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晚上九点一刻，这个点一般不是在外晃悠，就是在家洗澡，总之手头有事忙，除了玩手机娱乐，很少第一时间会接听电话。

        晓雯将号码拨出去，响了一声，立刻就接通。

        “喂。”对方只轻飘飘地吐出一个字，隔着电流，声音低沉磁性地不像话。

        过于悦耳动听，晓雯愣了一下，才赶紧结结巴巴地说重点：“你……你好，我是沈织星的同事”。

        对面默了一会儿，道：“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晓雯感到电话那头的声线似乎冷了几分，明明嗓音还是很动听，却有几分公事公办的意味，不太近人情。

        “哦，那个，我是想说，沈织星她喝醉了，你能不能过来接一下她？”晓雯。

        对方这次应得很快，晓雯于是将酒店地址和房间号报给他。

        有人照应，晓雯放心地起身，去照顾包厢里卫生间呕吐的同事，等接沈织星的人来了，自己就离开包房，把醉酒的其他人送上车。

        趴抱在靠枕上，沈织星头痛欲裂，分外难受。她感觉自己快要分裂成两个人：一个头晕目眩，困懒倦怠，只想昏天黑地、不管不顾地睡一场；一个却剥离清醒，倒不是清醒地能听能说能感知一切，而是明明白白地承受着深刻的疲惫痛楚，她也没有能力分辨，这不适难受是长期睡眠不足的积重难返，还是心底不断地沉重压抑。

        她没有骗晓雯，她确实是可以喝的。那时候是沈家举办的某次宴会，被人递过来一杯高度数的酒。沈织星不愿，迫于家里人施压浅抿了一口，后果就是头痛得炸裂，却没什么困意，单纯的清醒难受。疼归疼，是能够有意识地挣扎。

        但是这一次，是沉醉与清醒之间的拉扯，沈织星浑身软绵绵的，动弹不得。

        天旋地转，沈织星任由这种难耐发散，以至于出现了幻觉，恍恍惚惚之中，她竟然看见了，程司南。

        “你们给她到底灌了多少。”男人声音冰冷疏离，语调听上去平静得没有温度，晓雯却感受到压抑凶怒，像冰山下的火山，表面无波无澜，实则一触即燃。

        “额，我们没有劝酒，是织星自己喝的。”晓雯欲哭无泪地解释，不仅不劝酒，反而让她少喝点儿。

        晓雯明显感觉，眼前的男人周身散发阴鸷戾气，修长有力的手掌将沈织星扶起来，动作是与之相反的温柔耐心。

        “哦，对了，这个你替织星保管一下。”晓雯硬着头皮，从背包里拿出一盒东西，翻找时盒子内发出，叮叮哐哐的清脆碰撞声。

        塑料透明盒，装着零散的细小钢丝，跟头发丝差不多粗细。

        男人目光从沈织星脸上短暂地移开，撩起眼皮看向她，漆瞳黑沉深不可测，晓雯没由来地噎了一下。销售干得好，嘴皮子都很溜，晓雯年轻，却也是形形色色见过不少人，然而此刻面对他，竟然有些结巴：“织星她……她很耐心，平时也挺照顾我，像机械器材我这种门外汉不太懂，跟客商介绍有时说不上关键重点，她都会细致地讲解给我画图啊、发视频啊之类……”

        晓雯：“我听说她有个玩偶，部分零件坏掉，前几天跟一家玩具产商对接，他们留下了一些样品，所以我想着给她看看，能不能用上。”

        骨节分明的宽大手指，接过小盒子，男人淡声道了句谢。晓雯心里才长抒一口气，纳闷对方就一陌生人，怎么自己紧张地跟在同领导汇报工作一样。

        “晓雯……”洗手间传来微弱呼叫，三两声催促，晓雯答应，随即赶过去帮忙。

        酒量再好，酒精作用下，人的反应会生理上的滞缓，晓雯边走边在回忆，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跟来人确认身份？

        晓雯不确定地回头，沈织星不矮，但在男人面前显得娇小，他轻轻地拖着她后颈，让她能舒服地靠在自己宽阔肩膀上。以一种近乎圈揽的姿势，侵略性极强不让人靠近，但低眸瞥向沈织星时，勾着不易察觉的柔和。

        占有欲这么强，一看就是个妹控哥哥，不会有假吧……

        思索的时候，对方忽然看了过来，狭长眼尾挑着漫不经心，锋利森冷的压迫感，叫人难以直视。

        晓雯赶紧低下头，心里犯忖：明明是关心沈织星，怎么有种被抓包的心虚……

        不过男人模样生得极好，冷冽和妖冶两种本该相反的特质在他容貌上糅合得淋漓尽致，漂亮得跟沈织星如出一辙，是兄妹没跑了。

        晓雯心下了然，快步走进卫生间，电光火石之间，销售的行业嗅觉，令她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使劲回想，终于记起自己看到男人的第一印象：

        他好像……是程氏集团的，董事长？

        “晓雯……再帮我拿张纸，呕……谢谢……”同事抱着马桶吐得上气不接下气，呕吐声打断晓雯的思绪。

        “来了来了。”晓雯迅速拿了张抽纸走上前。

        坏了，看来自己今天也喝多了，不然怎么可能会见到，杂志报道里的传闻大佬？

        --

        热热闹闹的包厢，一时间人潮褪去，剩下沙发上的两人。

        前来打扫的服务员，看了眼角落，又默默地收回视线，低头收拾餐盘。小姑娘挺年轻，情侣客人也不是没见到过，但此刻悄悄地红了脸。

        他们也没有过分的亲密动作，蜻蜓点水般的耳鬓厮磨，足以让她旁观得面红耳赤。

        估计是颜值太赏心悦目了吧，小姑娘心想，动作放轻，推着小餐车出去，带上房门。

        “刚外人在，懒得说你，给你面子。”

        沈织星额头抵着他侧颈，发丝轻绕过他喉结，酥酥痒痒着她的甜香，程司南一直压抑的火气噌得升上来。

        他指尖挑着她下巴，逼迫她看着他，贯于平静的语气里，夹杂丝恨铁不成钢：“玩儿得太过了。”

        然而任凭他怎么说，沈织星就是不睁开眼。

        除了肤色白得晃眼，耳尖、眼尾、侧颊，全是绯红一片，就连平时淡粉的唇色，也是红润饱满。清冷气质被酒精降温，最本质的浓艳则一下子被勾烫出来，瑰丽娇娆得不像话。似是离开了舒服的怀抱，沈织星秀眉蹙起，红唇也微微张开，皓洁贝齿和殷红舌尖隐约可见，像是在索吻。明明知道她是无意识的举动，程司南喉结还是不受控地滚了滚。

        沈织星拍了拍他的手指，想让他放开，耐何自己跟他的体力悬殊过大，程司南牵制住她无法脱离。

        “水……”沈织星轻声哼哼，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卷翘长睫扫过他干净凛冽的下颌线，快要亲吻上。

        程司南眸子暗了暗，无声地叹了口气。

        一手抱着她，一手去够茶几上的水杯，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小口小口地啜饮白开水，程司南掀了下眼睑，轻啧了声：“什么毛病，小时候跟我吵着睡不着，现在一见到我就呼呼大睡。”

        沈织星喝水过程中都不规矩，洒落星星点点的水珠，昂贵西装留有水渍印记。程司南也不在意，拿出手帕轻轻擦拭她的唇角。

        “你是吃饱了也喝足了。”程司南嗤笑了一下，捏着她尖瘦下巴，瞳色黑得深沉：“能认出我是谁吗，沈织星。”

        可能喝了些水，高温过载的脑子，又稍稍恢复些理智。

        沈织星听了他这话，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看起来着实费力，用了很大的劲头。

        温润如水的明眸艰难聚焦，朦朦胧胧浮着层水雾，程司南竟然从中看到了，委屈？

        反应迟钝，人的情绪会跟着展现地一览无余，程司南与她对视，清晰看到她纯澈眼神中的楚楚可怜，这是平日里沈织星绝不会有的神情。

        程司南有些又气又好笑：“我都还没说呢，就委屈上了。”

        沈织星别过脸，埋进他的西装肩，又不说话了。

        “行。”程司南也不多言，打算站起身：“装哑巴，那就走。”

        肩膀上传来清浅的热气，隔着布料嗓音闷闷的：“不……不跟你走。”

        酒精作用，偏甜的声线没了一贯的冷清，落在听者耳朵里，像在赌气撒娇。

        “不走对吧？”程司南侧眸，肩膀上的小脑袋轻轻地点了一下。

        “那你别后悔。”低沉沙哑的嗓音，从他的胸腔传来，沈织星感到隐隐的震动。

        后悔什么？

        沈织星不解。

        就在沈织星以为一直这样舒服地待在他怀里时，整个人倏地失重，拦腰被他抱起。

        本能的悬空感，令她下意识地寻找安全依靠，沈织星柔软的小臂，勾上他的后颈。

        除了换了个姿势，其实她还是靠在他的肩颈胸口。

        “不……不跟你回家。”

        头顶的光线一暗，程司南以公主抱的姿势，缓缓向门口走去。沉稳有力，沈织星除了依稀感到光线的变化，其余的时候都是舒服的闭上眼。

        躺靠在宽敞的后座，沈织星依旧嘟囔着“不跟你回家”。

        程司南懒得理，让司机开车，送他到市中心的一处高档小区。

        “不跟我回去，你回哪个家？”看着她从座位歪歪扭扭地想起身，担心她磕磕绊绊在哪里撞上，程司南干脆直接把她抱过来，让她乖乖地待在自己怀里。

        程司南沉声问:“你难道，去傅长辞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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