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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2 章 小日常(抓虫)


  月中,叶存山休沐时,庆阳果真跟罗旭上门拜访,说他们回家的事。

  今天他们一家要去第一楼吃饭,赶上了,就两家一块儿过去。

  叶存山抱着圆圆,叫上罗旭,走在前面,云程存银和庆阳跟在后头。

  才过去没几天,都说了罗旭不清醒,这两天肯定改不了,云程不问,是叫庆阳回家以后,别急着家里家外的事情一手抓,“这一年你在府城也很累了,坐船回家辛苦,去年过年你们没回,今年带的东西多,回家就好好休息一阵。”

  上回叶存山给云程讲的,说庆阳再出息,家里还是要指着他弟弟的话,云程不爱听。

  他改变不了大家的固定想法,就明示庆阳:“你弟弟应该也会去族学读书,你这次刚好看看他学得怎样,能不能顶事。”

  家里有汉子,他就少操心。

  庆阳知道他意思,跟着笑了声,“我弟弟读书不行,我家是想把他养壮实点,毕竟还在村里,不考个秀才举人,一样被人欺负,谁家也赌不起。农户出身,下地却是要的,家里富裕,他吃得好,就长得壮。”

  云程没到他家去过,跟庆阳的父母弟妹都不熟悉,现在刚好聊起来,就说说。

  小妹比存银大一岁,今年回家,应当能赶上相看的时候。

  弟弟比存银小一岁,没村里男孩子野,性子老实。

  “有点像叶勇哥。”

  云程知道叶勇,叶虎叶勇叶延,这三个是亲兄弟。

  叶延跟他家好,叶虎这边关系也不错。叶勇其实跟他们相处还成,就是嘴笨,不爱凑人跟前联络关系,显得生分。

  长得是高达魁梧,一身力气大得很,不说话有点彪悍气,张口就显得憨直。

  这情况,云程觉得立起门户玄乎得很,以后也得是被媳妇拿捏的命。

  他不反对哥儿姐儿厉害,就得找个本性不坏的,不然他家没人压得住。

  庆阳就点头,“这次回去,我打算一起看看。”

  说是要到十五六岁开始走动,实际有相中的,老早就在走动了,早早定下,到年纪再办喜事,两家提前当亲家。

  快到第一楼,就先不说这个。

  这次提前订好了地方,过来就被伙计引着去楼上雅座。

  今天第一楼的主题是“状元日”,演的是上一册的文戏。

  文戏要背的台词多,谁家都没法紧跟着话本上新,把这戏给排演出来。

  今天演出的一场,是元墨卡文时,根据云程给他总结爽点类型,挑拣着写的一个情节。

  内核是爽,披了文戏的皮,台词念得抑扬顿挫,听着有气势,一些不懂行的小老百姓也能听个乐呵。

  这次的情节是,乡试结束后,府尊组了一场小鹿鸣宴,邀本府的新考上的举人老爷们来小聚庆贺。

  主角收到消息,府尊想要捉他为婿,他并不想去,但不能驳了面子,更不能表现出不喜,以免得罪人。

  正愁苦这事时,反派书生因嫉妒,做出了一系列打压主角的事,最终让主角从鹿鸣宴上除名。

  他以为主角痛失机会,会特别伤心难过。

  实际主角跟另一好友林中饮酒,畅谈古今,心情极其畅快。

  而没有主角参加的鹿鸣宴,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府尊设了一道题目,在场众人无人能解。

  场景切换,主角与好友出了与府尊一样的题目,以此展开辩论。

  让人通俗易懂的爽文情节都在前面,大家最为期待的文戏留在了章尾。

  反派以为没有主角在,他会大放异彩。

  而主角即使不在鹿鸣宴,才华也没被压下分毫。

  是要写出一个,在场诸多举人都没法立刻答出的题目。

  这场文戏之精彩,不必累述。

  场内掌声雷动,戏角儿还没下去,看客们就喊着要再看一回。

  小圆圆被叶存山抱着趴在窗沿边上,小手跟着一起鼓掌,看不明白看不懂,听个响,瞧个热闹,都让她觉得有趣、好玩。

  看戏上的茶点,第一场结束,存银就叫小二进来点菜。

  铺子里来聚餐过,存银去找金掌柜打听了,好吃的菜他都点了一份,今天人多,能够吃完。

  菜点完,再叫人换一壶茶,把桌上浅口盆里的瓜子壳花生壳都收了。

  酒楼没有宝宝椅,圆圆体重上去了,存银体格练出来了,能跟叶存山换着抱,云程不行。

  他最近用手多,右手会疼,只能不受力的抱抱——比如窝沙发里的时候,让圆圆窝他身上坐着。

  叶存山空出手,问庆阳夫夫俩东西都准备好没有,“就别急着来了,年后再来吧。”

  这时回家,地里还有些活儿没干完,能帮衬着做做。

  两家离得有点远,两头走动一下,就要好几天。

  罗旭是入赘,到时要在静河村住。

  他是赘婿,考上了秀才,又跟庆阳一块儿从府城回去,到时肯定会被村里人围观打量问问题。

  罗旭心肝儿没黑,待庆阳是好的,十分清楚自己的地位,知道是庆阳在供养他,其他挑拨话不用管,他也绝说不出庆阳配不上他的话。

  就要他在乡村田野间感受一下,他是不是想要这种生活。

  该说的叶存山说过很多次,临到要走没别的好说,嘱咐他俩注意安全,还说这次回家待得久,东西不用带那么多,“累得慌,有什么需要回家再添就是。”

  他说要这俩人减减行李,结果他俩还问他们家有没有东西要捎带的。

  叶存山说不用。

  年礼今年是提前备好的,要他们现在带回去,就成了日常往来了,回头还得再备一次,麻烦。

  庆阳说:“要是怕我们不好拿,也可以就带家书。”

  叶存山:“你把我给你的两封信,带回去给你两个哥哥看就行了。”

  “哦。”

  罗旭坐立不安的,跟屁股下有钉子似的。

  叶存山看他好笑,“不用紧张,我没写什么,你回去了,也能去模拟考场感受一下。”

  罗旭自觉最近已经在认真读书了,闻言心安了些,点头应下。

  他们夫夫俩没多留,被拉着吃完饭,就说还要去谢家说一声,先离席。

  云程给圆圆喂了点甜水,问叶存山:“你没话说啊?”

  叶存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有些坎儿别人手把手都没法帮,更何况是这种,只能言语相劝的事。

  趁着今天休沐,家里家外的事都告一段落,天气也凉爽下来,他是要趁着今天,把存银的事儿办了。

  存银已经是个小机灵鬼了,知道叶存山说的是学骑马的事,他直接答应,“好,我趁着现在还没有下雪,能拉威风出去遛遛。”

  会骑马的人好找,镖局就有。

  说一开始不学跑,先学坐姿跟慢走,能在马背上稳住了,再慢跑。

  这都是能在陆家小院学的东西,存银想带威风去开阔点的地方,威风有段时间没出去透气了。

  叶存山点头,“到时叫上温故知新一起。”

  存银是个大哥儿了,怕有人上前搭讪调戏。

  他乖乖应下。

  云程在旁边跟带圆圆玩石头剪刀布,小圆圆刚开始学,手指不灵活,不是拳头就是布,被云程包着小拳头或者“剪”小手手,都只会笑。

  云程跟叶存山说:“我看圆圆又白了点。”

  上回注意到,还当是汗白。

  现在孩子没出汗,都感觉肤色淡了。

  叶存山早都注意到了。

  圆圆刚开始出生的时候,叫她小煤球不是没道理的,叶存山抱着她,感觉比他手的颜色要深一些。

  到满月时,孩子长开了,新生儿的绛红色褪去,就跟叶存山差不多,是偏古铜跟麦色。

  这两年里,他天天对比是对比不出来,但跟圆圆玩的时候,两人的手总会有摆一处的时候,圆圆明显要比他白了。

  这不好跟云程说,怕云程听了难受。

  云程才不难受,“我开心得很。”

  他这几天在家里整理提问箱,也在梳理教纲,准备出版事宜。

  体感不算忙,都不是急着要立刻搞完的事,能慢慢做,在家里待着,能多陪陪圆圆,听平枝姑姑说冬桃小姑娘教得不错,孩子本性不坏,是个勤快人,知好歹,就想把冬桃接过来陪圆圆玩。

  “我亲自看看,万一后头忙起来,也放心。”

  存银说他去看过,“要么十月再接过来吧,我看她还有点怕生,知道平枝姑姑他们白天会到咱们家里来,但她不怎么乐意来,我去看威风,她都防着我,要不是后来看见我额头的孕痣,指不定还要瞪我,给我使坏。”

  云程摸摸眼尾孕痣,“那我这也好着吧?”

  圆圆就更不至于了,小奶娃一个。

  存银眼神往叶存山身上飘:“我瞧着,她会怕大哥。”

  云程跟叶存山:“……”

  叶存山稍加沉默,然后点头,“好像是这样,我下学去彭先生那里学习,没见过她。”

  云程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道:“那行吧,那就十月份再说吧。”

  每个休沐日,都没完全吃喝玩乐的混过去。

  从第一楼离开,他们回家,温故知新也把送到槐城的东西拿到驿站了,说运气很好,刚好赶上有人要去槐城,“刚准备来咱们家问,咱们就把东西送过去了,捎带上就直接走了。”

  算算日子,到槐城附近时,天气会变得很恶劣,路上会耽误一阵,差不多刚好到新年时,信件能到营地。

  云程叫他俩再跑个腿,“去元先生家说一声,说我吃完饭回来了,你俩谁空着谁去。”

  知新人话少,平枝姑姑爱给他分家里的活儿,往外跑的事就叫温故干,现在也是温故闲着。

  上回去柳小田家问元墨当主编的事,元墨是说休沐来找他。

  忙完就见见,等上学了,就不好见。

  圆圆出去玩久了,现在困,到家里不黏着爹爹叔叔,看见奶娘就要抱。

  可能是出去吃东西吃杂了,她躺下后睡不着,要人给她揉肚肚。

  揉肚肚又怕痒,差点把瞌睡都给笑没。

  云程在这边看了会儿,听人说元墨来了,才出去。

  就在堂屋见,叶存山拿了茶壶,一人倒了杯,跟着一块儿听听。

  元墨说是为故事线的事情来的,“我这段时间找柳文柏他们三人聊过,感觉他们现在写故事的线的速度太慢,这还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以后铺子里的故事线不会很多。”

  云程说贵精不贵多,“一年消耗最多的是短篇,长篇的写几个出来,能用一年。”

  这部分内容,云程暂时能顶着,往后就主要是元墨来写,撑起话本铺子里的一片天。

  早给他说过这事,元墨没推辞,跟人聊完以后,他根据自己的习惯,还有近期学到的东西再次做了调整,写了几篇出来,给云程审稿。ωωw..net

  职位上去了,以后就没人能审他的稿子,他说:“我打算以后能每天写就每天写,多在你这边过过。”

  把能力锻炼出来了,才好直出稿子给到铺子里,再去请书生来写。

  不然故事线出了问题,就烂在了跟上,后头花费人力物力,卖出去挣不到钱还要砸招牌。

  就是他是每天下学后才写,还吃灵感,看云程有没有固定时间收。

  云程没有,“你到时每天上下学,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给,就送到话本铺子,存银会给我带回来的。”

  今天这几份稿子是要有结果,云程看的时候,是叶存山跟元墨聊天。

  叶存山在被大舅舅提点过以后,找元墨要了许多文章,想学学淡然、不功利的写法。

  跟元墨交流多了以后,关系没从前那么尴尬,不再是见面没话说还要尬聊的状态。

  叶存山也聊文章,是这段时间彭先生给他留的题目。

  他肯下苦功,为人肯钻研,愿意去做尝试,不会固执己见,彭先生说的方向,他有问题当时就会说,解惑后会按着彭先生说的路线走,一直都稳稳当当。

  去年的季考里,他隐约摸到了门槛儿,年底去京都跟大舅舅见过面,这一年的锻炼里,又再扩大了阅读量,在做文章上,不论是见解,还是遣词造句,引用的事件句子,都要比从前精准独特很多。

  比较显著的进步是,叶存山能感觉到他的文字变有“宁静”感。

  跟在蔚县时的平实质朴不同,那时的务实是首要的,也是他肚里墨水不多,词汇量匮乏的表现。

  现在的宁静感,是指文章不浮躁,即使观点激烈,很有争议,他写出来,也有一股平稳叙述,让人忍不住信服的感觉。

  慷慨激昂有慷慨激昂的好,沉稳厚重有沉稳厚重的好。

  到这一步,叶存山是真的感觉到突破了框架,不再被科举的答题套路限制,找到了自己的风格。

  而现在让他为难的这道题目,他其实已经写好了答卷,只是判断上,略有犹豫。

  如果是用他现在的文风写,会显得沉闷。

  改成激烈点的调调,又有浮躁气。

  今日还没过完,他打算再改改。

  元墨来了,就跟他讨论讨论这道题。

  两人解题思路是完全不同的。

  叶存山有明确的目的性,他是要高分,而元墨就只管循着本能来。

  元墨说他还是有点被框住,“这应该是彭先生给你出的考题,考的不是你的学识,也不是看你最近学习的成果,而是看你有没有突破自我。”

  这种讲学的东西,元墨也不会太深奥的,他对着题目思索好一阵,跟叶存山说:“在蔚县时,杜先生看我都是恨铁不成钢的,跟我说我想归隐山林无所谓,但是写在考卷上,得把心思藏一藏。”

  他当时在蔚县读书,没什么盼头,以文章传达思想,一直没改。

  今年院试,他想把家门立起来,淡泊名利是不可能了,他就是想考个秀才,可太过功利也不行,所以文风不变,传达的思想变了。

  他是教不了叶存山的,作为交流,就有思想的碰撞。

  叶存山就这点,跟他聊了半个多时辰还没完。

  云程早都审完稿,看他俩没聊完,还做了批注,然后起来活动腿脚,去院子里透气,看存银望着菜园子里的一堆草发呆,他微怔了一下。

  算算日子,有好几个月没收到槐城的信件了。

  边关不比内陆和平地带,战事起来猝不及防,一来也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还是冰天雪地的环境,万一遇上寒暴,路上堵着也有可能。

  更别提这一路通信,肯定有敌军想要截取,想看看里头有没有重要情报,出意外也是有可能的。

  他问存银,“是不是今天寄信的事心情不好?”

  存银摇头,从面上看不出来好不好的,他跟云程说:“就看这些草挺能长的,也不开花,除了样式特别一点,这不就是草?要么我还是拔了种菜。”

  种了那么多次,就活下来一盆,真要他拔掉,他还不舍得。

  云程就发现问题了,还是很迟缓的发现了症结所在。

  他上辈子因身体原因,不上学不上班,性格又社恐,亲戚里都没玩得好的同龄人,刚接触网络时,也胆怯不敢跟很多人说话,交朋友都是一对一,情绪全部压在对方身上,偏偏对方不止他一个网友,现实里还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对他的回复不会很及时,那时他也会患得患失。

  比较早期的时候,还流行网恋。

  云程吓得不轻,他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容易呼吸不顺,比起这点心事,那肯定是小命要紧,所以他跟他大哥说了,聊了一下午,然后发现他不是喜欢那个网友,他就是没有朋友,太孤独了。

  云程没往小存银喜欢陆瑛的方向想,这孩子都没开窍。

  只是突然想起来,最初搞笔友征集活动的时候,他是想要存银参加的,可以去交别的朋友。

  后来因为存银说不愿意把一件事说给很多人听,所以他说那就给陆瑛表哥写,表哥满足存银的所有要求,做笔友是极为合适的。

  唯一一点是,只有一个笔友时,情绪寄托大了,孩子容易出不来。

  云程跟存银说:“要么你还是再交几个笔友试试?”

  存银不要,“我忙呢!”

  不想心事被戳中,他转移话题,问云程:“天都黑了,元先生留饭吗?”

  饭菜都做好了,因屋内两书生聊得起劲,不好打扰,所以没端过去打断说话。

  存银叫温故又跑了一趟柳小田家,跟人说一声元墨要晚点回去。

  云程往那边看了眼,说:“那咱们先吃吧,去你房间吃。”

  堂屋那头,就一点点试探着上菜。

  先上牛奶跟奶香馒头片,再上了两碟小菜,看他俩说文不耽误吃饭,平枝姑姑就招呼人把饭菜都张罗上去了。

  元墨回神问了句:“我家那边有人去说一声吗?”

  平枝姑姑:“温故去了。”

  他就跟叶存山说:“那我等下作篇文章再走。”

  讨论这么久,不写出来,心里不得劲儿。

  叶存山自然欢迎,饭后准备了笔墨纸砚。

  元墨写的时候,他出去看,云程跟存银都已经洗漱完,今晚云程就打算睡存银屋里了。

  他指着桌上几张纸说:“我给批注好了,今天是没法说了,所以我写把要说的也写下来了,待会儿忙完,你送一程,把稿子捎带上。”

  叶存山摸摸鼻子,“不小心,没收住。”

  这学习劲头大,云程高兴都来不及。

  他对叶存山比了个大拇指,“你就是天选科举人。”

  有这学习热情,科举迟早通关。

  元墨还没走,叶存山不好留这里多说,叫云程先睡,“我明天陪你晨练再说。”

  他说的早睡不顶用,存银是个精力旺盛的娃,虽然他有小心事不跟哥嫂说,但不妨碍他跟云程睡一处的时候叽叽喳喳。

  “我今晚没做饭,大哥跟元先生说的时候,我在外头听了好久,这现实里的书生吵架,真是要比戏角儿演出来的精彩多了。”

  情绪都不一样,这种讨论里,会加入一些大白话,然后引出内容,他可爱听了。

  “可惜,大哥不常跟人这么吵吵。”

  云程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你现在开始认真读书,十年后可以跟你大哥辩论一场。”

  存银才不要!

  “我看彭先生还怪喜欢我的,可能是把我当孙子疼,我明天过去说说,要大哥天天有难题跟人吵!”

  这不比他读书快多了,还能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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