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布游祖训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可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了。我们布游族，既无战力，也无异能，远远不如其他部族。王权之城古往今来，多少部族一夕全灭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尚且如此，你觉得如果我们上了战场，又能保存多少血脉？我也不想任人欺凌，但势比人强，一旦对战，我们除了白白送死根本没有别的出路，能够像现在这样退出所有的战局，已经是万幸了。至少还可以保全全族血脉。你看那洛舍族和织业族，打得满州只剩老弱妇孺，你觉得他们还能撑到几时？没等到那些人死，他们自己就先灭族了。”四七的三哥表情沉痛，透满无能为力。

        “不，三哥，你相信我，这次不一样。你信我，只要我成功了，我们都不会被灭族，而且我们以后都会有好日子过，不会再被欺凌。”四七直接跪倒，诚心恳求。

        “成功？凭什么？就凭你养的这些苍蜂吗？你可知他们一旦有朝一日变成那种东西，会是何种局面？不要说好日子，王权的所有部族都会被他们吃得一干二净。我绝不能让你毁了全族。”四七的三哥厉声高喝。

        “不是的。三哥，我保证，它们绝对不会变成那种东西。”四七急着解释：“我养了它们许久，也观察了它们许久，它们一直性情温顺，就像大苍一样，你何时看它伤过人。我一定可以将它们驯养得和大苍一样，听我们的号令，为我们所用。三哥你相信我。”

        “逆子！我们根本不需要它们为我们所用。”一个拄着兽雕拐，颤巍巍的老妇从暗处走了出来，一身宽大黑袍，面若枯根，遍布沟壑，却自成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所有黑衣人见这老妇，纷纷下跪，包括四七，齐声喊道：“娘。”

        秦小五和孟朋双双瞪圆了眼珠，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你到现在还不知错？这苍蜂和那些东西自古以来就源自一脉，它们早晚都会变成那些东西。大苍现在还没有变，是因为时候未到，等到它失去神智，变成那种东西的时候，你如何保证它们不伤人？用我们的命？还是用整个王权部族的命来为你保证？”老妇愤然拄拐捶地，怒容满面。

        “孩儿不敢。我只是想让它们牵制住猛州和猄州，保护……”四七说到一半停住了。

        “牵制猛州和猄州？为何要牵制猛州和猄州？还有，保护？你想让它们保护谁？”老妇人厉声问道。

        四七立刻垂下头去一声不吭。

        “你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养育这些苍蜂根本就是为了洛州的那个女子。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可以置全族的性命安危于不顾，你真是鬼迷心窍！”老妇人咬牙切齿。

        “娘，不是的。我养育它们不仅仅是为了，为了七七，我也是为了平息五州战乱。猛州和猄州独霸，尤其是那猛州，因为有恶兽在手所以屡屡挑起战乱。织州和洛州已然千疮百孔、岌岌可危，若有大苍这样的巨兽良骑相抗衡，就不会被灭族。洛舍君说过，只要可以制衡猛州和猄州，他便会联合织州共同抵御猛州、织州；从此五州势衡，便不再会有战乱。而七七她们也不必再被送往猛州……”四七说着眼角开始泛红。

        老妇赫然打断了四七的话，沉痛说道：“说来说去，不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况且，什么洛舍君，不过是一个肉人而已。那些肉人的话，你也敢信？若非他们这些肉人孽欲缠身，好大喜功，我们王权之城何至于战乱不停、祸事不断？我们布游为何要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埋尸地？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

        “娘，人也分好坏，洛舍君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好人，洛舍城中所有的百姓都很爱戴他……”四七急着解释道。

        “你个蠢货！他不过是如今不得势，想着利用你罢了。”老妇人喝道：“我们布游族的组训是什么？说！”

        “永生永世不得介入五州战乱，连累族人。若有违誓，尸骨无存。”四七挺直了背脊，大声说道。

        “记住你说过的话。”老妇人沉着脸，一声令下：“烧！”

        “是！”所有持着火把的黑衣人整齐答道，顷刻间，所有火把一齐抛下了深坑，坑中立刻响起一阵喑嘶哀嚎之声，滚滚黑烟迅速涌上来。

        “不要。”四七脸色大变，立刻飞身跳向深坑，秦小五伸手去拉他，却根本来不及。

        “四七！”他三哥和其他黑衣人也齐声惊喊。

        就在此时，一道白影闪如坑中，秦小五登时放下心来。果然不多时，白沧宸托着晕倒的四七飞出坑来，飘然落地。

        四七的衣服和头发都被烧着了一些，一张脸也被浓烟熏得漆黑，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秦小五赶紧上前探他鼻息，还好还好，他还活着，只是被熏晕了，并无大碍。

        而其余一众黑衣人望着从火坑中一跃而出的白沧宸，一袭白袍纤尘不染，连一点火星都不沾，神色倨傲清冷寒峻，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神。

        众人眼中皆透露出崇敬而惊讶的神色，瞬间齐齐跪倒，向其叩拜，高呼：“天神大人，庇佑我步游！天神大人，庇佑我步游!天神大人，庇佑我步游!”

        白沧宸面无表情，冷若冰霜：“我不是天神，也不会庇佑你们。”

        众人皆愣，莫灵萱此时悄悄插嘴：“就凭你们这样，连自己人的死活都不顾，还想让天神庇佑你们？做梦呢！”

        “呵呵呵呵。”那老妇突然笑道，阴沉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悚人：“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天神怎么会到我们埋尸地这种地方来？我倒是听说，有几位新来的客人不愿做五浊女王的皇夫，所以主动要求来我们这小小的埋尸地落脚，真是令我埋尸地蓬荜生辉。”

        “老夫人客气了。”秦小五微微行礼回谢。

        “哈哈哈。”老妇再次长笑，话锋一转：“只不过，如今之事都是我们埋尸地内家事，希望几位客人莫要插手。四七年纪尚轻，易被人所骗，死他一个倒也罢了，若是要用全族人的性命冒险，那他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大娘，四七是你亲儿子吗？”孟朋忍不住插嘴问道，真是从没见过一个母亲如此置自己儿子生死于不顾的。

        “四七当然是我亲生的。”老妇悠哉哉地走到一处大石墩处坐了下来，慢条斯理说道：“不过不仅他是儿子，埋尸地中有四千八百人都是我亲生的儿子，当然还有十数万的子孙。若换做是你们，会顾哪一方？”

        孟朋当即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秦小五倒是不服气，刚想反驳，突然感觉听见自己耳朵里莫灵萱的声音：“秦小五，好汉不吃眼前亏。你们眼下可在人家的地盘上，四千八百个儿子和十数万的子孙，一人给你们吐口口水，你们都能被淹死。还有，若是被他们赶出埋尸地，那咱们可就没地儿落脚了，那五州，你有想好去哪个州了么？”

        秦小五抬头一看，果然漫山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衣人，此刻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双拳紧握，触角上扬，实力属实相差太大。

        当即秦小五便摸摸鼻子不说话了，他久经沙场这么多年，也不是一味好武斗勇的，兵法也有云：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如今这阵势，还是看清楚形势而后动比较好。

        那老妇人见秦小五不再吭声，倒也没有咄咄逼人，放缓语气道：“几位如今虽然不是皇夫身份，但来我埋尸地，仍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也会竭尽所能招待各位，只是，我们生活贫苦，与其他五州差距甚大，恐会对各位有所怠慢。若是不习惯，几位也可向城主请求转至别州生活。”

        秦小五抿嘴礼貌笑道：“老夫人，客气了。能收留我们就不胜感激了，刚刚是我冒犯了，还请见谅。”

        老妇人点点头，对四七的三哥说道：“收拾几间房出来，送几位客人回去休息。”之后，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四七，道：“把他也带回去看好，不许他再生事。”

        “娘，那大苍呢？”有一人牵住了大苍，只见它扑腾着翅膀嗡嗡作响。

        老妇人看了它一眼，沉吟着说道：“四七养了它这么久，也在王城露过面。若贸然杀了它，恐会走漏风声、招来祸患。”

        “娘，斩草不除根，怕不怕……？”

        “不怕，其他的都烧死了，谅四七也翻不出天来。仔细看着它，若有异变，再杀不迟。”

        “是！”

        就在此时，密林深处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似万声齐喑又似阴风呼啸。

        四七的三哥脸色骤变，赶紧招呼其余人离开，待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老夫人拉他到一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这几日没喂它们吗？”

        “喂了，一日都不敢断，是它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了。”三哥露出厌恶的神色：“若不是那个老东西在，真想一把火也把这些废物给烧了。”

        老妇人叹了口气，幽幽道：“别胡说。它们也有它们的用处。”

        “可是近日五州停战，尸体也越来越少了，根本不够它们吃的。”三哥啐了一口：“想来也是窝囊，我们自己人都在不断饿死，却还要喂饱这些废物。”

        “先撑一段时日吧，实在不行，我再去找偻大人。”老妇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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