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乩真言

碧空皓月，散发出清冷而空灵的银辉，静静地落洒在天乩石之上。

        眼见这天乩石毫无变化，元观哑然失笑，想来是自己多虑了，今夜发生的一切恐怕真的只是巧合而已，然而来都来了，不如索性坐下等观日出吧，也算不辜负这峰顶绝景了。

        元观盘坐地上，凝视着悬挂于夜空中的明月，不知为何他好像渐渐有了些许困意，朦胧中，月影中竟好似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径直向他飞来，只是他眼前似乎蒙了层纱，任他如何努力，也看不清这这人的容貌。

        这人身着银衫，直飞到天乩石上空，月华笼罩，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仙气。那人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元观。元观忽而想起了师父与他说起的天乩石来历中提及的仙人形貌与这人竟有几分相合，难道眼前这人便是千年前赠予祖师爷天乩石的仙者？

        想到这里，元观赶忙下跪行门下大礼：“瀛虚门弟子元观，拜见仙者。恭请仙者指点天机。”

        也许是见元观诚意可嘉，这仙人随后执笔在空中写下几行字，之后衣袖一挥，将一片金光洒在天乩石之上，然后飘然飞向月亮，身影也隐没在夜空之中。

        元观目送仙者离开之后，立刻看向天乩石，只见天乩石上多了三行金字：“冥王埙，驭万灵；火神焰，焚三界；执离蛊，灭人间。”

        片刻之后，一阵清冷山风吹过，天乩石上的金字顿时被吹散，同时也吹醒了元观，他陡然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一直坐在刚刚的位置，连衣角的折纹都没有变化，再看向天乩石，什么字都没有。难道刚刚又只是一个梦？

        元观暗自奇怪，心中默念那几句，总觉得这几句话有莫名的熟悉之感，却又想不出哪里听过。

        突然，他想起了今晚的天雷火球，一瞬间恍如醍醐灌顶，火神焰！他做的那个梦，梦中那个红衣女魔曾经提过的火神焰。

        想到这里，他点燃了火折，再次仔细端详天乩石，虽然沟壑纵横的石面依然空无一字，但这次他看出了一点端倪，在石面的缝隙之处，隐隐发出极其细微的光，他小心地伸出手指摸了摸，指腹处留下一层淡淡金光，但只须臾，微弱金光便消失不见了。

        如此看来，刚刚的情景并非是他在做梦，而是仙者下凡指点天机了。

        今晚发生的一切，天雷降临，诡谲梦境以及刚刚的天乩石显灵，定是上天给他的启示。但这启示究竟是什么？那冥王埙和执离蛊又是什么呢？难道一切真如天乩石所言，预示着天下将亡，人间被灭？

        他眼前忽闪过梦中无数人头骷髅堆积成山的白骨巨浪，不由心生寒意，想到这里，他赶紧下山，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与仙门各派掌门从长计议。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真是天亡人间，又何必屡屡给他提示，既然上天给他预警，那定是天降重任，他必竭尽心力以救苍生。

        元观刚回到瀛虚门，就有弟子来报：“云中紫微阁莫阁主连夜赶路，今晨已至，如今正在大殿等候掌门。”

        元观即刻快步向大殿走去，刚入大殿，即见一脸神色凝重的莫怀古。

        “元观道长。”莫怀古即迎向元观行礼。

        “莫阁主不必拘礼。”元观随即还礼。

        “道长……”

        莫怀古刚准备说话，元观轻轻摆手，作了一个稍缓的手势：“莫阁主，事关重大，我们进内殿详谈。”

        莫怀古即刻领会，不再言语。

        元观屏退弟子，且传令：“我与莫阁主有要事相商，任何人不得进入大殿。”

        内殿之中，元观小心关上殿门，随后面向莫怀古：“莫阁主辛苦了，我昨夜刚让弟子传信请你前来，没想到你来得如此之快。”

        莫怀古微微一愣：“我并未收到道长传信。”

        “啊？那你突然到访是……？”元观有些吃惊。

        莫怀古眉头深锁：“道长，实不相瞒，我昨日夜观天象，之后卜了一卦，天下恐将遭逢巨变。事关天下苍生，我实不敢疏忽懈怠，唯有连夜前来与道长商议。”

        元观点了点头，说道：“我昨夜传信请你急来也是因为此事。”

        “难道道长已先洞察天机？”莫怀古惊诧问道。

        元观微微摇头：“洞察天机不敢当，只是上天垂怜，仙者显灵预警。但我修为尚浅，很多天机无法参透，故邀你前来一同参详。”

        之后元观便把昨夜门内天降惊雷火球，他做的古怪噩梦以及天乩石上的金字天机一一说与莫怀古听。

        尤其说到天乩石上的十八金字天机时，莫怀古更是大惊失色，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式盘，一番推演，直算得莫怀古大汗淋漓，面色发青，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天之将亡，魔星灭世。”眼看着脚步虚浮，站立不稳。

        元观赶紧扶住了莫怀古，安慰道：“莫阁主切莫忧虑过重，若是天意如此，我等凡夫俗子自然无力回天。但既然现在一切还未发生，此时又天降预兆，那就代表一切尚有转机。你我既有缘身为修仙正道，就自有你我注定的使命。你且将所知与我细细道来，我们再行商议。”

        瀛虚门果然不愧为众修仙门派之首，元观短短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且十分中肯，莫怀古定了定神，坐下泯了一口茶润润喉，向元观娓娓道来：“道长有所不知，世人只道我紫微阁精通星宿术数，可知吉凶，避灾祸；却不知我紫微阁真正的不传秘术乃是顾三生，断生死，解前缘。”

        “顾三生，断生死，解前缘？”元观有些吃惊：“紫微阁竟有此神通？”

        莫怀古面露谦逊之色，道：“神通不敢当，都是先祖托福。此秘术既成就了我紫微阁百年基业，也是我派必死守的使命。”

        “此话怎讲？”元观疑惑。

        莫怀古道：“我高祖当年曾在大内太史局任职，在当朝皇后生下皇子之时，皇后曾暗中请我高祖为皇子测过命数。

        之后不久，皇后病逝，我高祖也辞官告老还乡，创立紫微阁。至于当年高祖测算结果为何，他直到临终也未有提及。

        但在他去世数年后，忽有一日托梦于我曾祖父，告知因他生前累积阴德福报，如今在地府任职酆都王的阴史文书。

        突然某日，一位天族中人大闹地府索要冥王埙，此人法力高强，五方鬼帝与十殿阎罗也不是其对手，因其身份特殊，酆都王也不敢造次，被逼无奈说出实情。

        原来万年前冥王墨栩曾与魔罗女帝烎冽萝恶战，此战令两大神祖仙陨，而这冥王埙则被妖王蓝褰偷走，自此消失于三界六道之中，就连残留的气息也无影无踪。

        冥界这万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查找，可惜终究一无所获。如今看来，我高祖托梦之言与道长所做梦境倒有几分相合。”

        元观点了点头：“依你所言，我梦中所见的那位蓝光男子应该就是酆都王所言的妖王蓝褰了，但那黑羽狐身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莫怀古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从衣袖中取出一方紫檀木盒，珍而重之地打开，一册貌似平平无奇的小小书简赫然其中。

        “这是何物？”元观问道。

        莫怀古取出书简递予元观：“不瞒道长，这便是酆都王命我高祖特赐我紫微阁的立派之宝——溯世书。只有凭借此书，方能顾三生，断阴阳，解前缘。”

        “溯世书？”元观端详着那册小小的书简，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

        莫怀古缓缓说道：“酆都王曾告知我高祖：冥王埙乃是冥王近身法宝之一，但冥王长居九幽溟海，所以即使是冥界中人，大多也只是但闻其声，从未有人得缘一见。

        此物被妖王偷走一事也只是冥界传闻，就连酆都王都不能十分肯定。而那天族小儿不仅知道此物，更堂而皇之来讨要，应该是受人指引，否则以他最多万年的修为，怎会知道这等上古神物。

        既然如此，若天界能共寻蓝褰，倒也是一大助力。之后这酆都王派遣我高祖将这溯世书托梦赐予紫微阁，也是希望我紫微阁能凭借此书参透天机，助力于我等修仙门派在末世之前找到妖王，夺回冥王埙，或许能避免一场浩劫也未可知。”

        说罢，莫怀古接回书简，嘴唇翕动，极为虔诚地默念着法咒，之后取出式盘，一边推演一边翻阅书卷。

        元观轻扫了一眼书卷，说是天书也不为过，只因那书卷之中密密麻麻所记载的似字非字，似符非符，似画非画，且稍微看得久一些，那些字符就好像活了一般，歪歪扭扭地似将跑到人的眼前来晃悠，真真教人头晕眼花。所以只看得两眼，元观已然眼冒金星，干脆移步到一旁坐下，静心闭气。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莫怀古眉头深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元观担忧地问道“莫阁主为何叹息？”

        莫怀古低头不语，似有些难以启齿。

        元观觉察，道：“莫阁主可是有何难言之隐，但说无妨。”

        莫怀远微微摇头，说道：“此事一直是我十多年来的心结，每每想起便夜不能寐，深感有愧于先祖和上天的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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