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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艳阳高照,高耸入云的树冠上泛着淡光,无边的暖意笼罩着大地。

        傅明煦耳边是嘈杂不堪的声音,纷纷扰扰的与脑海中的记忆杂糅在一起,令人头疼不已。

        “别吵了!”他下意识地低呵一声,识海里的膨胀感让他忽略了背部的不适。

        烦躁的声音瞬时一静,柔和的暖风吹在傅明煦的脸上,给那张本就天姿清绝的脸镀上一层光晕。

        在他努力睁开双眼之时,为首的人声音尖利,连带着说出的话音都像是针尖般钻入耳膜。

        “傅明煦,你不过是个废物,傅家养育了你多年,你连这点事都不能做吗?”傅浩仁见他缓缓醒了过来,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愤恨不已,“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熟悉的话语令傅明煦那点迷蒙在不到一息的时间内瞬时消散,他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身着华服的几人,为首的正是傅浩仁,他握着鞭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眼睛里是没来得及掩盖的嫉恨。

        傅明煦看到那条鞭子,往日的记忆随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如潮水般蜂拥而来,他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清凌凌地看向众人,随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在其他人愣神的时间中最快速度地回想起天地崩塌之际的场景。

        他脊背挺得很直,即使身着青衫的背部渗出点点血迹,可整个人站在那宛如晨雾中的翠竹,半点风华不减。

        【天地颠倒,以道殉之。】

        【本君能做的只有如此,剩下的,但愿你知道如何做。】

        看着面前熟悉的一切,傅明煦忍不住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下意识垂下眼眸。

        司阳仙君他,当真成功了

        “你们”傅明煦眉心微蹙,总算回想起了自己回到了哪个时间点。

        面对傅浩仁等人的故意挑衅,极为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再无如前世一般恼怒,不知想起什么,反而朝他们勾唇一笑。

        他没去管对面的几人,顺手给自己喂了一颗生机丹,忍住背后血肉愈合的微痒,脑海中闪过一双被黑气逐渐吞噬的金眸。

        天崩地裂之际,那双金眸俯视着大地,冰冷无情,让人印象深刻。

        按压住脑海中的思绪,傅明煦的目光重新回到面前之人身上。

        说起来,他在傅家虽不受待见,但以往也过得还算安稳,这还是记忆中第一次受伤。

        至于傅浩仁出手的原因,自己倒也知道。

        傅浩仁打了个激灵,好似自己被看透了一般。尤其是,当他觉得那抹笑中似乎带着一丝轻嘲,可等自己着意去看时又什么都没看到。

        “我看你可还笑得出来!”傅浩仁提起鞭子又欲挥下一鞭,其他人见了他的动作默默地后退半步,显然是看出他的意思。

        看样子,他是准备再“教训”一番傅明煦了。

        “白眼狼?”浑身的力气慢慢回笼,傅明煦瞥了眼春光中仍显些许破败的小院,轻笑一声,“当初我父亲临走前给傅家留下大批的丹药符箓,即使养我至成年也绰绰有余。”

        他没有直接点破,毕竟傅浩仁等人知道的也不过一星半点,无需在他们身上多费口舌,至于先前的一鞭子,他自然不会轻松揭过。

        傅浩仁在他的眼神下莫名生出几分心虚来,捏起鞭子的力度松了一些,他突然想起傅明煦的父亲就是上一代的家主,只是对方在辞去家主之位后就一去不复返,小时候他们跟傅明煦的关系还可以,只是随着新任家主的到来,他们在父母的交待下渐渐疏远了。

        尤其是,当八岁测灵质时,前一个新任家主儿子傅山清滴血在仙质盘上时光华大盛,其他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些显示,唯独到了傅明煦时没有半点反应。

        于是,原本因为前任家主留下物资对傅明煦还算善待的众人,几乎在一夕之间变了颜色。

        天道之门早已关闭,万年来无人证道成仙。没有一个傅家人,觉得把这些资源用在傅明煦身上是一件划算的事情。

        即使,这些东西本就是他父亲留下的,可谁又让他父亲傅阳桖如今生死不知呢。

        傅家长辈的态度影响到了小辈,傅明煦想到这些也不在意,他知道在他成年礼的今天会被家族强制代替堂哥送去城主府冲喜,对方是在仙魔大战后身受重伤,就连人形都维持不了的城主寒洮,仙质优异的堂哥不能进入这个火坑,但他可以。

        而傅浩仁不过是听到旁人挑拨他抢了傅山清的婚事就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他一鞭子,可傅明煦也知道,按照自己的计划,他会在今晚离开傅家,至于寒洮与堂哥的冲喜婚事,也不知怎么就没了下文。

        他离开傅家后在云寒城待了月余,傅家在他走后也找了几天,然后就没了声息,他在城内只等来了冲喜之事解除的消息。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再次离开傅家倒也不难,但刚才傅浩仁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

        或许,他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拿回父亲留给自己的东西。

        阳光洒在小院中,傅明煦嘴角勾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几句之下,傅浩仁心里竟然在开始打鼓。

        傅明煦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傅浩仁心里不知怎么涌现出不安的情绪来。但还容不得他细想,家主傅守德浑厚的声音传来:“你们在这闹什么?”

        傅浩仁等人身子抖了一抖,纷纷让开路来,傅守德的目光在傅明煦染血的青衫上一闪而过,似是没看到似的开口:“明煦,你跟我来。”

        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傅明煦记得清清楚楚,他看都没看傅浩仁一眼,轻轻点头,却在路过他时突然止步脚步,开口:“傅浩仁,你不跟来看看吗?”

        傅浩仁以为他在耀武扬威,刚才那一丁点心虚顿时消失不见,声音愈发尖利:“家主,傅明煦抢了山清哥的婚事,你该让他进刑堂!”

        他话音一落,其他跟在他旁边的几人脸色顿时一变,傅守德气势一凝,声音喜怒难辨,问道:“谁跟你说的?”

        傅浩仁没注意到他脸上的神色变化,得意地指了指身边几人:“他们啊!”

        “噗嗤。”傅明煦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嘲道,“傅浩仁,你还真是蠢,难道你不知道城主寒洮如今的情况?这桩婚事,还需要我抢吗?”

        不过三言两语,傅守德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拼凑清楚,他出言呵斥:“胡说八道!”

        随后,还不等傅浩仁争辩,厉色道:“你跟我们一起去前厅。”他的目光宛如刀子般落在其他人身上,“下不为例,这次你们自去刑堂领罚。”

        “刑堂”两字一出,其他人连求饶声都未发出,就被家侍拖了下去,傅浩仁心中惊愕不已,可触及这位亲大伯的眼神后不敢吱声,只是一双眼睛粘在傅明煦身上。

        傅明煦任由他打量,反而轻笑道:“还是家主威风。”

        平日里一言堂的傅守德罕见地没有发火,只是眼底沉沉,转眼就带两人来了傅家前厅。

        三人到达时,前厅里已有三人等候,除了傅山清一家三口外,就是接到家主传音赶来的傅浩仁父亲傅陆为。

        “逆子!整日游玩戏耍不知进退也就罢了!竟然还中了他人的道!”傅陆为这一巴掌清脆又响亮,听得傅明煦神清气爽。

        傅浩仁脸上高高肿起,倒是傅山清轻飘飘地来了一句:“二叔别生气,浩仁这也是被人蒙蔽,处罚了那几人也就作罢。”

        如何处罚,还不是家主说了算,傅家内部关系交错纵横,他父亲为了稳固家主之位,左不过是小惩大诫,这样大家都满意。

        至于受伤的傅明煦,谁又关心呢?

        傅山清的话缓和了当下的气氛,傅明煦看着他们眼底的各自算计心中冷笑,只站在那不说话。

        即使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触及到亲爹怒极的眼神,傅浩仁倒是不敢再多言,只捂着一边脸,看向傅明煦的目光格外怨毒。

        傅明煦神色淡淡,他可还记得对方是怎么出其不意给自己一鞭的,若不是有炼制的丹药在,靠着傅家,他背上的皮肉一时半会哪里能好全。

        “好了。”傅守德出来打圆场,他目光落在傅明煦的脸上,不知怎么想起那失踪多年的前任家主,傅阳桖。

        当初那么的惊才绝艳,光芒足以掩盖所有人,就连临走前拿出来的丹药材料,也有许多是他们见所未见的。傅守德当初是想帮他照顾傅明煦的,但继任家族后,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和那人的一直未归,被激发的野心就愈发地膨胀。

        他看着那张与记忆中五分像的脸,心里情绪复杂,但这些又在想起儿子傅山清时压了下去。

        傅阳桖不是他的亲大哥,可傅山清却是他的亲儿子。

        傅山清见自家父亲在看向傅明煦时有些发愣,以为他心软了,忍不住唤了一声:“父亲。”

        傅守德朝他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又看向傅明煦,嗓音柔和:“明煦,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何吧?”

        前厅内,六人的目光均落在傅明煦身上。

        傅明煦弹了弹袖口不存在的灰尘,直言道:“我不知道。”

        他直直地看着傅守德,嗓音如泉水流淌:“莫不是家主知道我今日成年,唤我来拿我父亲给我留下的东西?”

        要知道,他之前好几次想要的时候,对方皆以他年岁太小,帮他保管为由明里暗里地拒绝。

        傅守德被他一噎,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些东西,在傅阳桖消失的第十年后,大家都觉得他再无回来的可能,使用起来愈发肆无忌惮,哪里还想到傅明煦的事情来。

        “你吃傅家的,喝傅家的,还敢要东西?”傅浩仁不敢顶撞家主,怂恿他的人也不在这边,只能把火气往他身上洒。

        “闭嘴!”傅陆为怒喝一声,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简直操碎了心,但他听到傅明煦如此说,一时有些着急起来。

        他今日来,正是听闻傅阳桖留下的丹药里有一种丹药可以治愈他儿子身上的伤,因此早早就在前厅等候。

        傅浩仁被亲爹两次下了面子,只能怨毒地看着傅明煦。

        可傅明煦不为所动,他“前世”今晚拿回的父亲留下的东西中也不过残存一二,临走前还亲手教训了傅浩仁一顿,无意间倒是发现了他令人难以启齿的秘密。

        不过,这些他不会告诉这些人,而是浅笑道:“要我进城主府也不难,把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剩下的给我就行,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当然不过分,任谁都挑不出理来,可傅陆为却暗自着急,傅山清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傅阳桖留下的东西有多好,他们是知道的。

        傅明煦知道要他们全部吐出来有些难,见傅守德目光沉沉,便做为难状道:“我记得我父亲留下的一枚储物戒指,除了这个,我就要那枚肌腐丹,其他的就权当给傅家照顾我这些年的报酬吧。”

        “那枚储物戒指本来只有你能打开。”相对于其他人,傅守德身居家主之位多年,更能沉得住气,“只是,那枚肌腐丹”

        傅陆为父子眼睛一亮,可傅明煦却没有任由他说下去,而是打断道:“我入城主府,自然要带点傍身的东西保命。”

        他看了傅山清一眼,这个在傅家仙质最高的天骄也同样看向他。

        “听闻龙族成婚要跨问心石,若不是心甘情愿入府,恐怕会惹来龙族的怒火。”龙族护短,即使寒洮身受重伤,可那些手下也断然不会允许一个有异心之人靠近,傅明煦知道这些,这才是他现在最大的倚仗。

        若不是如此,前世他在今晚走后,傅家肯定想了其他的办法帮助傅山清免了这桩婚事,他没猜错的话,龙族之所以强逼,说不定也是因为这枚丹药。

        看着傅守德父子突变的脸色,两人显然也知道这枚丹药的存在。

        傅陆为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他按耐住儿子,生怕他冲动之下说出什么话来,只看向傅守德,眼底暗藏着期望。

        傅明煦没有给傅守德用那位藏得极深的肌腐丹来做好人的机会,他望了眼前厅外的天色,道:“家主还是尽快吧,我等得及,龙族的迎亲队伍估计等不及。”

        毕竟眼下即使再如何不情愿,傅家迫于龙族威势,依然是张灯结彩的一片。

        离迎亲队伍的到来只余一个时辰,傅明煦知道这位家主为了爱子会做出什么选择,他笑道:“既如此,就把喜服送到我院子中吧。”

        他跨出的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眼傅山清,开口:“当然,如果家主希望正主出嫁,我当然也乐意,那枚肌腐丹,就当是他的嫁妆,就任凭你们处理。”

        他脚步轻快,全然不顾傅守德徒然变黑的脸,只是在经过傅浩仁身边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腰下位置一眼,然后留下一道挺直清傲的背影。

        傅浩仁被他一眼看得心惊肉跳,好似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被撕开伪装,一下子暴露在他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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