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七章无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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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无边的黑暗,触目所及,全是黑沉沉一片,好像置身于幽暗的海底,手脚并用的拼命挣扎,却还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不知去往何方。
“妈妈!”
一声尖叫过后,许曼戈睁开了眼睛,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头顶是老旧的天花板,泛黄的吊灯已有些斑驳,灰蓝色白花的窗帘拉了一半,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刺的人睁不开眼。
窗外柳树新发、蝉声渐起,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能回到过去的那个冬天。
许曼戈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对着天花板发呆。
客厅里还是一片寂静,能听见墙上的挂钟走动的声音,许曼戈坐起身子,将散乱的长发薅到一边,对面书桌上,三个人明亮的笑脸引入眼帘,就像一根钢针狠狠的刺在刚结痂的旧伤口上,那张照片上的一家人,如今只余她一人在这世间。
妈妈过世之后,奶奶做主将她的照片都收了起来,到第三年,就开始要求父亲考虑再婚,妈妈并不是不孝顺不贤淑,只是一个死去的儿媳在奶奶心里比不过孤苦的儿子,毕竟那时候许曼戈大学毕业,已经决定在上海发展,家里只有母子两个人,实在冷清到发慌。
常年不在家的许曼戈不知道父亲被这样烦了多少遍,因为电话里,除了身体好不好之外,他们没有什么别的话讲,而父亲单身这么多年,已经证明了奶奶的要求有多无用,也让许曼戈明白,妈妈去世的打击有多重,她迟来的青春期叛逆带来了多严重的后果。
照片上妈妈留着一头波浪长发,用一根红白相间的发带束着,眼角微垂,嘴角上扬笑的很开,父亲还是一头黑发,一件白色的衬衫,中间是半人高的许曼戈,扎两个高高的小辫,手里抓着大大的彩虹糖,眼神澄澈,印象中是小学时江滨公园开放后一次野餐的时候拍的,那时候,跨江大桥的白色桥体还十分鲜亮,不像如今已经黄灰不分。
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童年时的每一次幸福记忆都在脑子里清晰无比,反而是往前数几年,自己一个人在上海那些日子更加重复、枯燥难分。
今年是妈妈过世的第十一年,父亲也过世了,昨天葬礼结束,奶奶被姑姑接走,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家承受不了,到现在,家里就只剩她一个人。
还好父亲没有像妈妈那样走的突然,元旦前接到电话时是说父亲住了院,她当晚就买了早上的飞机回了家,直接去了医院,年轻的医生对着父亲的片子一点点讲解,许曼戈的心就一点点随着往下沉,肝癌,还有不到半年。
父亲爱喝酒,很小的时候就常常被派去叫父亲回家,因为他总是能在下班后和工友一起就着花生米侃到夜幕低沉,妈妈和奶奶当然都会说,但他爱酒的习惯却一直没有变过,这些年体检虽然偶有指标异常,医生也表示可控,只有这一次,精细的检查却发现晚期。
奶奶很生气,罕见的在病房里哭闹了一场,谁都劝不住,说要是早听她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人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会说出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所以许曼戈也并没有将那些难听的话听进耳里,况且,她自己也有点懵了。
父亲还不到60岁,早已从工厂内退,也没有什么生活上的压力,从常人的角度看,没有任何早逝的理由,但偏偏倒在了酒上。
她在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了许久,听着病房里的吵闹声和医院里各种各样的声响,随后起身给父亲换了条件更好的单人病房,之后给陈桥发了请长假的消息,时间不定。
父亲的病一开始并没有太多外在的表征,治疗的手段也不多,他坚持不要过多的治疗,不想受苦,春节之前的两个月,许曼戈一直在家和医院之间奔忙,偶尔空闲的时候想,父亲大概厌倦了这些年的生活,奶奶将孙女视作同一阵线,不止一次的要求她催促父亲再婚,但她的立场,尴尬到她只能将话说出一半,剩下的只能咽下去,可能她还是太年轻了。
春节之后,父亲出了院,许曼戈事无巨细的照顾他的生活,吃喝用度都严格按照医嘱,还请了保姆,二十四小时看护,父亲再多牢骚也没有用。
照顾不可谓不尽心,病情也时有好坏反复,但春天到来不久时候,父亲还是去世了,临别之际,父亲拍了拍她的头说“你要好好的”“照顾奶奶”“早点嫁人”。
曾经以为那一年已经流完的眼泪,还是在那一刻奔涌而出,人的伤心并不因岁月流失和情感的疏离而衰减,但她确实没有像那时候一样,哇哇大哭、旁若无人,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不负责任、任性胡来的女儿,她撑着一口气,处理葬礼的各项事务,通知亲友、安排流程、照顾老人,面对那些或惋惜或旁观的面孔。
她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表现的雷厉风行、无坚不摧,让人一边感慨她能干,一边暗地里说她无情,更多人窃窃私语:一个早逝的家庭,如今只有一个大龄未婚的女儿,这个家终归是散了。
当然可以不在意,她本来就是不在乎他人眼光的人,可她有在乎的家人,不能让他们承受旁人的非议、受到伤害,所以她必须谨言慎行。
在家里,她下意识的就像见不得人似的畏缩起来,像冬眠的动物,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除了家和医院附近,她根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没有哪怕一次的社交活动,连佳琪听到消息来看她都是直接上门,她切断了几乎所有的外界联系,专心致志守着父亲和奶奶。
这大半年,是她18岁之后,在家住的最长的时间,环顾四周,能看到很多以往看不到的痕迹,眼前卫生间的镜子,角落里贴着一张雪花膏女郎的贴纸,细细小小的,已经严重褪色,是妈妈以前一边擦脸一边贴上去的,爱美的小女孩怎么要也不给。
水声已经哗哗响了许久,她醒过神来掬起一捧清水洗脸,抬头时看见自己眼角的纹路已经清晰如刻、黑眼圈肉眼可见、眼角发红,看了一会儿随手捞起手边的毛巾擦干脸。
大概是因为悲伤低落的情绪已经持续的太久,失去了对人的控制力,多日忙碌之后,漫长的睡眠醒来,此刻只是觉得饥饿。
冰箱里的东西是每日更新的,奶奶昨天跟姑姑走的时候,还叮嘱她别忘了冰箱里刚买的火龙果,她虽然也不想离开生活久了的地方,但终归还是拗不过儿女。
家里数日没有开火,厨房一丝烟火气也无,火龙果的外皮还隐隐有层水汽,切开和酸奶拌在一起就是一餐。
酸奶倒了一半,手机响起,显示有消息进来,擦干手点开,是阿诚。
阿诚每个月都给她发餐厅的运营计划和财务报表,她说了几次不用,后面也就随他去了。
这样一来,阿诚在她的联系人里总是靠前,在上海的人际圈里,排在第一位,超过了秦音,后者问过一次,提出来看望,许曼戈一再拒绝无效,带她去了一次医院,希望她不要对其他人说起。
秦音不是大嘴巴的人,连祁川都没有告诉,对人只说许曼戈是想休息一段时间,连陈桥都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听到,默默发了红包也没多打扰。
只有阿诚,每个月乐此不疲、兢兢业业给她发店里的资料,她有空的时候回,大部分都不回复,他似乎也并不在意。
“好,我下周回上海!”
吃完清冷的午饭,思考许久,许曼戈回复了他,刚想把手机扔到一边,阿诚的消息已经进来:“我去接你,我刚买了车。”
她其实并没有做好具体的计划,经历了这半年完全不同的生活,整个人有点松散又有点茫然,但又觉得自己得快点从这种状态中走出去,而回到自己熟悉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去可能更有利,就算有伤口,也不躲到角落里去舔舐。
一开始阿诚相信了秦音的话,以为许曼戈真的是累了想休息,还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拿开店的事情来烦她,但三个月过去之后,他意识到许曼戈安静的反常,觉得就算那天两人小小的不愉快不至于闹到不相往来的结果。
联系不上许曼戈,于是又去找秦音,百般缠问之下,才得到家里有事情的消息,又被一再嘱咐不能泄露、更不要打扰,考虑许久,阿诚想到的不显山不露水的关心方式,就变成了每月的财务表,美其名曰让投资人放心。
朋友也好、生意伙伴也好,保持联系总比失联要好。
所以收到许曼戈消息的瞬间,他毫不犹豫的提出要去接她,并且想好了,要是被拒绝的话,就用刚买车想练手这个理由说服她。
她不愿意接受他人平白无故的帮助和关心,不想让旁人离她太近,早在他们相识之初,她就这样说过,也这样做了,不过那时候的阿诚忙着慌乱,无暇多想。而现在,他的行动早已前于思考。
餐厅已经逐步走上正轨,账本上原先的负数已经开始转正,预计再过三个月就能加速回收成本,只要能将内部品控和卫生环境做好,餐厅就能站稳脚跟,至少能占领周边五公里的办公区域,而在人事上,有主厨、有大堂经理,阿诚已经没有了事必躬亲的机会,跟半年之前的忙碌相比,如今可算相当清闲。
去年元旦,在阿妈的一再要求下,阿诚带她去了住的地方,老小区的一室一厅,离酒吧两三公里的路,虽然是在市中心却因为老旧,显得十分破败,路边摊和亮着各色灯的小店还有各色行人将本就不宽的马路切割成碎片状,雨雪天气,地面上的积水和污水混在一起,乱的无处下脚,和远处外滩明亮的灯火形成鲜明的对比,再加上家里落了灰的厨房和狭窄的单人床,不免让阿妈为儿子的生活环境忧心,催他找个女朋友,就算暂时不考虑结婚,也可以做个伴。
事实摆在眼前,阿诚解释的再认真,也打消不了阿妈的疑虑,说眼前大陆发展形势好,也不强求他回台湾,但至少要安定下来,买房买车,好好吃饭睡觉,过的好一点。
当时阿诚只是应承着,却没有听进去,但此刻夜深,风清月冷,床头上的台灯散发着暗黄色光线,照亮房间里简单的陈设,一桌一椅一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明明是初夏,却有一股凉意从心底升起,阿妈大概是对的,人需要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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