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似月

接下来的日子，事情不算太多。

        因为课少，林厘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练舞了。

        偶尔也会去参加话剧社的活动。

        为了学生有充分的时间来排练自己的节目。

        学院迎新晚会的时间，定在十月的最后一天。

        国庆假期的前一天，张纭问：“你们假期都有什么安排？”

        朱婧是南川人，但似乎没有回家的打算，这七天小长假，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兼职。

        李婕和江彻，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计划好了要去旅游。

        林厘没什么计划，应该会在家里窝着，直到这个假期结束。

        张纭家是临安的，离南川不远，今天晚上七点钟的票，收拾几件衣服就可以去高铁站了。

        林厘在家里躺了两天，作息十分混乱。

        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

        就在她快要把自己躺废的时候，在海霖市上学的韩卿回来了。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熬了一个通宵，早上七点才睡的林厘，下午四点了还在和周公下棋聊天。

        就在她和周公棋局最胶着的时候，一阵催命似的铃声把她给吵醒了。

        林厘懒了会儿，在电话挂断的前一秒，终于接听。

        只是连话都懒得说。

        韩卿嗓门一向很大：“厘厘，晚上出来一起吃饭啊！我……许未请客！”

        “行，挑个贵点的地方。”

        在家正翻着《统计自然语言处理》的许未，莫名打了个喷嚏。

        韩卿约完林厘，又给许未打了电话。

        许未一开始是拒绝的，韩卿拿出杀手锏：“厘厘也去。”

        许未：“地址发我。”

        许未不需要花时间打扮自己，五点钟的时候，就到林厘家等着了。

        他去的时候，林妈妈说林厘还在睡觉，许未也没催，就在客厅安静等着。

        和韩卿约的是晚上七点，林厘是六点下楼的。

        林父林母这会儿没在家，应该去许未家打麻将了。

        林厘下楼的时候，看到许未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沙发上，衣服松松垮垮的，锁骨若隐若现。一双长腿随意搭着，真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许未听到动静，微微侧头。

        女生穿着长裙，栗色的长卷发被扎成高马尾，法式刘海修饰脸型，本就不大的脸显得更小，耳边有碎发，整个人充满了慵懒的青春气。

        纤细的手腕上，是一款款式简单的手表。

        半个月过去，小姑娘皮肤也白回来了。

        灯光打照在她身上，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许未脑子里突然想起一句诗。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许未垂眸，别开眼。

        目光落回手机上，放在屏幕上的手指，却没再动过半分。

        林厘走到许未身边，在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在手里抛出一个弧度后，稳稳接住：“来多久了。”

        许未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来：“刚到。走了。”

        林厘跟了上去，很自然的把手里的橘子塞给他。

        许未也习惯性的，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剥完之后，递了回去。

        许未车就停在楼下，上车后，有轻微洁癖的林厘，拿着橘子就不太想碰安全带了。

        许未俯身，两人距离瞬间被拉近。

        少女身上自带了某种雪松香气，清透，轻盈，不似传统雪松香那般冷冽。

        obs小雏菊的香水味，似有若无的钻进他的鼻腔。

        以前他只知道这款香水干净清爽，却没想到，这款香水还有勾人出神的本事。

        少年耳尖迅速爬上一点红，纠结上下滚动出一个弧度，迅速把安全带扣好，立即关了车门，去了驾驶座。

        林厘见他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撕下一瓣橘子喂到他嘴边：“还挺甜的，要不要试试”

        许未不知道她把香水喷哪了，这样一抬手，淡淡的香味又飘过来。

        他发动车子，低眼看了下橘子的位置，面无表情的张了嘴，把橘子咬了进去。

        林厘：“甜么？”

        许未显然不太想说话，“嗯”了声，就没了下文。

        路上，车子开过江边，林厘降下了车窗。

        南川的夜景很美，林厘吹着风，感叹道：“南川真是怎么看都看不腻。”

        远处明明暗暗的灯光，江水拍打的声音，还有步履或快或慢的行人……都让充满现代钢筋水泥的都市，无形中多了几分烟火气。

        许未敛了敛眸，放慢了车速，这段路只需要十分钟的，硬是被他拖到了二十分钟。

        他们到澜庭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很热闹了。

        韩卿特意留出两个挨着的位置，等林厘坐过去之后，韩卿冲许未了个眼色。

        ——哥们够意思吧？

        这里的人大多数他们认识，但也有几个不认识的。

        有人见林厘一来，问：“韩卿，这就是你说的林小妹啊”

        韩卿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漂亮吧！”

        “漂亮！”

        “林小妹会不会喝酒”

        韩卿看了许未一眼，没说话。

        他们出去吃饭，一般不让林厘碰酒。没有哪一次是例外。但之前因为他比较爱说话，还没等许未说什么，就先帮林厘拒绝了。

        还在海霖的时候，林厘就跟他发信息，吐槽了许未这狗把酸奶倒进啤酒罐里的事。

        他也能回答朋友的问题，但今天他就想看看，许未还能怎么骚。

        许未慢悠悠的转向林厘，语调散漫。

        “臭小孩，问你呢，喝酒么？”

        习惯了韩卿和许未帮忙拒绝的林厘，听到许未的问句才反应过来：“不……”

        不好意思，不会喝。

        一句完整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许未截胡了：“不好意思，臭小孩不会喝。”

        说着不好意思的话，脸上却没有看出半分不好意思。

        韩卿挑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人问厘厘呢，问你了么？”

        许未拖腔带调的“啊”了声，随即干净利落的回了句：“她也会这么答，这叫心有灵犀。”

        接着，他抬眼看了刚才问这个问题的人一眼：“还有问题么？”

        韩卿撇撇嘴，许未的骚，还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这不就是宣示主权吗？

        还绕这么大个圈子，去他妈的心有灵犀。

        这种屁话，他也好意思说出口。

        许未这人，占有欲和攻击性都太强。

        这么多年，但凡跟许未和林厘稍微有点交集的，都能感受到，许未对林厘在感情上的特殊。

        偏偏林厘和许未从小就是这种相处模式，别人眼里明目张胆的喜欢，到林厘眼里，就显得很平平无奇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还有点被许未欺负。

        而且……

        韩卿在心里默默为许未点了根蜡烛，这家伙道阻且长。

        吃完饭，时间尚早。

        韩卿拉着一群人又去了ktv。

        他问了林厘要不要去，只要林厘点头，许未问不问没差。

        林厘回家呆着也无聊，点头：“去呗。”

        开好了一个包厢，点了一些果盘和零食，还有酒。

        一群人开始围在一起玩游戏，因为输了喝酒，林厘就没参与。

        她跑去点歌台点了首歌，周杰伦的《开不了口》。

        整个晚上都没什么表情的许未，听到前奏的时候，眼皮掀了掀。

        嘴角弧度清浅，却也看得出是自嘲。

        林厘声音和外形一点都不搭边，平时还好，但唱歌的时候带了点沙哑的金属质感。

        我的快乐是你／想你想的都会笑

        穿过云层／我试着努力向你奔跑……

        就是开不了口让她知道／就是那么简单几句

        我办不到

        在林厘的歌声中，韩卿用手肘动了动许未：“哥们儿，这歌应该你唱啊……”

        许未情绪不太好：“滚。”

        韩卿难得看到许未这么憋屈，却又满腔委屈火无处可发的样子：“你说，让厘厘开不了口的那人是谁”

        “我他妈怎么知道！”

        要是知道就好了，他还能知道对手谁。

        可这臭小孩嘴严实得很，除了高考结束那天，臭小孩喝醉，说自己有个暗恋的人。

        一直到现在，这臭小孩再也没提过这事儿半句。

        无论他和韩卿怎么旁敲侧击，这臭小孩就是有转移话题的本事。

        再后来，许未决定再也不提这人了。

        反正她喜欢她的，不耽误他对她好就行。

        见许未都没提了，韩卿也没再瞎掺和。

        林厘暗恋的那个人，就像消失在他们生活里了似的。

        韩卿虽然平时和许未，互相想当对方爸爸。

        但平心而论，长这么大，他还真没见过几个比许未优秀的。

        大少爷除了脾气臭点，其他方面都还是很厉害的。

        会钢琴，会画画，会跳街舞，毛笔字得到过书法家的认可，唱歌好听……几乎是十项全能了。

        但感情这事儿，是最难说清楚的。

        有人就偏爱路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乞丐，而对身边眼里只有自己的亿万富翁视而不见。

        许未听得烦躁，起身动静都有点大：“出去抽根烟。”

        因为林厘不喜欢烟味，两家家长也没有抽烟的，许未之前会，但后来因为林厘不喜欢，就很少抽了。

        韩卿在林厘面前也不抽，他把烟盒和打火机一起放到许未手里：“少抽点，这烟挺贵的。”

        许未没打算抽多，估计也就一两支：“抽完还得散散味儿，看好她，别让她喝酒。”

        这臭小孩最近还挺想试试的。

        许未走出了包厢，去了走廊尽头。

        这有一扇开着的窗，晚间凉风从窗口灌进来。

        许未从烟盒抽出一支烟，随着“啪嗒”一声，猩红的火光窜起，点燃了烟。

        许未吸了一口之后就没动了。

        等这一支烟燃尽，许未又站在风口吹了会儿风，等身上烟味没那么重后，才抬脚往包厢位置走去。

        许未才走了没两步，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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