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红炉藏雪

经过这一番闹腾，沈千源只觉筋疲力尽，他身子本来就又重又虚，又经这么一吓，更是倍感疲累，他对王掌柜说道：“掌柜的，刚刚谈夫人说的话你也听到了，赶紧继续唱价吧，我得了这卦也好回去跟夫人交代。”眼下他只想速战速决，完成任务。

        王掌柜也是同样的心理，今夜实在是一波三折，他也身心俱疲。他点点头，立刻上台唱价：“永利柜坊沈老板出价七千金第一次。七千金第二次，七……”

        “七千五百金。”声音来自第二排，沈千源回头，竟是鑫隆金铺的二世祖黄胜隆。

        说完，他一脸谄媚地望向身旁戴着面纱的柳思意，之前因顾忌着县令大人和长史大人都在，所以不敢出价。

        他虽胸无点墨，但也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更何况他们这种需时时巴结官家、倚仗官家庇护的商贾。没想到此刻这两位现在都主动离场了，那他还不威风一把。

        加之早前这柳姑娘曾暗示过他，若他能为她竞得这次的卦，她便可陪他一宿，所谓千金难抵美人笑。如此天赐良机，他怎能错过？

        没等王掌柜唱价，另一边寓宝斋的少东家许耀宗也举起了折扇：“八千金”。

        他与黄胜隆也是半斤八两，都是冲着柳思意来竞此卦。

        这柳思意号称江南第一名妓，那些凡尘俗世的珠宝黄金早已不放在她的眼里了，前一日他刚派人从她身边的贴身丫鬟口中得知她对这云中紫微阁的卦颇感兴趣。

        而眼下这黄胜隆又不惜重注和沈千源竞卦，还不是为了讨柳思意的欢心，既是如此，他又怎能眼睁睁看着黄胜隆这个小白脸抱得美人归，论家财，他寓宝斋可毫不逊色于那鑫隆金铺。

        “八千五百金。”黄胜隆加价，心中暗骂道：许耀宗这个龟孙，什么都要争，无论如何今晚都不能输。

        “九千金。”许耀宗再次叫价。

        得，这俩二世祖掐上了，眼看这卦金就要上一万金了，这沈千源是急得抓耳挠腮，虽然这冯不二早说了这卦金由他账户里出，可眼下他在柜坊里的现银能现提的统共也只有一万金。

        若是超出了这个数，总不能去问长史大人要吧，更何况这长史谈大人的为人他可比任何人都清楚，生生的一只瓷公鸡。

        铁公鸡没准儿能刮出二两铁锈渣，这瓷公鸡可是半分渣渣都刮不出。说到底最后还得由他自掏腰包来填这个数儿。

        但眼下这俩败家仔儿就和着了魔一般，都掐红了眼，自己可没这么多银子陪这俩蠢货玩儿。

        算了，自己还是看看形势再说吧，沈千源最终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看一步走一步。

        “一万金”。黄胜隆将厚厚一摞银票拍在桌上，看那银票的厚度，倒是不止一万金。

        他洋洋得意地对许耀宗调侃道：“许公子，听闻你寓宝斋最近购入了一批宝贝，你老爹将柜坊里的存银都调出了。如今这卦金已至万金，不知你身上拿得出这么多银子嘛。”

        许耀宗看着那摞银票，面不改色，将手中一直把玩的一个物件轻轻放在了桌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手里现银确实没有那么多，不过随身带着一个小玩物，不知能否值些钱？”

        王掌柜走上前去，拿起了那个物件仔细端详，又握在手中细细感觉，突然冲口而出：“红炉藏雪”。

        此语一出，有几个年纪大些的长者都忍不住走上前来，争相而看。这物件外观是一尊小小的香炉，雕工精美，由顶级和田红玉雕琢而成，艳红如火，中部打薄近乎透明，内嵌一团白晕，银白如雪，晶莹生辉。世人称之为红炉藏雪。

        这时有人小声地问道：“那个小东西能值一万金？”

        其中一位老者抚须说道：“若真的是红炉藏雪，岂止万金。说是价值连城也毫不为过。都说这寓宝斋内藏珍宝无数，果然是名不虚传。”

        有位外地的商贾哈哈笑道：“一块和田红玉做的香炉也能价值连城，怕是没见过真正的宝贝吧？”

        那位老者嫌恶地看看那人，干脆闭口不言了。倒是那位身着青缎锦袍的少年，见这老者貌似知道这宝物的来历，便恭敬地问道：“老人家，究竟那红炉藏雪是个什么宝贝？”

        老者见这年轻人尚算温和有礼，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略知一二而已。

        众人皆知这和田红玉触手升温，但这红炉藏雪奇就奇在，将其握在手中，红炉四周温润暖煦，但中部却会隐隐透出如雪凉意。更为传奇的则是这红炉藏雪的来历。

        相传这红炉藏雪是北境雪峰药王谷的镇谷之宝，有活死人、医百病、解奇毒的效用，老药王及后世传人凭借此宝物救人无数。

        只不过，三百年前北境雪灾，药王谷一夕覆灭，后人悉数葬身雪谷，此宝也下落不明。没想到，此宝居然被寓宝斋收入了囊中，老朽今日居然有幸得见此宝重现于世，也是此生无憾了。”

        “活死人、医百病、解奇毒？这么厉害？”少年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红炉藏雪。

        “王掌柜，你怎么不唱价了？”许耀宗洋洋得意地说道。

        王掌柜尴尬苦笑：“许公子，您别与我说笑了。这红炉藏雪我如何敢唱价啊？”

        许耀宗早有预料王掌柜如此反应，微微一笑道：“你既识货那更好办，我也不逼你唱价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晚无论这黄胜隆出多少两金，我这红炉藏雪一定都远超这个价，你认是不认？”

        “认，认，当然认。”王掌柜点头如捣蒜，心中狂喜，这一卦若能换得红炉藏雪，他往下三代都吃喝不愁了。

        黄胜隆则是被气得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许耀宗，你莫欺人太甚。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今晚出不了这个门。”

        这边的许耀宗也不是吃素的，他不慌不忙说道：“黄胜隆，大家各凭本事公平竞卦而已。怎么？你财不如我，还想硬抢不成？”

        黄胜隆喝道：“抢又如何？告诉你，许耀宗，今晚这卦我要定了。”

        说罢，一拍掌，客栈二楼一间厢房的门突然打开，几个身影疾如闪电般由二楼直接跳到地上，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与此同时，这些人手上都持着大大小小的兵器，一看身手和装束就是江湖中人。

        这黄胜隆从小到大飞扬跋扈、蛮横霸道惯了，也结下不少仇家，所以府内常年养着一批江湖人士，平日里花大把银子，好吃好喝伺候着，每每与人结怨斗殴或被人上门寻仇之时，这帮人就能派上用场，用他的话说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见此情形，许耀宗不由冷笑：“呵呵，早就知道你这厮争不过就会耍赖。这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说完，许耀宗看向常风镖局的总镖头谢枫，说道：“谢大侠，今晚我若能走出这里，今后我寓宝斋水陆两路押镖的生意就都是您常风镖局的了。”

        此时整晚一言不发的谢枫站了起来，默默走上前来，挡在许耀宗身前，他手中未亮任何兵器，但只微微一抬眼，一股逼人凛冽的气势便让那群打手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常风镖局的谢枫，莫说江湖中人，就连城中的普通百姓提及他当年的经历都是如数家珍。

        他少年时曾是有名的武痴，广拜名师，研习各派武功路数，对于掌法、剑法、刀法、暗器无一不精，曾以一式归云掌击毙铜陵铁头王，逐月飞流剑横扫乌头山□□，一手断龙斩一举砍下岭南双煞的人头，还有杀人于无形的暗器“淬雨寒光”，每一招都是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战绩无双，天下闻名。

        黄胜隆没想到许耀宗竟然能让谢枫出面保他，但事到如今，狠话已出，若是此时示弱，他今后还有何颜面在城中立足。

        他见这批人竟露了怯意，不由骂道：“都怕什么？谢枫又如何，他只有一个人，手中连个家伙都没有，你们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的家伙，还打不过他一人？”

        其中一人小声对黄胜隆说道：“黄公子，谢枫手中没有兵器才更可怕，因为不知道他会使出哪路招数。而且他最擅长的就是夺人兵器再反杀。”

        此时厅中其余的竞卦之人眼见两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吓得当下逃走了大半，剩下寥寥几个胆子大的则躲在暗处想看个热闹。

        而那王掌柜则是惊得六神无主，又不敢贸然上前。

        此时，有个人声在王掌柜耳边悄悄说道：“王掌柜，您就别干愣在这了，还不让您的这帮伙计去府衙叫人来，再迟一步，若是闹出了人命，您这客栈生意就别想做了。”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王掌柜一转头，提点他的人竟是身着那青袍锦缎的少年公子，他作揖谢过之后，立刻吩咐一帮伙计赶紧去府衙搬救兵。

        就在这时，厅内忽起一阵怪风，啪啪几声响，所有的门窗突然自动关上了。

        紧接着，几处烛火悉数熄灭，顿时大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所有人的情绪都陷入了极度紧张的氛围之中，许耀宗有些慌张地喊道：“来人啊，快把灯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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