓名未知,性别女,身高七尺二寸,体重约90斤,年龄在20——23岁之间。”

  “成年女性一名,五官端庄,营养正常,手指甲缝中有少量的银粉,中指指腹有半寸厚的茧子,应该和平日的劳作有关。”

  “女人小腹隆起痕迹不明显,怀有身孕应该有三个月,口鼻之间有一股中药味,服用地应该是安胎药,根据髋骨外扩的情况,应该已育有三个孩子。”

  少年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往下说:“根据以上的痕迹,可以得出结论……”

  “这位妇人应该是一名绣娘,最近几日总是厌食呕吐,昨日上午上工时突然昏倒,导致右手手腕有一点擦伤。”

  “然后找来了大夫,开了保胎药,下午应该在卧床中,至于甲缝里的银粉应该是萤石粉末。”

  “是裁剪衣服时标记痕迹用的。”

  话音落下,那位妇人皮肤细嫩的脸上荡起一抹笑意,抚了抚肚子,柔声对林娇说道:“姑娘,你看得也太准了吧!”

  “的确,我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我今年二十有三,肚子的孩子已经有三个哥哥了,我希望这一胎能是个女孩!”

  “我夫君是做绣楼生意的,昨日我照常去绣楼上工,结果晕倒了,之后发生的事情的确如这位姑娘说的这般。”

  妇人的话音刚落。

  那位老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转身又像萧慎徽说道:“王爷,俗话说,七岁不同席,男女有别。”

  “我一个大男人实在不好去检查一个她妇道人家……”

  萧慎徽此时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眉目明媚,倒也不似那般冰冷。

  他单手撑在下颌,浅笑道:“若是发生命案,死者为女性,只因男女有别,就囫囵检验?”

  老周一本正经地回答:“如果命案死者为女性,理应该由接生婆而检查尸首。”

  萧慎徽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林娇站在一旁,看向老周,轻声道:“这位前辈,可否听晚辈一言。”

  老周晲着眼神,十分瞧不起她。

  当碍于这么多人的视线都看着这边呢,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他扬声开口道:“你说吧……”

  “不过老夫丑话可说在前面,你若是说的不对,老夫可是会指点一番!到时候别受不住,哭成泪人!”

  林娇听他说的这些话,抿唇浅浅一笑。

  然后渡步来到他们这对父子面前,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片刻,随后又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她开口,清淡的嗓音掷地有声:“今日,晚辈有幸能与周前辈一起比拼,是我的荣幸。”

  “让我看到了我本身的不足与周老前辈的可取之处,但方才已经说到这儿了,我有必要说一下本人对检验的看法。”

  “首先,作为仵作应该有担当,敬畏,自律,工匠,专注,使命以及责任等精神,这些缺一不可,缺了一样都不适合做一名合格的仵作。”

  她说完,就有人问了。

  “这些都是什么呀?我们不懂,林仵作,您给我们讲讲呗。”

  林娇颔首应了一下。

  然后回眸看向萧慎徽,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萧慎徽嗓音温柔:“林仵作,既然大家都想听,你就好好讲一讲,正好,本王也想听。”

  “那好,那我就献丑了!”

  林娇思索了片刻,继续往下说:“刚刚提到的七种精神,第一种担当精神。”

  “我先说目前朝廷当中的一个情况,年来州县,悉以委之初官,付之右选,更历未深,骤然尝试,重以仵作之欺伪,吏胥之奸巧,虚幻变化,茫不可诘。”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当下负责案件鉴定的官员都是没有任何经验,不是内行人去做,其中更有一些仵作,官吏隐瞒捣鼓案件真相。”

  “身为仵作理应做到会而稡之,厘而正之,增以己见,示我同寅,使得参验互考!有些检验上的技法不应该藏着掖着。”

  她说完,有人高声说道:

  “这个我懂!”

  “有一次我得了皮肤病,去青州府一家医馆里看病,可那家的大夫不肯透露药方,收费又高,所以我就只能去临县。”

  “临县那家给我写了药方,后来我去了药铺去抓药,那药铺老板还问我是谁写的药方,说是要相互探讨一番。”

  “只有这样,才能帮助百姓,才是大好人!”

  林娇点头道:“这位兄弟,你说的对,我们仵作与医者一样,不能藏着掖着。”

  “其次就是敬畏之心,一定要坚守不说谎不欺骗不隐瞒业要精不诬告!”

  “至于自律,工匠,使命和责任,必须要做到务要从实,不可避恶臭,须是躬亲诣尸首地头,须是多方体访,审之又审,不敢萌一毫慢易之心。”

  “好!!”

  “说的好!”

  林娇说完,现场响起一阵掌声,纷纷有人叫好。

  她转身重新看向那对父子,轻声说道:“周老前辈唯一让我敬佩的地方就是,此生别无寸长,独于狱案。”

  “可是学识不精,术业不专攻,只能做一只井底之蛙,只能说出几句笑谈罢了!”

  老周被她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咬着牙:“你……”

  林娇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她继续往下说:“像这种男女有别的陈旧思想,前辈,真的是要不得了。”

  “还有居然让接生婆去检验室尸首,老前辈,你觉得那接生婆会不会害怕呢?懂什么是尸斑吗?懂什么是窒息而亡吗?”

  说到这里,林娇长长地叹了一声。

  她对那位少年说道:“公子,我说完了,你继续吧。”

  少年与那位老周一样,脸色难看至极。

  其实已经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因为早就分出了胜负。

  再继续下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少年随手把两本记录册子随手递给了人群,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然后他来到公堂的中央站稳,拱手道:“王爷,这次是小人目光短浅,辱了您与这位林仵作的清白。”

  萧慎徽如白玉的面盘上忽而阴沉下来。

  他从案牍后方站起来,沉声说道:“既然你验证了我们,那本王也要来验一验你的真身!”

  少年怔了怔:“王爷,这时何意?”

  萧慎徽迈步下了台阶,颀长挺拔的身形来到他面前,垂眸,眼底划过一抹微光。

  他嗓音低醇,带着凛然地正气:“虽然你的口音的确是青州口音,但人可是京城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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