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神机妙算

莫灵悠给莫灵萱倒了一杯茶，说道：“剩下的卦金给他，是因为我看过他的面相，这些本就是他命中之财。此间客栈是经他祖孙三代勤勉碌力经营才得的局面，而他本人虽然有些贪财算计的劣性，但生平并未作恶，更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再加上祖先福德庇荫，因而当有此财。”

        “啊？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给把全部的卦金都给他呢，却还要和他约定什么平分卦金那么麻烦？”莫灵萱扬着脑袋问道。

        “还记得你七岁生辰那年，二师兄送了你一只纸鸢吗？”莫灵悠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移了话题。

        莫灵萱不假思索地说道：“当然记得，那是一只很漂亮的蝴蝶纸鸢。现在还在我房里挂着呢，我保存得可好了。

        二师兄还说是他亲手做的，我后来有一次去了市集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才知道，那根本是他买的，才不是他做的呢。就凭他那笨手粗脚的样子，怎么可能做出那么精美的纸鸢。

        不过后来想想，无论他是买的还是亲手做的，都是他的心意，所以我也就不和他计较那么多啦。”

        “嗯，你这么想是对的，既是礼物，就是送者的心意，不可忽视。只不过从小到大，你的那些个小玩意儿都是玩个三四日就厌弃扔了，能在你手中挨过一个月都算长寿了。但为何这只纸鸢能保存到现在呢？”莫灵悠扬眉问道。

        “这只纸鸢不一样。”莫灵萱冲口而出。

        “哪里不一样？只是因为是二师兄送的？”莫灵悠笑问道。

        “那倒不是。”莫灵萱立刻否认道。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儿，老实说道：“其实这只纸鸢并不是原先那只。二师兄其实前后一共送了我两只。

        第一次送给我的那只，第二日我就不小心给扯烂了。当时我可懊恼了，哭得可伤心了。后来二师兄不忍心看我哭得那么可怜，就说再给我做一只。

        其实我也知道是他溜下山特意去买给我的。所以对我来说，这第二只就像是失而复得的一般，我当然珍惜了。”

        莫灵悠笑着摇了摇头，抿了一口茶。

        见她摇头，莫灵萱觉得奇怪，问道：“姐姐，你为什么摇头？我说错什么了吗？”

        莫灵悠笑着说：“你没猜错，那纸鸢是他买的，但他第一次就买了两只。而且还和大师兄打了一个赌，谁赢了谁付纸鸢的钱。”

        “打赌？什么赌？”莫灵萱一头雾水。

        “赌第一次送你的那只纸鸢，三天内必成残肢断骸。”莫灵悠抿嘴笑道。

        “什么？拿这个作赌？”莫灵萱瞪大了眼睛，随即恨恨说道：“好你个顾灵喻，以后见到你有你受的。”之后她顿了顿，又问道：“那大师兄赌什么？是赌我的那只纸鸢能完好无损，还是至少可以撑过三天？”

        莫灵悠摇了摇头，笑道：“大师兄赌你那纸鸢一日内尸骨无存。”

        “什么？大师兄怎么也这样，比那顾灵喻更过分。”莫灵萱气恼地捶了一下桌子，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姐姐，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事儿来了，咱们刚刚不是说那王掌柜嘛？”

        “因为道理是一样的。”莫灵悠微笑着看着莫灵萱，说道：“这两只纸鸢其实都是给你的，但如果一开始都给了你，你觉得它们现在的命运会如何？”

        莫灵萱含糊说道：“恐怕都留不到现在了。”

        “你珍惜第二只是因为你并不知道第二只原本就属于你。你以为是失而复得所以才会备加珍惜。现在你懂了吗？”莫灵悠问道。

        莫灵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慢慢说道：“因为不知道原本就是属于我的，所以我不一定会珍惜。那姐姐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一开始就和王掌柜约定好将所有的卦金都给他，就是说他不会珍惜这笔钱，以后会破财吗？”

        莫灵悠无奈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这个榆木脑袋，怎么就不会多转两下。”

        “啊？我说的又不对吗？”莫灵萱揉了揉额头。

        “此次事件，有一些是定数，有一些是变数。定数就是客栈一定会发生一些事，以后再也做不成生意了，还有就是所有的卦金都是他命中之财。”莫灵悠说道。

        “那么变数呢？”莫灵萱问道。

        “既是变数，便是不可预测之事，一切可以根据事发时实际所处的情形，随机应变。”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莫灵萱更迷惑了。

        “就是说，定数之事的结果不可变，但如何发生却可变控。”

        “变控是何意？又为何要变控呢？”

        “变控之道可逆心，也可在原先的结果之外产生另一种果。”

        “姐姐，你还是说我能听懂的话吧。”莫灵萱扁着小嘴儿说道。

        莫灵悠笑着指着她和莫灵萱的两个茶盏，说道“这两个茶盏分别代表这次的总卦金，我若事先和他约定所有卦金均归他有。那么他自理所当然认为他本就应得那么多。”

        莫灵萱抚着茶盏，点点头：“没错，就和我一下子得两只纸鸢是一样的心态。”

        莫灵悠继续说道：“而昨夜之事，客栈受损，百年老店，一朝倾散，无论他手中有多少银子，对于这间他曾经倾注了心血的客栈，伤心不舍必然难免。

        作为普通凡人，他肯定不愿接受这一切的发生是命中使然的结果，反而必会找人赔付损失。而作为提议竞卦一事的我们，必然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我问你，若是他让你我赔付，我们拿得出这笔银子吗？”

        莫灵萱摇头说道：“那怎么拿的出来。咱们那时全部的身家才只够一天的房钱。只不过，咱们都让他赚了那么多的银子了，那还抵不过他这客栈的损失吗？

        再说了，姐姐你既然说这王掌柜的客栈关门是定数，那咱们如果不来这里，不办这场竞卦会让他赚了这些银子，他只会血本无归吧？他怎么还会好意思让咱们再赔他的客栈呢？”

        “世人都喜锦上添花，两全其美，又有多少人明白舍得二字才是相依相存？若他先入为主，认为客栈和卦金都是本就属于他的，如今其一有失，怎会甘心？且他面相有贪图蝇利之相，想来必定不会与我们干休。”莫灵悠说道。

        “哦，我懂了。所以姐姐你先与他约定卦金平分，待客栈有损，再将另一半卦金给他，他只会感激你，觉得是意外之财，也不会让我们赔偿他的客栈了。对吧？”莫灵萱问道。

        莫灵悠点点头，道：“这只是其一。其二，我仔细看过这客栈的风水方位，与城中山水俱成相生一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风水之运总有限期，昨夜便是这客栈大限之日。”

        “那照你这么说，这客栈现在弄成这样，难道说会影响整个临安城的风水？”莫灵萱问道。

        “还好，这家先人很有远见，当年开基及建筑这客栈时，采用的是阴阳二和之术，前百年大运阳盛旺财，开客栈迎来送往，自是大吉。之后转入阴盛之年，只能承受香火方能保安。”莫灵悠说道。

        “承受香火？”莫灵萱喃喃自语道，恍然想起之前的事，她一拍桌子：“姐姐，你知道吗？我之前就在街上撞见了那晚那什么柜坊的沈老板，他说想寻一地盖一座童子庙，专门供奉城中那些贫苦无主的孤儿灵位，也方便他时常做些善事赈济贫民。

        结果他正巧遇见王掌柜，说王掌柜很痛快地将这客栈连带土地都卖给了他，而且只收了他一文钱，这几乎就是白送了，把那沈老板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怎么会这么巧？难道你都算出来了？”

        莫灵悠笑着摇头说道：“我哪有那么神。一切都是个人选择，水到渠成而已。王掌柜得了意外之财，最初定是觉得上天庇佑，感恩福泽，此时预见沈老板要盖祠庙为善，为感念上天恩德，自是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一文相送。

        相反，若他只是一昧着眼于自己失去了这座客栈，而毫不感念上天所赐卦金之财，那他也很有可能会想法设法地以高价卖出这客栈。”

        “他高价卖出和以一文卖出，有区别吗？”莫灵萱傻傻问道。

        “傻丫头，当然有区别了。沈老板利用此地是做大善举，加之此处风水特异，因此王掌柜若高价出，虽得财却失德。而今一文出且不求回报，乃积大功德。”莫灵悠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姐姐，若不是你和王掌柜来了这么一出，王掌柜也不会基于你的引导而做此善举。那是不是代表姐姐你也是积了大功德？”莫灵萱这下脑子转通了。

        莫灵悠又敲了她一下，戏谑说道：“功德你个头，你以为功德是可以凭计算修得的吗？善心善举但凭本心，万始万源，惟心而已。若是做任何事之前，不是基于本源之心，而是计算利益得失，只会本末倒置，不得善果。”

        “好吧。那王掌柜得财是他命中注定。但是那个淫贼呢，我们为什么要用那么多的银子帮他？他有手有脚，看着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再者，是他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怎么说，这补偿的银子也该他出。”莫灵萱一想到那白衣少年，就没由来的无名火起。

        “这个嘛，你说的确实有道理。”莫灵悠少见地赞同莫灵萱，但很快话锋一转：“不过，凡事都有其因果，我既这么做就有这么做的道理。此事三言两语很难和你说明白，等以后有机会我会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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