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是疫亦毒

紫伊冷眼看着他：“告诉你也无妨。食瘴疫无方可解。”

        “无方可解？”许太医一怔，但见她见她这幅表情，以为她只是脾气古怪，不愿明说，于是又深深鞠躬：“只要是疫症，知道其病理由来，对症下药，就必有其解。姑娘虽非人族，但老朽看姑娘貌美心慈、宅心仁厚，定不忍见这食瘴疫再次荼毒生灵，害得人间生灵涂炭的。”

        紫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色柔丽：“你这刁老鬼儿，莫给我戴高帽儿，我可不吃你这套。我且问你，你说什么荼毒生灵？又是谁害得人间生灵涂炭？”

        许太医被紫伊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依然老实作答：“自然是这食瘴疫荼毒生灵，害得人间生灵涂炭。”

        “那何为生灵？是单指你们这些人族一族吗？”紫伊又问。

        “这……这自然……”许太医迟疑着不知如何作答。

        “许太医只问你这食瘴疫的解法，你东拉西扯说什么世间生灵？”莫灵萱忍不住插嘴。

        “我正是要回答他的问题，才要问得清楚些。”紫伊笑意不减：“那你又知道么？”

        “这问题傻子才不知道呢。”莫灵萱直接出口：“无论是人，还是花草竹林、飞禽走兽，包括你们妖族，只要是活物，都是这世间的生灵，无一例外。”

        紫伊深深看了一眼莫灵萱，眉眼舒展：“好，说得好。那我再问你们，万物生灵被屠戮虐杀的怨毒之气，可有解？”

        “怨毒之气？”莫灵萱被问懵了，这啥意思？

        “就好比之前在那炙庐中，如果你和你的至亲朋友真的被那些人杀了，你心中之怨忿可有方可解？”

        “什么？”莫灵萱回想那一刻的情景，那个屠户将血淋淋的长刀刺进他们的胸膛，抽刀断肠、肉骨尽显，她只恨自己是个魂魄，否则早就他们拼了。

        “你可会轻易原谅他们？”紫伊看出莫灵萱的迟疑，仍然追问。

        “不，不原谅，死也不原谅！”莫灵萱咬唇摇头。

        “姑娘此话究竟何意？”许太医疑惑不已。

        紫伊目露不屑之色：“食瘴疫源于被杀生灵之怨气，杀孽越深，怨毒越重，沁肉入骨。你们吃着浸满怨毒的万灵之尸，日久天长，自然毒入肺腑。”

        “姑，姑娘，恕老朽唐突，老朽行医治病数十年，从未听说过什么生灵被杀后的怨气会成毒，您可有论证？”这紫伊的说法，许太医不敢苟同，天生自带毒的草木禽兽他都见过，但若说什么怨气之毒，他可是闻所未闻。

        “论证？”紫伊笑了起来：“你这书呆子，真是榆木脑袋。那为什么你们凡人中，那些脑满肠肥、贪图口欲之辈皆是百病缠身，而粗茶淡饭、清心寡欲的世外之人却可长寿延年呢？天下之毒，其品万类，医术解释不了，又无法可解，便说是病。所谓病与毒，其间差别究竟为何呢？你们以为的病，又如何肯定不是毒？”

        “这……这……”许太医被噎得只能支吾。

        “所以你们凡间之人也是可笑至极，若说有毒，那是半口也不敢碰，若说得病，那就不管不顾、任性妄为、胡吃海塞，岂知一病一毒，其实并无分别，却非要分开而解、自欺欺人。”紫伊戏谑冷笑。

        一席话说得许太医无言以答，他从医数十年，的确是眼见人间无数疾疫皆从口起，生活习性、入口饮食皆为世人自食其果；乃至不到病入膏肓、哀鸿遍野，根本不会反思病根、病源为何。

        “姑娘说的虽有道理，但世间万物自下而上，乃为供食之链，人食五谷，都难免疾病，又怎知不是天灾使然？难道世人不食生灵血肉，就能疾疫不临、百毒不侵吗？”顾灵喻不服气地出声。

        紫伊抬眼看向他，凝视了他半晌，突然莞尔一笑：“怎么是你？”

        一听这话，莫灵悠和莫灵萱齐刷刷转头看向顾灵喻，惊异不已。

        顾灵喻更是愣在当场：“你认识我？”

        紫伊没有正面回答他，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玉葱般的手指微微一晃，一根细藤便游移到顾灵喻的眼前，围绕着顾灵喻全身上下蹭了起来。

        那细藤与普通藤蔓不同，滑溜柔软宛若女人手指，蹭得顾灵喻浑身发烫，面红耳赤，连连后退：“姑娘，请自重。”

        紫伊面不改色收回了细藤，媚眼一挑：“看来你这傻子如今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枉费她一番苦心了。”

        “她？她是谁？”这一番话说得众人看顾灵喻的眼神就更奇怪了，尤其是莫灵悠和莫灵萱。顾灵喻自己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呵呵呵，以后你自然就会知道的，我可没心思操心别人的闲事儿。”紫伊伸手摘下了一片紫色花朵，轻轻一吹，那花朵盈光洒落，幻化作一只蝴蝶，缓缓向顾灵喻飞去。

        眼见那只蝴蝶向自己飞来，顾灵喻竟不由自由地伸出了手，那只蝴蝶就顺势停留在顾灵喻的掌心，蝶翅扑闪，一缕紫雾飘散开来，异香扑鼻，一时间顾灵喻竟蒙了。

        “二师兄，二师兄，你怎么了？”莫灵萱冲上前去，只见顾灵喻痴痴愣愣，兀自出神。

        “不好，这雾香是不是有毒？”莫灵萱赶紧捂住了鼻子，招手向许太医：“许太医，你来给我二师兄把把脉，看他是不是中了毒了。”

        许太医立刻飘上前来，搭脉片刻，轻轻摇头：“莫姑娘请放心，顾少侠并未中毒。”

        莫灵萱这才放下心来，但顾灵喻仍像被人点了穴一般愣在原地，神情痴疑。

        “没中毒，怎么会突然成这样。喂，二师兄？”莫灵萱伸手在顾灵喻眼前晃了晃。

        “是你！”顾灵喻突然回神，大喝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等他再看向白骨之巅时，却发现紫伊诸人早已消失在无边夜色中，红影褪去，银月当空，皓如明灯。

        “傻子，万物相生，在于制衡。取之有度，用之有节，方能共存。你所谓的天灾，又怎知不是人祸而招致的天怒人怨。如今人族竭泽而渔、焚薮而田，动辄对万物生灵赶尽杀绝、嗜杀成性。多少生灵失去家园，多少物种被全族灭绝。究竟是谁荼毒生灵，又是谁让这世间生灵涂炭？人族破坏万物平衡在先，却还想着疾疫不临、长盛不衰；更将一切灾难归咎于天，真是天大的笑话。”

        紫伊高声扬笑，越飘越远，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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