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喜欢吗？

王韬略没有停下手中收银的动作，他正在帮一位身着灰色西装满脸疲态的顾客结账，一看就是加班到深夜的人。

        收银结束后王韬略一边说着欢迎下次光临，目光一边随着那位顾客转向店门口。

        看到姜成梓和林佑，他先是愣几秒，随即开口招呼到：“你们俩大晚上出来压马路吗？”

        姜成梓连忙摆摆手：“我们在图书馆复习，出来买点东西吃。”

        林佑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店里卖泡面的区域，眼睛在放着各种泡面的一排排货柜上扫视。

        “橙子，你吃什么口味？辣的还是清淡的？”

        姜成梓立在原地，听到林佑的声音回过神来，“我吃海鲜味的吧。”

        林佑从货架上拿下两桶鲜虾鱼板面，又从旁边的冷冻货架上拿了两瓶酸奶，走到收银台结账。

        他看了一眼门口的姜成梓，又转向王韬略，“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打工的？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林佑先行问出了姜成梓此刻最想知道却不敢开口的问题。

        “两三个月了，说了你们要来照顾我生意吗？我可没有提成奖金。”王韬略没有抬头看林佑，默默拿着扫码器结算商品，“一共是20块6毛，方便面需要帮你们泡好吗？我们这边提供热水。”

        姜成梓看着略微驼背的王韬略，店里明亮的白织灯光打在他疲惫不堪的脸上，眼袋和黑眼圈显得愈加清晰，他调侃的语气带着一丝苦笑，这让姜成梓恻隐不已，此刻只有心疼。

        原来他一直过得这么辛苦，每天跟他在一起我竟然都没看出来……姜成梓自责地想着。

        “不用，我们回去吃。”林佑付完钱便拎着塑料袋走向门口，经过姜成梓身边时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走出了便利店。

        回学校的路上，姜成梓一言不发，林佑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样沉默地走在黑夜的路灯下。

        回到宿舍门口时，林佑把装着酒酿丸子和泡面酸奶的塑料袋递到姜成梓手中，大手包着小手紧紧握了一下示意他把东西拿好。

        “别想太多，你明天再问他呗，回去好好休息。”林佑嘱咐到。

        姜成梓点点头，开门进了寝室。

        林佑了解王韬略这种人，他极强的自尊心不允许自己向周围的人低头诉说他的难处，更不允许别人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林佑同样清楚地知道如果明天姜成梓真的问了王韬略兼职打工的事，王韬略多半不会领情，反而觉得橙子是在可怜他甚至嘲笑他。

        第二天晚上，姜成梓约了王韬略在五食堂吃晚饭。

        “你……复习的还好吗？我看你这几天都没睡多久，每天早出晚归。”姜成梓看着王韬略，语气中带着些犹豫，脸上也流露出担忧的神情。

        王韬略默默夹起一块自己盘子里的糖醋排骨送到姜成梓碗中，“挺好的，早上早点去图书馆人也少，学习效率也更高。”

        “你在打工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啊，我能帮……”

        “我就是不想你用这种眼神看我！能不能收起你居高临下的同情心，我不需要！”王韬略打断了姜成梓还没说完的话，端起餐盘起身就走。

        姜成梓愣在原处，一股委屈从心里涌了上来，眼泪在他红红的眼眶里打转，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王韬略发脾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帮你，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从那天起，王韬略几乎没有单独和姜成梓说过话，偶尔在宿舍里跟刘聪和郭云翔说话时，姜成梓想插嘴参与一下，王韬略便会马上沉默，根本不给姜成梓缓和他们关系的机会。

        姜成梓觉得王韬略对他的气还没过，于是每天除了给晚归的王韬略带一份宵夜放在他床边的小桌上，就只能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区域不敢靠近他。

        林佑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起个大早在宿舍门口等姜成梓一起去吃早饭，照常从姜成梓碗里夹走他不爱吃的鸡蛋黄。

        “你这几天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吃饭不积极，人都瘦了一圈，是不是小姜老师晚上教我这个笨学生太累了？”

        姜成梓回过神来：“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对了，我在网上找了几张模拟题，今晚你做一下，看看还有什么不会的。”

        林佑哦了一声，把自己盘子里的两张葱油饼全部夹到姜成梓碗中。

        晚上的图书馆里，姜成梓八点准时在角落的位置等待林佑，今天是他最后一天帮林佑复习了，明天就是期中考的日子。

        过了二十分钟林佑还没来图书馆，姜成梓忍不住给林佑发了条微信询问他还来不来了，之后便继续低头做着自己准备的练习题。

        忽然一只像冰块一般凉的大手从背后盖在了他的双眼上，被遮挡的视线立马一片漆黑，姜成梓被这刺人的寒意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蹿起身来，双手抓住那只冰冷的大手用力从自己脸上抠下。

        “林佑你干什么！”

        林佑笑嘻嘻的任姜成梓抓着他的右手，左手则拉开外套拉链，伸进他的绿色飞行员夹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外卖盒递到姜成梓面前，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块状物，被盒子里雾气掩盖着，姜成梓看不出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把书收拾好，去食堂吃。”林佑说着便把桌上的题册书本一股脑全塞进姜成梓的书包里，单肩背上自己的肩膀。

        来到食堂，姜成梓这才打开那个被林佑用体温小心呵护的外卖盒，“饺子？”

        姜成梓心想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呢，看着这盒热气腾腾的饺子，晚饭没吃几口的姜成梓此刻确实感觉有些饿了，他用筷子夹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饺子放进嘴里。

        “鲅鱼馅儿的？”姜成梓又惊又喜，瞪大他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转头看向林佑。

        林佑得意地笑了：“喜欢吗？我问了我一个东北朋友，猜你应该能喜欢吃这个，我跑了老远才找着一家店卖这个，南京人都不吃鲅鱼饺子吗？”

        听林佑这么说，姜成梓突然心头一紧，所以他刚才是跑去了很远的地方找鲅鱼水饺？难怪在图书馆的时候他的手那么凉。

        “谢啦，好久没吃过鲅鱼水饺了，以前在家里我就最爱吃鲅鱼和海胆馅儿的饺子。”姜成梓说完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立马低下头把自己埋在饭盒冒出的热气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顾不上饺子的热气全部铺在他的眼镜镜片上。

        自从那次和王韬略争吵以后，他就没心情好好吃过一顿饭，每天打完饭也就是凑合吃几口，现在眼前这碗家乡味道的饺子吃起来格外香，好像比他从小吃到大的鲅鱼饺子还好吃。

        林佑坐在姜成梓身旁，正一只手托着腮，歪头看着大口吃下饺子的姜成梓，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就像一个老父亲看着自己叛逆期的儿子在绝食多日之后终于又肯吃东西的心情一样。

        期中考试结束后，与王韬略预想的不同，身边再没有人提及他在外打工的事，看来姜成梓和林佑都守口如瓶，他们并没有把他的事告诉其他人。

        周五晚上，熄灯的418寝室里，王韬略躺在床上，突然朝着对面姜成梓的床位翻过身来，用和以前一样温柔低沉的语气主动和姜成梓搭话：“橙子，我想跟你道个歉，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吼你，我可能有点敏感了，我只是不想被人可怜，那种眼神让我很不舒服，你应该不能理解吧。”

        “我理解的！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应该跟你说对不起，我那天没想太多就质问你，也没考虑到你的感受，但我真的不是可怜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遇到困难就应该告诉我，不管怎么样我也能和你一起想办法啊，我不想看你一个人辛苦。”姜成梓的床随着他猛烈的翻身，发出一阵吱吱作响的声音。

        楼下路灯的光线伴着月光从窗户洒进房间里，姜成梓和王韬略面对面躺在各自的小床上。

        此刻的姜成梓能看到王韬略棱角分明的五官被昏暗的光影照着，脸上又勾起了熟悉的浅笑，那正是姜成梓喜欢的笑容。

        “床头的小馄饨，我知道是你买给我的，以后不要再买了，你晚上要是有空就来便利店找我吧，等我下了班，我们可以一起吃宵夜，早点休息吧，晚安。”王韬略轻声说。

        姜成梓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嗯了一声，伴随着那颗极速跳动的心脏，缓缓闭上了眼睛，心想今晚应该能做个好梦。

        和好后的姜成梓和王韬略又开始每天一起吃午饭，一起去图书馆学习，一起走在洒满金黄色银杏叶的校园里。

        这件事以后，姜成梓能感觉到王韬略似乎变了，他开始把心里那枚一直无人触及，早已布满灰尘的锁放到自己面前，把钥匙也一同交到姜成梓的手里。

        王韬略告诉姜成梓他家里在三年前突遭变故，爸爸失去了行动能力，而奶奶也已年老，自己作为家里唯一的劳动力不得不勤工俭学。

        他想要成为家人的依靠，想要赚钱给爸爸和奶奶买保健品，爸爸已经用他的工伤赔偿金给自己交了学费，大学里的其他生活开销绝对不能再跟家里伸手了，所以他找便利店老板商量增加排班，这样就能多赚一点钱。

        他们坐在操场旁的长椅上。

        姜成梓默默地听着王韬略对他讲述这些经历，不自觉地伸出双手握紧了旁边王韬略的手，姜成梓什么也没想，他只是想用自己手心的一点温度来安慰眼前这个低垂着头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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