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午夜森林

顺利渡河后，一伙人继续赶路。

        夜幕降临，按照原计划，本该在这个时候到达下一个落脚点。但昨天夜里的那场暴雨，不仅仅冲垮了河水上的吊桥，还使得森林中本就不那么平坦的小路愈发泥泞难走。

        艾丽丝仰头望着色彩逐渐加深的天幕中亮起的几盏星辰，心想今天晚上恐怕真的要在森林里过夜了。

        果不其然，又接着走了一段路后，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在满是荆棘缠绕的森林里走夜路可不是什么好主意，更何况路途中还经历了一次艰难的渡河，大家都累得厉害。

        最终，西蒙找到一处向阳面，稍微平坦宽阔的地方作为今天的露营地。

        失去了阳光的庇护，夜间的森林湿气弥漫，一群人都围坐在篝火旁好驱赶周身的湿冷。

        艾丽丝抱着弟弟坐在地上烤火，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戳了她一下。

        艾丽丝回过头，布莱克那张熟悉的面孔一半被火光照亮，一半则掩映在周围包裹的夜色中。那下拉的唇角，满含怨气的眼神，无一不在昭示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不高兴。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这儿还有些吃的。”说着，艾丽丝俯下身从放在脚边的包裹里翻找食物，身后的少年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

        即使是在湿冷的夜间森林，他的掌心都是暖暖的。

        “为什么不走了？”他问。

        他还要去下一个城镇吃烤羊肉串呢，这群人却一个个地都围着一堆火坐了下来。

        艾丽丝知道他是想急着吃烤羊肉，为了不让他那么焦躁，艾丽丝也反手拉住了对方的衣袖，让他先坐到自己身边来。

        尽管有些不理解艾丽丝为什么这么做，但难得是艾丽丝主动靠近他，布莱克也就乖顺地照做了。

        他抱起修长的双腿靠着比他矮一个头的艾丽丝席地而坐，这一幕远远望去格外得滑稽。

        “现在天黑了，大家走了一天也都累了，该休息了。而且晚上森林里可能会有危险，我们明天一早再出发。”艾丽丝拉着他的手解释道。

        布莱克耸起眉心，对此表示迷惑。

        森林里怎么会有危险呢？他没遇到艾丽丝的时候，晚上都是在森林里过夜的。

        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人类晚上都是要睡在一个个的大盒子里的。

        那些夜里行动的狼群虎豹，对他来说算是一顿夜宵，而人类则是夜宵的夜宵。

        没办法，艾丽丝是人类，这是她的习性。

        只是这么快就要休息了，什么时候才能到下一个城镇啊。

        布莱克闷闷不乐地在心中叹气，但很快，他又燃起了新的兴致。

        今天晚上艾丽丝没有让他去和迪伦呆在一起，相反，还主动让他靠近。

        发现了这一点儿后，没能吃到羊肉串的阴霾顿时消散了不少，他凑过去，使劲调整着身体的姿势，竭力想在这种不合理的高度差下把脑袋靠在艾丽丝的肩膀上。

        感觉到那一团温热逐渐贴近自己的肩头和颈弯处，艾丽丝的后背僵了一下。她猛地坐直了身体，但又怕自己一二三再而三地拒绝他的诉求，他会突然发脾气跑掉，只好忍住了想挪开身体的打算。

        况且，她自己也确实不讨厌布莱克这么贴过来。

        只要他一直这么乖乖的，不要做什么像前一天晚上那种出格的举动。

        艾丽丝不反感这种行为，但有人可不这么想。

        篝火的另一侧，迪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掩映在跳动火苗后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咔嚓”一声再次折断了手中的一截木柴。

        这么静静地盯了一会儿，见两人还是没有分开的迹象，迪伦终于是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俯身拿起放在一旁的弓箭向艾丽丝走去。

        注意到面前突然出现的一大团阴影，艾丽丝疑惑地抬起头，正对上迪伦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走吧，艾丽丝。”

        迪伦走到艾丽丝面前站定，对她招了招手。

        艾丽丝不明所以。

        “现在？去哪儿？”

        “你不是要学习打猎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是个学习的好态度。刚好现在不用赶路，走吧，我接着教你。”

        “诶？”

        艾丽丝有些疑惑迪伦怎么突然想起大晚上教她打猎，但她又不想放弃这宝贵的学习机会。犹豫了几下，艾丽丝还是跟着迪伦一起走了。

        “你们在这里不要乱动，我马上回来。”临走前，艾丽丝特意叮嘱着弟弟和布莱克。

        艾萨克很快地答应着，布莱克却只是眨巴着眼睛仰头看她，当看到艾丽丝身旁的迪伦时，疑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敌意。

        但那时艾丽丝已经被迪伦叫走了，他正准备站起身跟上去，可艾丽丝临走前又说让他不要乱动。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昏昏欲睡的艾萨克。

        没关系，只要这个人类还在这里，艾丽丝就肯定还会回来。

        ————

        迪伦一边带着艾丽丝在昏暗的森林中寻找猎物，一边在心中暗自思量。艾丽丝对待那家伙的态度，不像是情人间的相处，倒真的和梅露尔说的一样，只是因为他脑子不好使而不得不向对待小孩子一样照顾他。

        而艾丽丝可是个身体健全的人，怎么想都不会和一个脑袋不好的傻子在一起。

        想到这儿，迪伦顿时踏实了不少。

        “我们还要走多远，要不还是回去吧？”眼见离篝火的亮光越来越远，面对漆黑一片的陌生森林，艾丽丝难免有些慌张和害怕。

        她不觉得迪伦会是个趁火打劫的坏人，但真要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不好说。况且除了迪伦，这森林中到处都是危险，在这种情况下艾丽丝没什么自保能力，她也没有信心相信迪伦可以在危险来临时保护到自己。

        “怎么，你害怕了？”迪伦笑道。

        “当然害怕！”艾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里这么黑，脚下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声音，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踩到了什么，会不会有蛇恰好从脚边爬过。更别提头顶时不时发出的不知名生物的尖锐鸣叫。

        这种情况，是个人都害怕。

        迪伦仍是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

        “你怕什么？是怕这林子里有熊还是怕我？”

        “你不是要教我打猎吗？聊天的话我们可以去篝火那边。”

        暖和，还安全。

        “别急呀，你看到树上那只鼯鼠了吗？”迪伦指着不远处黑漆漆的树枝。

        艾丽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夜色笼罩下，她只看到那一团树枝像张牙舞爪的怪物一样，哪有什么鼯鼠。

        “我没看……”

        “嘘！别出声。”

        艾丽丝赶紧捂住了嘴。

        黑暗中，她听到了迪伦缓慢拉弓的声音。

        那里真的有鼯鼠吗？

        艾丽丝眯起眼睛，更加仔细地看向前方。很快，艾丽丝真的看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暗褐色团块在树干之间快速移动，还时不时停下来打量着周围情况。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迪伦的眼神真好。

        艾丽丝伸长了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些。突然间，一道耀眼的闪电在艾丽丝眼前炸开，直接击穿了鼯鼠所在的那颗大树。

        被强光晃到眼睛的艾丽丝什么都看不到，只听见鼯鼠刺耳的鸣叫，紧接着是劈啪作响的树干树枝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奇怪，明明没有下雨，这是哪来的闪电？

        而且那棵树明明不高，完全被周围的树盖在下面，就算真的有雷劈下来，也不应该打在这棵树上呀。

        身旁，是迪伦同样被闪到眼睛骂骂咧咧的声音。艾丽丝正准备问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迪伦却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蹲在了一旁的树干后面。

        很快，黑暗中传来马蹄声和人说话声。

        “没什么，只是个过路的老鼠而已。”一个沉稳老练的声音响起。

        “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食物和水都用完了，再耽搁两天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为亨利王子殿下而死是你的荣誉。”

        “呵，去他妈的荣誉。我从德沃森特千里迢迢来这种鬼地方，可不仅仅是为了什么狗屁荣誉。”

        亨利王子？

        艾丽丝并不知道这个人，但他们口中所说的“德沃森特”艾丽丝倒有所耳闻。

        圣雷利帝国的都城，也是艾丽丝最终目标，帝都魔法学校的所在地。

        直觉告诉艾丽丝这一伙人来头不小。

        这时，另一个冷冰冰的男人声音传来。

        “前面有火光，我们过去看看。”

        这里的火光，就只有西蒙他们点燃的篝火了。

        待那群人离开后，迪伦终于松开了艾丽丝。他的神情严肃，似乎遇到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他们去西蒙那边了，我们也过去。”

        对方骑着马，又是先行一步。等艾丽丝和迪伦重新返回露营地时，那伙人已经开始和西蒙交谈对峙了。

        艾丽丝走到火光处，借着亮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伙人的外貌长相。

        他们每个人都骑着高头大马，艾丽丝从没见过比骆驼还高的马，大马的四只马蹄上生着厚实的长毛，额头与马尾上都佩戴着银质的装饰。

        马背上的人穿着崭新的铠甲，铁制头盔上竖起赤色的缨穗，红色的披风上绣着金线纹制的徽章图案。

        红色天鹅绒底面上，金色的盾牌纹样上印着红玫瑰缠绕的城堡，两侧是左右对称，头戴荆棘王冠的雄狮，雄狮的爪子上分别握着镶嵌红宝石的圣徽。

        盾牌最上端，是画着人脸的太阳与两侧展开的雄鹰羽翼。

        整个圣雷利帝国，只有一种人有资格佩戴这种纹章。

        皇室。

        但比起在这种地方见到圣雷利皇室的亲卫队，艾丽丝更震惊于其中那个身穿白袍蒙面的人。

        她的记忆仿佛又被拖回在蝴蝶小镇落水的那天晚上。

        那个人的穿着打扮，和艾丽丝在梦境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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