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剜肉治伤（二）

秦小五顿了半响，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再次询问道：“如今这里没有止疼的草药，直接挖，你受得了吗？”

        眼见他半天都动不了手，七七一个白眼，直接上手拿回了他手上的匕首，三下五除二就将手臂上的腐肉剐了下来，而且还剐的相当干净，几可见骨，血流如注。

        “停停停停停，可以了，可以了。”秦小五连连说道，赶紧抢回了七七的匕首，再不叫停，这丫头能把自己的手都给削成一根骨头。

        他立刻打开了白瓶，将瓶中的粉末倒在了七七的伤口上，然后拿起桌上的麻布为她包扎起来，从头至尾，别说哼哼了，这七七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脸冰冷淡然，全程冷眼旁观。

        “厉害，你还真是女中豪杰。”秦小五颤颤巍巍地为她缠好了伤口，一半真心赞叹，一半心生畏惧，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对自己都下这么黑的手的女人，通常都是狠角色。

        “你为何要为我治伤有何目的？”七七望着包扎好的伤口，神色不动，目光转向秦小五。

        好心当成驴肝肺，不识好人心呐。

        秦小五火上心头，腾地一拍桌子：“我能有什么目的？见你一个女子伤成这样于心不忍算不算目的？相处这么久把你当朋友算不算目的？你以为我们人就都是坏人么？就知道打打杀杀，什么都要计算利益得失么？就不能有一点朋友之义？就不能有一点真情实意？”

        “朋友之义？真情实意？”七七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似在思考有什么，又好似被他吓着了。

        秦小五当即咯噔一下：完了，刚刚是不是太凶了。这丫头会不会恼羞成怒又要砍我的手？想到这里，他赶紧把那把匕首收到身后。

        谁知七七很快回过神来，脸颊微微泛红，低低说了一句：“对不起，谢了。”

        “对不起？”秦小五掏了掏耳朵，没听错吧？她跟他说对不起？

        不过他也没空细想，这丫头古古怪怪、说翻脸就翻脸，还是少接近为妙。

        “好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些药你好好收着，自己记得准时上药。”说完，秦小五强作镇定，挥手告辞。

        刚一出门，就立刻拔腿，一路飞奔向自己的屋舍，直到跑到房舍门前才停了下来，一抹脑门儿，一手的冷汗。

        “这丫头，手是真黑，鬼才敢对她有意思。”他喃喃自语。

        秦小五走后，七七看着桌上的带血的麻布和药瓶，然后卷起了袖子，看着包好的伤口，有些发怔。

        “朋友？真情实意？”她喃喃自语着，眼眸闪动犹如星光。

        就在此时，从角落里幽幽飘出一只蓝色火苗，在她的眼前晃动着，七七看着胳膊上裹着的麻布，微微笑了一下：“包得还挺丑，是不是？”

        一日后的清晨，突听屋外一阵骚动喧嚷，秦小五和白沧宸走出屋外，原来是四七回来了，一身风尘，略有倦怠之色，但仍然掩饰不住眉眼间的兴奋。

        “秦大哥。”四七向秦小五和白沧宸招着手，一路小跑过来，站定后小声说道：“东西已给织业君了，他今日就会安排人送信给黄猄君。还有五千只飞梭，三日即可完成，猛州发兵后就可献上。还有这个，我亲眼看织业君盖上了玺印。”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红铜片，递给了秦小五。

        “好。”秦小五接过了红铜片，正中的黑色指环已经非常松动了，他面露喜色说道：“如今就只剩下洛舍君了。”

        四七喜滋滋打包票：“秦大哥，洛舍君就不用担心了，五君之中他可是最通情达理的正人君子了。这次您表面上救的是织州，但设计猄州和焱州共打猛州，其实也是为洛州免了日后的祸患，洛舍君感激您还来不及呢。况且他那日也答应我们的，等五州战事结束就帮您加盖玺印。您就放心吧。”

        秦小五微笑点头。

        “对了，秦大哥，你之前说的招魂阵，准备的如何了？”四七见秦小五心情不错，赶紧见缝插针问道，他心上一直惦念着这事。

        “你个傻小子，为什么对那群命火的事儿这么上心？”秦小五调侃他道。

        四七面色一红，挠了挠耳朵，道：“我，我就是觉得她们很可怜，不知为何，听她们说到那些遭遇的时候，我心中就一直很难受。因为七七也是洛州人，如果不是我们这次及时救了她，难保她不会像那些女子一样遭遇那样的惨事。”

        提到七七，秦小五余光一闪，正好扫到了不远处的人群中一个娇小的影子，肤白若雪，目光清冷，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秦小五心头一紧，不自觉清咳了两声，赶紧岔开话题道：“四七，幸好你一早赶回来了，说到招魂阵，其实还有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秦大哥你尽管问。”

        “五州之战中阵亡的将士尸体，运到你们埋尸地后，你们都将那些尸体埋在何处了？”

        四七想也不想地指着不远处的山林说道：“都是拖去后山掩埋的。”

        “这就难怪了。这招魂阵的阵眼须设在埋尸地中阴气最盛处，我昨晚在附近找了半宿也没发现合适的。那你知道他们具体埋在后山哪里吗？”

        四七茫然摇头：“具体在哪儿我就不清楚了，我没去埋过，都是三哥安排的。那地方平日里不许旁人靠近。”

        “那可麻烦了。找不到阵眼，这招魂阵就布不成了。”秦小五故意凝眉说道。

        “这样，秦大哥，我陪你去后山找那个阵眼。虽然我没埋过那些尸体，但我能辨认出装尸的板车的车痕，而且我之前将大苍养在后山，对那里也算熟悉。”四七自告奋勇。

        “好。那辛苦你了。”此语正合秦小五意：“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四七瞅了瞅四下，小声说道：“还是等天黑再去吧，这样不会引人注意。”

        秦小五点头。

        当晚，待孟朋睡下后，秦小五和白沧宸端坐屋中静候四七，莫灵萱和莫灵悠则各自披上了妖衣，藏在他们身上。

        只听屋外草丛一声啾啾轻鸣，二人立刻推门出屋，果见四七笑嘻嘻地站在草丛中，不过身旁多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你怎么把她带过来了？”秦小五问四七。

        “我说了要见识一下你的招魂阵，怎么不能来？”七七反问道。

        “秦大哥，七七既然想见识一下，就带着她吧。你放心，她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我会保护她的。”四七拍着胸脯说道。

        “呵，你还保护她？老子就怕她狠起来，你的小命会不保。”秦小五低声嘟囔道，转头瞅了一眼白沧宸，满脸笑道：“白大侠，今晚可能要累着您了，麻烦多看着点他俩。”

        白沧宸神情冷漠，看向别处，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

        得得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秦小五无奈地朝四七挥挥手：“带路吧。”

        埋尸地中这片山林并不大，只是林木甚为茂盛，除了一条踏出的小径，入目所及皆是密林野草。只是从踏入林中开始，他们似乎就闻到一阵血腥的腐臭之气一直萦绕在林中。

        七七不知不觉捂住了鼻子，好几次停下来恶心得作呕。

        四七紧张得一直围着她转：“七七，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让你别跟来，非要跟过来。这回吃到苦头了吧？埋尸地，埋尸地，自然是尸臭冲天。”秦小五口中说归说，递给了七七一块面巾。

        七七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面巾戴上，也不说话，反而加快了步伐。

        也不知走了多久，越近那密林深处，这腥腐尸臭就越来越重，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座不大的黑潭，挡住了他们去路，漆黑如墨，死气沉沉。

        “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味儿呀？臭死了，臭死人了，不行了，秦小五，我受不了，快离开这里吧，呃……我要被臭死了，死啦。”秦小五耳中的莫灵萱大叫道，一溜烟地跑向他的耳道深处。

        “大小姐，我也让你别跟来的，现在受不了我能怎么办？哎，你别再往里跑了，老子的耳朵快痒死了，听到没有，别再跑了。”秦小五没忍住，叫出声来：“嗷……”

        怎么这些个女人都不听劝，不让做什么非要做什么，最后又受不了，结果还是他受罪。

        “秦大哥，你怎么了？”

        四七和七七一脸狐疑地看向他，只有白沧宸一如既往地不动如山，秦小五定睛一瞧，好家伙，他周身都笼罩着白色冰雪之气，原来他给自己设了护身结界，难怪他那么龟毛讲究的人，居然能忍受这么恶臭肮脏的地方。

        “秦大哥，你刚刚在跟谁说话？”四七游顾四下，并无人影。

        秦小五尴尬地掏了掏耳朵，笑道：“嘿嘿，没，没事。”

        突然，他眼光一动，只见一束蓝色命火落在七七的肩上，而此时的七七眼光迷离、动作迟缓，一只脚正缓缓迈入那黑潭。

        秦小五当即大喝一声：“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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