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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霍威掸了掸身上的浮尘,看向正在梳妆的怡婷莞尔一笑,“刚挂好马,匆匆上来看你一眼。”

怡婷抬眼,望了一眼像木头人一样杵在门口的霍威,“愣在那儿干嘛?”,话虽简单,却也没藏住眉间的喜悦。

怡婷的花房的奢华程度就算上城的贵族家室也难以匹及,除了门口换鞋的地台,整个屋子都铺着南蒙顶级的精织地毯,柔软得就像行于温热的泉水之上。西墙上挂着待售的精美字画,东墙则是泛着金光的刀眼密集的整面祥凤浮雕,墙下的长桌台上罗列着各式各样的奇异珍宝。客台的桌椅和屏风是由上好的红木打造而成,弯月形的截台与月琴形状相吻,月琴上的丝丝琴弦在灯光的照耀下灿辉闪烁。就连南窗边的火炉都雕着云鹤图,窗上挂的御寒用的棉帘也是由金丝绒缝制而成。

霍威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换好鞋走到客椅边坐了下来,把带来的花茶糕点放在桌上,顺手拿起旁边一只白色的笛子摆弄起来,“这东西可不常见,又是哪个官人送的?”霍威轻声问着。

“哦,那是龙骨笛,是一个湘外的外务官送给我的,想让我谱一首曲子,可是我还没明白这笛子怎么奏。湘外的乐器总是稀奇古怪的。”怡婷解释道,说罢她站起身,在霍威面前婉婉转了一圈,裙摆像微风中的柳叶一般飘摇起来。“怎么样?今天刚送到的衣裳。”

“好看,能配得上你的衣服真不多。”

怡婷听罢看着霍威盈盈一笑,本来就有些羞涩的霍威这下更是脸上一阵发热。“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不到,这北蒙第一大冤头,如何这么温文尔雅羞羞答答?”怡婷看着低头默不作声的霍威,眸子里泛着光。

自从进了抚月阁顶楼,她面对的不是达官贵族就是异国旅者,但是他们对于怡婷来说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过客,她也心生疑惑,为什么眼前这位恶名赫赫的八指冤头就让她难以控制地朝思暮想。

“哪个男人见了你不得温文尔雅?”霍威放下手中的龙骨笛挪了挪身子喃喃着,仿佛在对怡婷说又仿佛在自言自语。

“倒是挺会说话。”怡婷嬉笑着走向桌边,打开了霍威带来的纸袋,一脸受宠的惊愕,“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我几次来见你,你桌上都摆着呢。”霍威抬手蹭了蹭鼻子,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快入冬了,那夏花秋花都凋了,茶食铺早就没法做这个了,你哪里弄来的啊?”怡婷好奇地问道,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味道是不太一样了。”

“我自己做的,李家的账还没清,我就管老板要了方子抵债。伙房也正好留了一些干存的秋花。”

“你怕不是逼着人家要来的。”怡婷转过身,没有直视着霍威。

她忽然觉得有人能这么在乎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阅人无数的她听遍了甜言蜜语,也被强塞了无数豪礼,但她深知他们都有所求,自己在来往繁杂的花客中也不过是价格昂贵的商品罢了。若不是抚月阁势力深厚,有些花客也许早就露出了兽性。对她来说,花客们送的奇珍异宝,远不及这一袋亲手做的茶食温暖。

“我给你唱一曲吧!”见霍威不作声,怡婷便说道。“你每次来都在那傻坐着,走月轮可是要花钱的。”

霍威轻轻点头没有拒绝,眼睛余光片刻没有离开怡婷。

怡婷轻巧地跨上截台,搭上月琴,纤细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着。

她的歌声如天籁般润泽,与香炉散出的青色烟缕掺杂在一起飘荡在房间。

        “愿君识明月

乱世云苍生

万笛难买花前情

远山落雪藤摇铃......”

霍威听得入神,把左手从背后的口袋抽了出来,不停地揉搓着仅剩的三根手指。终日活在刀光剑影里,这种歌声对他来说是难以启齿的奢望,也是无法进入的温柔乡,他从不敢在这种场合呆上太久,怕自己变得柔弱寡断。

黑举国患了恶疾以后,矢忠不二的霍威便担起了黑家的大任,他每天要面对黑家本族人的眼线爪牙,又要在外撑起黑家人的门面。黑家内部严重散乱,几位元老各怀私欲,加上铜山帮快速崛起,黑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想到这里,霍威叫停了怡婷。

“怎么,不好听吗?”怡婷看着霍威,眼神不免有些慌乱与失落。

“不是,就是因为你唱得太好,再听,我怕今天是跨不出你的门了。”霍威缓缓起身,微笑着解释。

怡婷双手从月琴上挪开,扣在一起,盯着霍威,“你大可以留宿,我今晚已经没有月轮了,只需要我下去和陈妈打声招呼。你也不必多付钱。”怡婷停顿了半天才决心讲出这句话。

霍威踱着步靠向怡婷,“午夜我们要出发去云门际寻冤,马已经备好了。”他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怡婷站起身,从截台走下来,望着霍威片刻,没讲话便一头栽进霍威的怀里。

二人都未作声,霍威悄悄地把左手重新插回背后的口袋,他右手举在半空,不知所措,到最后也只是抚了抚怡婷柔顺的长发。

“要几天才能回得来?”怡婷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哭腔。

霍威轻叹了一口气,“顺利的话,要十二三天吧。”

怡婷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礼,连忙挣开,“你为什么每次寻冤前都要来看我呢?壮胆吗?”为了缓解尴尬,她打趣道。

“因为每次寻冤都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你。”霍威平静地看着怡婷。

听到这句话,怡婷苦笑着转过身,竭力遏制着泪水。

霍威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地看了一眼怡婷的背影,“保重!”说罢他顺手阖上了花茶糕的纸袋,迅速换好鞋,便径直大步离开了怡婷的房间。

门刚一关上,怡婷的泪水便再也没有忍住,她弯着背捂住嘴,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在抚月阁,哭被发现了,是要受罚的。

她掀开棉帘打开窗户,看着霍威逐渐远去的背影,终也没能等来一次回头,怡婷有些失望。抚月阁与黑家楼相隔不过四条街,陈妈与黑家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她却深知,抚月阁的顶楼花和日渐式微的帮派冤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一起的。

虽只签了五年的约,但顶楼花的买卖就是抚月阁最大的摇钱树,即便契约到期,陈妈或也不会放自己走,再者,当初陈妈把自己从戏班子救出来的时候,怡婷就暗自发誓要一辈子都跟着陈妈。

“况且我又大他几载呢!”怡婷心里暗自琢磨,“可是他不也少了两根手指么?”她总是这样游离在自我矛盾中。

怡婷关上窗户拉下棉帘,和前几次一样,心中暗暗向四面祖祈祷保佑霍威寻冤能平安归来。虽然心里知道,霍威之所行并非善事,甚至可能是令人发指的卑劣恶毒的暴行,但是她就是无法从他带给自己的温暖中抽身。

月色渐深,霍威只身走回了黑家楼,黄毛站在高墙的大门口,背靠着吊索的铁链焦躁地搓着鬓角,一脸怨气,见霍威回来,气冲冲地上前质问,“你没给我的马挂上?”

霍威侧过脸看了一眼黄毛,“小事儿一桩,不需要带那么多人。”心中暗自后悔自己为了图方便没有走前门。

“你自己都去了!你说是小事儿?少他妈唬我!你以为我没看债押?”黄毛听后更加激动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带我也要带,不带我老子也要跟着你去!”

霍威驻足一哂,“你看看我不给你挂马,你能骑着马从黑家楼出去半步?”

黄毛气得直揪头发,“为啥!为啥这次又不带老子!老子哪次给你丢人了!”

霍威板住了脸,本就心气不顺的他顿时怒火中烧,他一把抓住黄毛的领口,紧绷着眉头,“听好了,这次和我同行的四人,都是黑家本族人安排进来的,其中就有二哥自家的孙子!”说到这儿,霍威向马房瞥了一眼,压低了嗓门,“你以为我愿意和他们共事?你不满意,自己去找二哥说理!但你若再和我这么说话,我定不客气!”霍威推开黄毛,迈着流星步朝马房走去。

黄毛踉跄出去了好远,站在原地喘着粗气,把手中的草棒用力甩在地上,但也没有再敢追上前半步。

霍威赶到马房,有四人已经在栅栏旁等候,见霍威,赶紧站直身子向霍威行了扶胸礼,“霍大哥!”四人齐声问好。

“画像你们都拿到了?”霍威向四人点头示礼,边说边走向自己的马位。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将缰绳从木桩上解下,温柔地抚摸着眼前这匹骏马的脖颈,漆黑滑顺的毛发在马房天窗透进的月光的照耀下熠熠发光。“你是黑金梁?”霍威转头看向其中一位年轻人问道。

“是,霍大哥。”一位面容俊朗的瘦高年轻人急忙向前走了一步应答。

“这不是什么好玩儿的活儿。”霍威走出马位。“债押你们也都看了,十二万笛,这厮本来是汇图屿北边挺有名的一个酒商,后来自己作死吃菇,败了不少钱,又跑去赌,欠了一屁股赌债,这次我们是要和赌庄的债头抢人。”

四个年轻人相互看了一眼,“是不是高侠酒馆原来的老板?高高胖胖的?”其中一个长发年轻人问道。

霍威没有作答,摆手示意四人跟着自己,“他身上有钱,就刮着,值钱的物件也都拿着。如果真是身无分文,那就要抓活的,卖给江阴的蛊术师,男四女五,小孩子能卖七万。尸体不分老少男女,只能卖一万。所以人死了,账也就死了。”霍威的声音逐渐变得冷酷低沉。“最好不要波及他的妻儿,但是他这个数目,看来是在所难免了。你们中若有人觉得良心上过不去,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霍威放慢脚步,背对着四人,似乎在等有人主动退出。

见无人应答,霍威便提了提长衣继续赶路。

忽而起了一阵疾风,马房两旁的树木宛如狰狞的野兽,抖落掉身上干枯的树叶,簌簌的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四个年轻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他们跟在霍威身后,面色阴沉难看。

霍威心里清楚,让这四个毫无经验的年轻人跟着自己干这份差事,不过是黑二哥想蛀控黑家钱庄的第一步棋。

一边是走投无路的冤主,一边是穷凶极恶的债头,同行的又是自己无法信任的几个愣头青。这次寻冤,他不得不同平原上的孤狼一般警惕。

一行人来到了伙房,霍威敲了敲门,让四人在外稍作等候,伙房里的人拉开面门,确认了身份,给霍威打开了大门。

开门的是郑狄,他忙得满身是汗,霍威进伙房后他便没有关门,伙房里的热气像江水一般向空中翻涌着。郑狄抻着脑袋透口气的功夫,瞥见了站在墙根瑟瑟发抖的四个年轻人,没有理会他们的施礼,没好气儿地关上了大门。

“你今晚就带这四个人?”郑狄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霍威。

“郑冤头隐退江湖,做了主厨,这世道也就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人了。”霍威一把搂过郑狄的肩膀开着玩笑。

“他娘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你个杂碎还要调侃我!”郑狄一巴掌拍在霍威肚子上。“那个又高又瘦的,就是黑二哥的孙子?”

“是啊!”

“好一个狸猫小子,我说这回可有你操心的,没一个看着像能成事儿的人!”郑狄满脸不屑。

“黄毛和胖子我不也是这么带过来的么,怕的不是不成事,是不和我一条心啊。”

“行了,定都定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那几个小子煮点饺子,让他们去前院吃了等你。我让厨台把刀都备好了,你先上楼等我,我有其他事情要和你说。”

霍威回头看着伙房紧闭的大门,在厨子们的吆喝声中驻足站了片刻,便背起手穿过雾气缭绕的走廊转向了楼梯。

黑家在多年前就垄断了整国九成的香料贸易,这些从南方远途运来的珍贵商品帮助黑家不断积累着财富,金山银山在香料面前也不过如此。当年因为争夺这个生意,黑举国险些在匕蒙大会后被岭南帮的人暗杀,若不是霍威徒手为他挡了一刀,现今汇图屿的香料生意或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年次月黑家帮便与岭南帮大动干戈,两方整整较量了两个月,死伤难记,最终黑家帮凭借着更加凶狠的冤头们将岭南帮赶尽杀绝,也就此统治了大半个汇图屿际的地下帝国。

郑狄就是在与岭南帮最后一次火并时被人砍中脖子,险些丢了性命,花了小半年时间才彻底痊愈,却也早磨了斗志,黑家冤头的第一把交椅自然也就让给了霍威,自己则捡起了做冤头前的老本事,在伙房干起了主厨。

当然,主厨的工作可不止是炖肉做菜、混合香料,那些敌对帮派的眼线喽啰神秘消失的地方,就在这伙房地底的酒窖。

实际上,能住进黑家楼的冤头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冤头平日里大都是有其他营生的。真正想靠寻冤吃饭的人,多数也都沦为了公土夜游的强盗或被送上了刑场。

霍威上到二楼的时候,第一批卤牛羊肉已经备好,厨子们将大块肉趁热用布包裹住,装入盛着肉汤的木桶中抬到前院,这些肉要在天亮前分批送到黑家的各个酒馆。有时贵族们在举办家宴时,也会从黑家大量购买现成的卤肉。

来到郑狄的卧房,见房间里的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酒菜,霍威心中不免有点疑惑,郑狄向来粗枝大叶,如此这番招待,难不成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霍威开窗看了眼月亮,时间还早,他便安心坐下掏出烟枪烟袋点了起来,这儿可不像楼下厨子们的卧房又潮又阴,干燥舒适得让人困意频生,霍威无聊便在屋内边抽烟边翻起了冤账本。

看着那些被划掉的名字和画像,霍威的眼神有如将尽的秋日里的萧瑟寒风一般冷酷,仿佛这些人并非死于自己的手,又好似这些都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做冤头的早些年,他还会因为挖掉人的眼睛而做噩梦,还会因为逼死了冤主的老母亲而彻夜悔恨,但如今他甚至认为那些被他卖到江阴的人被做成活蛊时经历的扭曲与痛苦都是他们应受的。

楼梯间传来了“通通通”的脚步声,霍威赶紧收好冤账本。郑狄风风火火地推开门,结实的实木门在撞击下吱扭吱扭的响着,在撞到墙壁后又弹回到门框里自己关上了。共同出生入死多年,霍威早就习惯了郑狄野兽般的做派,往日寻冤,郑狄也都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

郑狄光着膀子走到塌前,脖子上纹满的黑色纹刺被一道扭曲丑陋的伤疤从中截断,身上也布满了各种形态的旧伤,他戏称这些伤疤为“荆棘皇冠”。郑狄迅速穿上衣服,冲着霍威扬了一下下巴,“我看你纹到哪了。”

“我最近可没进去过!”霍威边说边拽下衣服的高领,露出了自己脖子上的纹刺,“估计还得干几票大的才能合上。”

“你们现在可享福了,别的际的衙门大牢的关系也都打点得精妙了。可不像我们那会儿,出了汇图屿去寻冤都不知道能不能回得来。”郑狄拉出桌前的椅子,“来吧!喝点儿!时间还早呢!”

霍威两步跨到桌前坐下来,“看来不是什么小事儿?”他试探着问道。

。郑狄没有说话,抬手为霍威斟满了酒,“第一杯,祝你马到成功!”

霍威见状更是疑惑,但也没多说话,跟着郑狄,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我可不喝不明不白的酒,有事赶快说,不然这一桌好菜,我定是吃不下啊!”

“没啥重要的事儿。”郑狄放下酒杯,又给二人将酒倒满。“就是挺久没见面,你最近这么一直在外面寻冤,我在伙房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啥时间说个话。已经快二十天没有黑老大的消息了,他足不出户,整日在地窖里呆着,也不知道这游医给的什么鬼方子。”

霍威神情肃穆,眉心紧蹙,再次将杯中的酒猛地灌进喉咙,“二哥三哥现在可是巴不得黑老大快点死。”

黑举篱和黑举程是黑举国同父异母的兄弟,早年在湘外做着珠宝和马匹生意,与黑举国本无太多交集,甚至自诩正义地对黑举国的事业嗤之以鼻。

后来二人跟着风头盯上了香料这一行当,苦于应对各方势力的干扰,便双双投靠黑举国。黑举国因着二人和自己的血缘关系收留了他们,自此两兄弟也借着黑举国势力的庇护登入巨贾一列。常年繁忙来往于各国之间并没有阻碍他们对黑举国的大业产生觊觎之心。凭借着老二一副三寸不烂之舌,将官府关系梳理得通透明亮,也确实在生意上帮助了黑家帮,黑举国虽深知他俩的居心,但无奈二人死死把控着香料生意的命脉,黑举国一直也无从直接处理。

“嗯!对了,你知道唐家两兄弟么?”郑狄突然发问,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唐奎唐莽?那两个跑山客?”

“嗯哼!这兄弟俩……”郑狄轻浅一笑,用手指了指地板。

“啥情况?”霍威一脸茫然,他犹记得往日寻冤,唐家两兄弟还曾出手相助。奇怪这一眨眼间二人如何又被关在自家酒窖。

郑狄紧抿着嘴唇,“这些个跑山客,他们知道怎么用蘑菇酿酒,快入冬了,这俩人本应该上山的。最近却总是频繁出入各家酒馆,我的眼线汇报说,他俩花高价到处购买酒曲。”

“你怀疑他们用迷菇酿酒?”霍威抢问道。

郑狄没吭声,挑着眉毛点了点头。“我担心耽误你寻冤的行程,就擅自安排了此事。”

“东边是铜山帮的地盘,又挨着百图林,妈的跑山客游山卫驱魔师都快搅成一锅浆糊了!”霍威愤愤地怒言。“在他俩宅子里搜到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所以我怀疑他俩是被铜山帮收买了,在替他们做事。”

霍威沉着头思索少间,“那此事先交由你处理,干主厨这么多年了,你可比我会‘伺候’人。我打那些一动不动的东西就用不上力。”霍威还不忘调侃一番。“如果真能从他们身上搜刮到什么信息最好不过了,先不要放人,等我回来。”

郑狄颔首赞同,“话说今年的匕蒙大会,你要准备一下,黑老大这番景象定是无法出席了,二哥三哥什么德行你也心知肚明,应付应付耍嘴皮子的他们在行,真要到了那种场合,他们怕是话都说不出。你在江湖上,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上到官员卫兵,下到铁匠猎人,都是敬你七分的,你能出席,也好震慑一下这帮狗狐杂碎。”

霍威没有回应,他了解匕蒙大会的险恶,汇图屿各大家族帮派的首领元老们挂着求和的名义汇聚一堂,在会上称兄道弟,暗地里却是相互示威角力,每年匕蒙大会后,都会发生不少命案,死的不是各帮的冤头就是账头,甚至有一些当地官员都会横尸暗巷或河边。

霍威并不是害怕,而是觉得自己虽名声在外,但往年大会时,他也都只能和兄弟们守在门外,若忽然要步入高堂入座,难免会有些不适应,况且黑家拒绝做迷菇生意的决定已经得罪了众多帮派,在其他帮派眼中,无恶不作的黑家只是在故作清高。一向快意恩仇的他,担心在面对死敌出言不逊时,会不会难以遏制心中恨意而坏了“匕蒙无武夫”的规矩。

黑举国害病不过三个月,群龙无首的黑家帮就已经被黑二哥搅得混沌不堪,一心想做迷菇买卖的二哥乱了心智,但是早年在湘外时就听说过霍威与郑狄的威名,也让他不得不谨小慎微。

“你怕啥?”见霍威没有回复,郑狄有些不高兴。“我要是有你这脑子,我在汇图屿都横着走!”

霍威表示自己会去参加匕蒙大会,举杯带过了这个话题,虽然没有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但是对于当前形势,他心中早就盘画计策。

两人继续攀谈至午夜,郑狄喝得烂醉,自己歪歪扭扭地走到塌前,重重地摔在了塌上,没出一会儿就鼾声如雷。

霍威下楼吩咐人把桌子收了,来到连接着前院和伙房的仓库,捧起了郑狄备好的五把短刀,通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了灯火通明的前院,这里虽然没有明显的界限,但是黑老大的人和黑二哥的人却站了各自的队,黑老大的人在院中的石桌上打着斗兽牌,大声地嚷嚷着,黑二哥的人则在院子的角落里边喝酒闲聊边把玩着蛐蛐儿,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一袭黑衣的霍威的出现。正在围观打牌的黑金梁倒是敏锐地观察着周遭,看见霍威后招手叫来其余三人。

四人在霍威手里领了刀,便回到马房,跨上自己的马,晃晃悠悠地向大门骑去。

五人刚出大门,吊索便轰轰直响,厚重的铁边木门被拉起关闭,墙上的哨头目视着这支小队远去,直到他们消失在视野,才下了墙。

“听着,小子们。”霍威挺拔地坐在马背上。“前些天边卫出了岔子,起了狼烟,最近路卫兵肯定会时不时的夜巡,北边的路卫没有汇图屿的这么乖巧,所以遇到情况,让我来打理,你们只说自己是我的仆从,要看臂纹就让他们看,千万别惹乱子。虽然进去也不会有事,但是被关上两天,冤主可能就没了影儿。”

“明白了,霍大哥!”四人齐声应到。

不远处,炼阳城的铁匠铺炼铁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百姓为蒙威王点的长明灯依旧闪烁在路旁,一队人在黑暗中朝着光亮的方向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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