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二吃霸王餐（二）

莫灵萱一见情势不妙，低着头掩着面，悄悄地顺着门边就往门外溜。

        之前的俩个壮汉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横生两座山一般硬生生地站在莫灵萱眼前，堵住了门口。莫灵萱只得回过头来冲着掌柜的尴尬地笑着。

        “怎么又是你？”没成想这掌柜的倒是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她。

        顾灵喻面色坦然，说道：“这是我小师妹，之前我二人走散了，今日刚刚重逢，本想着请她好好吃一顿。没料想……”

        “我不管你们什么关系。在我这儿，吃饭就要付银子。”掌柜的一脸不耐烦地打断了顾灵喻。

        “有银子还在这儿跟你废话么。”莫灵萱小声嘟囔了一句。

        声音虽小，这掌柜的也听见了，他叱喝道：“敢情又是来吃霸王餐的了看来，今儿个真得动真格的了。来人哪，把这男的给我绑了送官府去，女的直接卖去怡红院。”

        堵门的俩壮汉，一个上前准备捉莫灵萱，另一个就要拿下顾灵喻。

        莫灵萱大惊失色，拼命躲闪，顾灵喻则不动声色说道：“且慢，掌柜的，我话未说完。我说的是身边现银带的不够，并未说不付帐。”

        一听这话，掌柜的一挥手，俩壮汉停下了。

        掌柜的瞪圆的眼珠立刻变成弯弯眯缝眼，笑说道：“能付账就什么都好说。您没现银，银票、珠宝、古董，我们什么都收。”

        他此时心里想的是眼前这位若和晌午那位白衣小爷一般扔下颗夜明珠或宝石啥的，那他可真是发大财了。

        顾灵喻摇头笑道：“俗话说，财不露白。我这个人又一向怕麻烦，所以身上从来不带这些寻常财物。”

        “莫非你有什么更值钱的宝贝”掌柜的两眼直冒精光。

        顾灵喻神秘一笑，上前一步，手指微微一勾，掌柜的顺势将头伸了过去，顾灵喻压低了声音说道：“您这珍味坊价值几何？”

        掌柜的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顾灵喻的笑容渐渐隐去：“一顿饭换你这百年老字号的安危，是否值得？”

        掌柜的哼哼冷笑：“原来又是胡说八道骗吃骗喝的来了。像你这样的，我一年到头绑去衙门打断腿的也不在少数。来人哪……”

        “这珍味坊虽有百年历史，但自您接手以来生意已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近十年来，家宅不宁、近亲多病、灾祸频出、花销甚巨。”顾灵喻含笑侃侃而谈，问道：“请问掌柜的，我说得是否不错？”

        短短几句话，说得掌柜的是瞳孔地震，瞠目结舌。显然顾灵喻所言即使未全中，也相差无几。但这掌柜的毕竟有些城府，他使了个眼色，让小二关了店门，吩咐打手和小二退下。

        顾灵喻则找了一张空桌从容坐下。

        这掌柜的脸色阴沉，也走到他身旁坐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且听你一言，若你有半个字是胡说八道，我便可让你皮开肉绽。”

        “恕我直言，掌柜的您这酒楼的选址确是一块福地，东方临水，紫气东来，北方正对龙王庙，财源广进。”顾灵喻又说道。

        掌柜的心中得意，也不掩饰，说道：“那是当然，我祖父当年也是得神仙道人指点过的，否则，哪能福荫三代。”

        顾灵喻笑道：“只是这位仙人是否和你家先人说过，您这一门大运只保得百年，百年之后，温饱可得，富贵不再。”说完，顾灵喻贴近掌柜的面部，仔细相看。

        掌柜的头一回被一个大男人贴着这么近，并盯着看，盯得他是浑身不自在，他有些不悦，后仰了几分，问道：“你看什么？”

        顾灵喻笑着摇头：“依您面相看，您此生本有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福，只可惜……”

        听到“儿孙满堂”四字，掌柜的眼前一亮，着紧问道：“可惜什么？”

        “只可惜，这气运只保得你家百年富贵，此后所积气运皆为他人做嫁衣。子嗣非死即病，妻妾不和，兄弟阋墙。我说得对也不对？”顾灵喻侧目问道。

        掌柜的神色大惊，压低声音问道：“你是何人？怎会知道我私宅秘事？”

        顾灵喻看了一眼仍呆站一旁的莫灵萱，示意她到身边坐下，说道：“我师妹之前说过，我们是云中紫微阁的弟子，紫微术数名满天下，小小凡间人，俗世物，一眼便知吉与凶。”

        莫灵萱识相地连连点头附和：“就是就是，我这师兄，自小便得我爹爹真传，多少皇亲国戚、达官贵人捧着金山银海上赶着求他指点一二呢……”

        “咳咳咳。”顾灵喻听着莫灵萱这牛皮再吹就爆了，赶紧轻咳几声示意她闭嘴。

        幸好这掌柜的也未完全在意莫灵萱的话，他的全副心思都在顾灵喻说的那几句话中了。这少年看似貌不惊人，但句句说中要害，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他心中大石，尤其这十年来，让他精疲力竭，不堪重负。

        想到这百年基业可能会断送在他手里，甚至无子送终之时，他不禁心生寒意，冷汗涔涔，登时扑通一声跪下：“仙人救我全家一命。”

        顾灵喻忙扶起他，谦虚笑言：“仙人之称愧不敢当。凡夫俗子，略窥天机而已。”

        “那敢问公子，该如何化解我家中颓运？”掌柜的问道。

        顾灵喻掐指一算，说道：“明日午时，我再来此处。”

        掌柜的迟疑片刻，心中暗想：若这少年信口胡诌或是一去不回，这数十两银子便打了水漂了，不如留他二人一夜，看他们明日如何为我化解。

        想到这里，他对着二人说道：“如今天色已晚，小店后院尚有两间客房，二位不如就在小店将就一夜，也省得来回奔波劳顿了。您看如何？”

        这掌柜的言语虽是询问之意，口气却是不容商议的决定，顾灵喻察言观色，已知其意，欣然同意。

        这莫灵萱倒是不情不愿，待掌柜的离开后，她悄悄地对顾灵喻说：“这掌柜的真是阴险，明明自己小人之心怕咱俩跑了，又说什么省得我们奔波。二师兄，像这种小人，你就不该帮他。”

        顾灵喻听她这么说，大感新奇：“莫二小姐什么时候也会察言观色了，真是稀奇。”

        莫灵萱杏眼一瞪：“我平日那是不喜欢看人脸色好不好。再说了，让我看人脸色，那也是要分好人和坏人，区别对待的。”

        “哦？”顾灵喻饶有兴致地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愿闻其详。”

        “良善之人大多心胸开阔，只要用心相交、以诚待之即可，根本无须察言观色、暗加揣摩，即使偶有无心，措辞不当，也必不会与我斤斤计较。但奸恶小人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大都心胸狭隘、睚眦必报，半点不如他们心意都有可能招来嫉妒暗害，怎可不鉴貌辨色、以便随机应变？所以爹爹常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莫灵萱朗声说道。

        “真是没想到，你这小辣椒真是长大了不少。”顾灵喻听着莫灵萱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见解，对她倒是刮目相看。

        “所以你为什么要帮他呀。他这样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小人，助他扭转气运，只怕以后会祸害更多的人。”她实在不想顾灵喻帮着这等小人改变运数。

        顾灵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何尝不知他不是好人，只是，一人之过，祸不及妻儿。我今日观其面相，知他时日无多，也实不忍他一家老小贫困交加，孤寡无依，故才出手指点。”

        “若是如此，那也确实可以帮帮他。”莫灵萱听了他的解释，心下释怀：“二师兄，是我错怪你啦。你做得对，爹爹也常说，一染善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就好。”

        翌日午时，顾灵喻和莫灵萱领着掌柜的和两个小厮来到了昨晚曾去过的小巷后院，即使午时艳阳高照，这小院竟是被老槐树的茂盛枝叶遮蔽得不见天日，偶有零星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映射于院中，也是斑驳微弱如同鬼火

        只是院中的腥臭之味消减了许多，莫灵萱也就没有昨日那般抗拒，倒是珍味坊掌柜的和那两个小厮浑身不自在的紧，偶尔一阵凉风吹过破旧的木门引发的声音都能吓他们一跳。

        “少……少侠，您带我来此处是何意？这里与我家运势有何干系？”掌柜的结舌问道。

        顾灵喻泯然一笑，引掌柜的来到老槐树的后方，指着那道矮墙：“您看这里。”

        掌柜的伸头一看，惊奇地说道：“咦，这里竟与我珍味坊后院相连。”

        “这便是选址之人的高妙之处，此地与你珍味坊形成青龙白虎局，且你私宅与珍味坊后院又相连，此处在地势上又在你私宅之前，因此气运也是同气连枝，原先此处有一高墙相隔，阻隔运势外流，你家三代自然财源广进、风生水起。”说到此处，顾灵喻一脚跨过那道矮墙，直接入了珍味坊的后院。

        剩下几人也随他跨过了矮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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