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和于江霖的同桌生活过得平稳且无趣，没有特殊事情，于江霖绝对不会打扰林叶初，在短短的两周内，于江霖已经彻底融入这个班级，比林叶初还要适应。

        课间，班里一片欢腾，后面的人形猴子们吱嗷乱叫，摸高投篮，夏日微风吹拂，头顶上的老旧风扇吱呀吱呀地转悠，像拄着拐杖的老爷爷。

        浅金色的阳光温柔地从门口投进来，照在文艺委员飞上红霞的脸上，她在向于江霖请教问题。

        林叶初脸朝后，趴在椅背上看徐新月整理小纸条——这是她用来课上沟通和与外班交流的通道。

        徐新月一张一张叠好，用铁夹子夹住，眼睛偷偷摸摸地瞄向文艺委员，一脸不屑：“你看她，她肯定喜欢你同桌。”

        林叶初回过头一看，文艺委员特意低梳的头发丝丝缕缕地滑下来，掉到桌子上，挡住一部份试卷，她的指尖也大胆的追赶于江霖的手，不见丝毫羞涩。

        文艺委员叫柯曼语，轻歌曼语嘛，作为舞蹈特长生，她长得确实好看，也有气质，怪不得人家有自信来撩于江霖，可惜，于江霖的气味没有任何波动，一心一意讲数学题。

        林叶初又趴回来，见怪不怪的样子，这样的场景她已经见过好多次了，她还没告诉徐新月在于江霖抽屉里的粉红情书呢。

        “你怎么这么看不惯人家，她也没来招你啊。”林叶初慢吞吞地说。

        徐新月撅起嘴，不满：“她是没来招我，可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继续夹小纸条，一手一个，把气都撒在无辜的纸条上。

        林叶初悻悻回头，也不敢再问徐新月原委。

        靠在墙角，林叶初假装整理自己的卷子，余光却时刻关注着旁边两个人。

        其实于江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面上不显，依然在仔细地讲解每一个细节，即使身边女生的心思根本不在此。

        细细长长的手在试卷上来回移动，凸起的骨节在黑色字体的印记下显得异常秀雅，突然，手指停顿，于江霖淡薄的声音响起：“嘶，柯同学，我讲得挺清楚了，要不你还是问老师吧。”

        他眼尾耷拉下来，一只长腿伸在走廊里，牙齿咬着舌尖，来回揉搓。

        但是柯曼语依然磨磨蹭蹭不想离开，试图能再找到一点共同话题。

        薄荷味道沉淀下来，变得厚重，于江霖的回答也越来越敷衍。

        “于江霖，你能给我讲一下吗？”林叶初怯生生的声音冒出来，让于江霖楞了一下，挑眉看向林叶初，自然接过试卷，又侧头看着柯曼语，故意摇摇头，眼带遗憾，“啧，抱歉。”

        被打断的柯曼语狐疑地在两人间看来看去，林叶初握笔的手不断收紧，眼睛也不敢乱看，死死盯着试卷上一小块地方，生怕被发现自己就是随便找的题，总之，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肯定是没问题的。

        “看这里，其实需要代换的”于江霖丝毫不慌，真的在试图解释清楚这道题，直到柯曼语走后，于江霖也还在不停地列算式，林叶初听着听着却开始神游天外。

        啪的一下，于江霖手里的笔就落到林叶初的手上，“认真听。”

        他斜着眼看林叶初吓唬：“你也想去问老师去？”

        林叶初面露赧色，原来自己上课时愁眉苦脸的样子都被他看见了呀。

        “那就好好听我说呀！”于江霖有些无奈，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勾出一个诱人的弧度，额头上碎发晃动，黑色发丝在阳光下显出五颜六色的斑斓，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林叶初脸红的模样。

        淡淡的薄荷味氤氲，混杂着身后徐新月甜甜的糖果味，林叶初心尖颤动，却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两周一次的假期，是学生期盼已久的放松好机会，即使只有短短的两天，也要充分地利用起来。

        林叶初扶着已经略微褪色的棕红色木门晃晃悠悠换鞋：“妈，徐新月约我去书店买书。”

        “有没有男同学。”周美怡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明显是刚刚起床，已经洗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她有些臃肿。

        “只有徐新月。”林叶初无奈。

        “那你去吧，早点回来，多看看试卷，快期末了。”周美怡又打了一个哈欠，扶着腰又爬回床上。

        林叶初拎着一个奶白色帆布包，一蹦一跳走下楼梯，像跳舞一样，空荡荡的楼道回荡着她轻轻哼唱的不知名歌曲，微凉的空气和潮湿发霉的味道却让她放松，这是属于她一个人的空间。

        一般没有人会舍弃电梯选择走楼梯的，林叶初除外。

        走出小区，没了树叶的遮挡，大片的阳光慷慨播撒，舒服得让人想伸个懒腰，四下无人，林叶初也确实这样做了。

        野猫蹲在白色大水桶前懒洋洋地晒太阳，舒服极了，散开每一根毛发，乍一看，好似一个圆滚滚的大毛球，林叶初打它身边经过，它也不会赏她一个眼神，傲娇的小尾巴在身后左右摇晃，可爱得让人心痒。

        蝉声沸腾，林叶初踩着自己的影子穿过梧桐树叶的巷子，巷外车来人往，巷内青矾绿的裙裾翻飞，犹如乍现的浪花，白色丝带掐腰，显出少女曼妙身姿。

        一旦到了巷口，林叶初就不再一蹦三跳式的走了，双手压下裙摆，一步一动，娴静地走向站台，但背影怎样看都透露着一种灵动。

        站台边上站着一位身形佝偻，满头花白的老太太，她扯着一个红白相交的大袋子，袋子里不知道装得是什么，鼓鼓囊囊，看起来很重。

        老太太一个人拖着袋子往公交车上拉，周围几个青年人早已自顾自地上了车，车里的人都在催促，司机也频频侧目，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快速轻点。

        林叶初还没上车，犹犹豫豫站在车外，我应该帮忙吧，但是这么多人都看着，林叶初的腿僵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开。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鼓足勇气，林叶初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向前，轻声呢喃：“我来吧。”

        眼睛也不敢看那位老人的表情，只敢匆匆瞟一眼，耳边是老人沙哑的道谢声，林叶初一个用力。

        ！？？

        却发现拉不起来。

        太尴尬了，满车厢人的眼睛似乎都聚在林叶初身上，像探照灯一样，林叶初无所遁形，涨红着一张脸再次用力，编织袋依然纹丝不动，林叶初腰越弯越深，头也快塞入编织袋里了。

        “我来吧。”清新的薄荷叶飘来，林叶初抬眼就看见少年衣领下的锁骨，被白净细腻的皮肉包裹，忽然想到一句诗——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于江霖泛着凉意的手紧挨着林叶初的手提住袋子，轻轻松松就提了起来，林叶初愕然。

        “还不赶紧走。”于江霖在前方，还能余出一只手插兜，回头对林叶初挑眉。

        公交车上

        “谢谢。”林叶初左手扒着扶手，眼睛看着窗外后退的树木。

        “你谢我什么？”于江霖也拉着头顶上的吊环，侧头看向林叶初，眼睛里的调笑满得要溢出来。

        他实在是高，拉着吊环的手甚至能完全地弯曲，于江霖头枕在自己的手上，懒散的样子，和教室里的他不太一样。

        林叶初闭口不言，敏感地嗅到于江霖身上散发的薄荷味，但于江霖不依不饶，顽强地看着林叶初软乎乎的侧脸，想得到一个答案。

        他似乎很享受逗弄林叶初，看着林叶初通红的耳朵，故作镇定的模样，他经常想起小时候爸爸带他看的兔子，一模一样，只要有人在，就会保持警惕，就连吃饭时，也四处张望着。

        于江霖的目光灼灼，让林叶初实在无法，只能笨拙地挑开话题：“你吃糖吗？”

        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大包薄荷糖，拆开，挑了一个放到于江霖张开的手里。

        他的手比林叶初的手大许多，腕骨突起，一粒小小的薄荷糖在掌中央显得娇小可爱。

        拆开包装，凉凉的薄荷味弥漫口腔，甚至刺激得舌尖发疼，和他原来吃的好像是同一个牌子，都是很凉很凉的那种。

        舌尖狠狠顶住上颚，以此来缓解薄荷糖带来的疼痛感，于江霖眯起眼睛，冷漠地望着车厢外经过的行人。

        本以为下了车，自己就不用面临如此尴尬的境地了。

        但林叶初万万想不到于江霖会一直跟着她，林叶初多次回头，都能看见两手空空，慢悠悠晃荡着的于江霖，于江霖看见她回头，也空出一只手，高高举起，散漫地打招呼。

        直到书店门口，林叶初站在两层台阶上，望着台阶下的于江霖，抓紧了手里的带子：“你也来书店？”

        于江霖颌首，轻轻挑眉：“要不然呢？”轻轻松松一步两个台阶跨到林叶初身前，“你以为我跟着你吗？”

        林叶初被迫仰起头看着于江霖，也赶紧向上走了两步，摸摸鼻子脸红解释：“怎么会。”

        确实是她自作多情了。

        书店就在一处窄街的尽头拐角处，这条街上有不少卖零食的小店，平时放假也有不少学生会约在这里闲逛，短短的几分钟已经有不少女生在暗中观察了。

        林叶初极其不适应这种打量的目光，微微侧头，瞟了一眼于江霖，发现他早已在书店门口的棕色高脚椅上坐下了，一条腿蜷在椅子上，一条腿撑着，白色短袖覆盖住一部分胳膊，露出来的地方却虽然纤细却也能看见紧实的肌肉线条，着实勾人。

        书店门口有一堵红砖垒起来的墙，也是窄窄的，上面爬满了爬山虎，翠绿的叶子像鱼鳞一样排列，杂乱中又透着几分有序，风一吹就上上下下来回翻动，深浅绿色来回交替，墙根下摆了几盆三色堇，色彩浓稠艳丽，在阳光下尽情展示着自己娇美的身姿。

        于江霖就坐在那一旁，少年，红墙，绿叶，阳光，构成了一副画。

        “新月。”林叶初招手。

        于江霖竟也在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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