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

宋克唯没有注意到躲在雅座中的盛夏，他被一堆人簇拥着，走进了对面的雅座内。

        此时，几个时辰没露面的柳姨也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另外两位妇人走了出来，各自招呼起宾客来。说是妇人，其实也跟柳姨差不多大，三十多的模样，只不过头上玲琅环佩，穿着打扮更加成熟。

        “那个穿红衣的是怡景苑的如意姑姑，蓝衣裳的是云烟苑的玉姑姑，我听说，她们三人可不对付了！”

        听着小胡斯的碎碎念，盛夏莞尔，这孩子，不会上辈子是搞情报工作的吧！不是才来半年么，知道的倒是很多。

        看了一会舞，果然如小胡斯所说，姑娘们一一登场的时间到了。先出来的大多是一些人气比较低的女子，客人们觥筹交错，倒也不是特别在意舞台之上的表演。

        “哼，姐姐们可都是准备了好久呢。”看着台下人的反应，小胡斯有些忿忿不平。

        “北曲的你都认识？”

        “那可不，姐姐们最喜欢我了，我刚来时都照顾我。可是，有些姐姐过的其实也并不好……”小胡斯越讲声音越低。

        “行啦，只要不放弃，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看台上的女孩子们，其实他们自己也很享受表演的过程啊！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盛夏默默小胡斯的头，安慰道。

        “嗯。”小胡斯像是在思考盛夏的话，情绪不高地应了一声。

        “不知道寻儿是第几个出场？”盛夏故意岔开话题。

        “应该快了，寻儿姐姐也是……”小胡斯虽没说完，但盛夏明白了他的意思。

        寻儿想必平时也是“陪跑”惯了，并不受重视，她在心里默默为她加油：“寻儿，我看好你！”

        “来了，来了！寻儿姐姐来了！”两人聊了一会，只见舞台中间走出一个身着粉衣的女子，正是寻儿。“寻儿姐姐今日舞的是《云雾潋》，是一支新排的舞呢！”

        随着管乐声响起，舞台中的寻儿缓缓抬头，轻移莲步、袅娜腰肢，似弱柳扶风。寻儿的舞技不差，但放在内卷极其严重的平康坊，就排不上名次了。再加上这支舞又是新学的，举手投足之间还有些生涩之感。然而，当寻儿缓缓抬头的那一瞬间，本是觥筹交错的宾客忽然止住了声音。只见她眼波朦胧，似是一潭春水，又似一只误闯人间的小鹿，半是柔情，半是惴惴不安。配上柔弱脸庞上那一副又惨又魅的妆容，竟然别有一番风韵。此时，就连那生涩的舞姿也是加分项。

        安静片刻后，全场忽然响起一阵喝彩。寻儿似乎是被惊到了，脸上满是羞涩地鞠躬致谢，这模样落在众人眼中，又是好一阵心神荡漾。

        “呵呵，男人啊！”盛夏看众人的反应，心里讥笑一声。不过吐槽归吐槽，她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办正事的。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示意小胡斯大声诵读出来。

        “翠融红绽浑无力，斜倚栏干似诧人。深处最宜香惹蝶，摘时兼恐焰烧春。”小胡斯的官话虽然还不够娴熟，但诗句的好坏大家都能听得出来。这首咏蔷薇的诗寥寥数笔，将蔷薇花娇媚柔弱的风姿描绘得淋漓尽致，恰如舞台上那个容貌算不上最佳，风姿却独树一帜的寻儿。

        一首诗读罢，全场的气氛也被推向了高潮。要知道，为佳人赋诗，这在北曲，已经很久未曾有了。倒不是大家不愿意舞文弄墨一番，实在是北曲的宾客才华有限，好不容易憋出来两句，也上不得台面。

        刚才这首诗，算不上是惊世之作，但在北曲已足够惊艳四座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得意的盛夏此时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却忽略了宋克唯也在现场。倒不是说盛夏对宋克唯有什么别的想法。

        其实，这首诗是盛夏绞尽脑汁从不知道哪个诗人那里剽窃过来的，不过字却是请宋克唯写的。当晚盛夏找宋克唯画小像的时候，就已经策划了这一出，但由于自己没练过书法，毛笔字丑到无法见人，只好又厚着脸皮请宋克唯代笔。

        而此时的宋克唯，本就因为寻儿脸上的妆容而颇为震惊，再听到这首诗，就更加疑惑。他四下扫视一番，就看到了对面雅座里那个虽身着男装，面庞却似曾相识的少女。

        果然是她了！她来这里干什么？他皱了皱眉，心里不由对这个奇怪的少女多了几分好奇。之前去盛夏家给她医病的时候，能看出这姐弟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怎么才隔了几日，就跟这平康坊扯上关系了？

        “莫非她是那人授意来接近自己的？不对，我今晚来这不过是巧合罢了！可若是巧合，一个市井寻常女子，又怎能吟出这样美妙的诗？”心里想着，他不由盯着盛夏多看了几眼，眼神中满是探寻。这一幕，让坐在他身边另一个黑衣男子记在了心里。

        黑衣男子名为周庸，是长安八宝斋的二掌柜。八宝斋在长安城内算不上什么一流字号，但因为东家是胡人，在老家西域有更便宜的香料、玉石进货途径，一直经营得还不错。东家常年往返丝绸之路，八宝斋的实际运营者是周庸。周庸也不是个善茬，在账目上做了些手脚，每年能黑下不少银钱，足够他在长安城内过上不错的生活。

        可没想到半年前，周庸的父亲周黎突然身患怪疾，时常腹痛不已，长安城内的大夫看了个遍，钱也花了不少，都瞧不出个所以然。本来疼得次数不多，老人家忍忍也就捱过去了。可最近周黎的腹痛的频率越来越高，疼痛程度加剧，有几次疼到近乎昏厥。周庸虽然人品不行，但是个大孝子，秉承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终于打听到常乐坊内还藏着一个名医——正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宋克唯。

        听说宋克唯医术高超，他置办厚礼登门拜访了好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今天在街上遇到宋克唯，硬是拽着他来到平康坊，试图用美女打动他。

        “莫非他喜欢的是男人……”周庸见宋克唯一直盯着对面雅座里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子出神，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不过也不怪周庸想歪了，宋克唯一直对投怀送抱的女人无动于衷，还对外宣称自己有隐疾，加上如今看到“男人”连眼珠子都不转了，换做谁都会认为他喜好男色。

        而宋克唯能瞬间认出盛夏，是因为昨夜对着她的脸画了好久，很是熟悉，可周庸远远看过去，只觉得对方是个过于清秀的男子。

        “既然有爱好，就好办了！”周庸向身边的两个伙计耳语两句，两人脸上俱是浮现出猥琐玩味的表情，看了盛夏几眼，便走出了雅座。

        当晚，花魁果然落在了瑶光苑，正是小胡斯所说的清芷。她不仅人美歌甜，一手凤首箜篌奏得也格外巧妙。

        寻儿虽没有得到花魁，却是彻底咸鱼翻身，受到了空前的关注。当晚最得意的要数柳姨，瑶光苑一下子出了两位惹眼的姑娘，狠狠压了隔壁两苑一头。她不停游走在宾客见，忙得根本没空去找盛夏。不过她让伊玛传了话，明日去常安坊找她。

        盛夏也开心不已，不仅仅是因为首战告捷，也为寻儿能够大放异彩而真心高兴。

        不过她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在回常安坊的路上，她就莫名其妙挨了一记闷棍，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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