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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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一直没有个“定论”,西凉使臣到燕京城都已经大半个月了,燕帝也没有做出决断。
因此,众位大臣一直认为陛下是心疼公主才迟迟不肯做决定。
眼下已是春夏之交的午后,空气稍许有些闷热。
“公主,太傅来了。”
冬荪小心翼翼地凑到床边唤了一句。
宋姝月自睡梦中被唤醒,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随后随口应了一句:“太傅?他不是告假了吗?”
冬荪一愣,随后解释说:“太傅昨日就来信说今日可以如常授课,公主不是知晓的吗?黎太傅已经在外边候了一个多时辰了,听闻公主还在午睡,便不让我们叫醒您……”
宋姝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那再让太傅稍等片刻,我换个衣服便来。”
她伸了个懒腰,随后起身下了床,也许是睡迷糊了,宋姝月现下将前段时日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公主,这些都是尚衣局新送来的,都是由蜀锦织成的呢。”冬荪抱着几件崭新的衣服走了过来。
宋姝月听到“蜀锦”这两个字微微蹙了蹙眉,冷不丁想起了一个人,那人的母亲就是蜀地的绣娘,因为没日没夜地刺绣,最后熬瞎了一双眼睛。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几件新衣后,很快移开了视线。
之后,她走向了衣橱,视线落在了被搁置在一旁的一件石榴色纱裙上。
在书房等候的黎砚池看着缓步向他走来的人,莫名有些恍惚。
裙摆随着主人的步伐微微摆动,层层叠叠的褶皱荡起又落下,像极了在风中摇曳的石榴花。
这身衣裙与当日一模一样,冷不丁将黎砚池的思绪拉到两年前。
那日,宋姝月让小太监从宫外悄悄给她带了几瓶桃花酿,这酒当时在京城可谓是时兴得很,传得神乎其神,她便也想弄几瓶来尝尝。
可不曾想,这一喝就喝过了头,酒醉壮人胆,宋姝月被黎砚池偶然撞见后,不仅不害怕,反倒没个正形地开始调戏起他。
“太傅,你看看你,长得跟个画上人一样,可为何满嘴的之乎者也,你不觉得无趣吗……”
那日宋姝月因为上树掏鸟窝被黎砚池斥责为举止品行不端,本来心中就有怨气,但碍于自己的太傅随时都有可能向母后和父皇告状,因此她敢怒不敢言,眼下喝醉了酒,倒是什么都敢说了。
黎砚池还记得那日她身上浓郁的酒香味,以及压着自己在唇上胡乱啃噬的酥麻感,随后又不自觉地想到了那天晚上……
想到这,黎砚池的手指猛地收紧,手上握着的书卷被这突然的力道捏出了褶痕,他微微晃了晃脑袋,定了定心神,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分明是她先招惹的我,眼下却又喜欢上了旁人……
“太傅。”
宋姝月轻轻地唤了一句,随后微微颔首以表示敬意,之后便往回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抵在桌上,一只手随意地翻了翻书页,耷拉着眼皮,瞧着似乎没什么精气神。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黎砚池何时走到她的身侧,她都不知晓。
“公主,臣今日带您出宫。”
“出宫?”宋姝月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这才打起点精神,但对上黎砚池那双含着丝丝笑意的眼眸后,心头又不自觉地浮起几分怪异感,随后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太傅,你方才说什么?”
“皇后娘娘说公主最近心情不佳,嘱咐臣今日带您出去散散心。”
听到这话,宋姝月心头的怪异感才消退了些,原来是母后的嘱托,她就说太傅怎么可能会那么善解人意。
念着宫外,她的脑海里顿时浮想联翩,随即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我要去天盛酒楼。”
黎砚池看着她,淡淡地笑了笑,眼底似升腾起融融暖意。
笑容浅浅,本是稍纵即逝,但恰巧又被宋姝月瞧见了,于是乎,刚被自己压下去的疑惑感又猛地蹿了上来。
宋姝月背过身,微微摊了摊手,脸上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表情,太傅这段时日怎么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她怎么从前没发现太傅那么爱笑?
天盛酒楼内,望着面前的美味佳肴,宋姝月眯着眼睛凑到跟前闻着香味,感觉到许久未有的轻松愉悦。
这段时日,因着西凉一事,她确实有些心烦意乱的,和亲一事就像一把刀悬在她的头上,将落未落,着实让人忧心忡忡。
其实,此时的宋姝月也搞不清自己的思绪,她必然是不想嫁去西凉的,可她又不想父皇为难……
黎砚池见她一直夹着那碗红烧狮子头,便直接给她端到了面前,甚至给她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的菜,随后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下。
碗里的菜越叠越高,宋姝月莫名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那夹着菜的筷子,急忙摆手,因为两家鼓鼓,所以只能囫囵地推脱说:“太傅,够了,你也吃。”
“没事,我不饿。”
听到这话,宋姝月呛了一口饭,猛地咳嗽起来,随后背上就立刻传来一阵轻柔的拍扶,面前也递来了一杯茶水。
端着茶盏的那双手骨节分明,宋姝月的视线冷不丁凝在那沉在杯盏底下绿油油的茶叶上,愣了片刻。
随后抬头看了眼太傅,猛地回想起了什么,前端时日的心虚一股脑地全部涌入了脑子。
她怎么把这事忘了?
不对,她忘性大,太傅总不至于忘了吧,那日她分明记得他说自己把他当猴子呢?
可太傅眼下怎么跟个没事人一样,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当日发现了异样,肯定是要怀疑到自己头上的。
看来,她得去找冬荪和春韭好好地问上一问。
现在的话,既然太傅不提,她也便也先当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吧。
吃完饭后,黎砚池又带着宋姝月去了茶楼听戏。
戏台上名伶扮相精美,唱得也是时下流行的戏目。
宋姝月听得起劲,就连手边的瓜子不是春韭剥的也没察觉出来,而一旁的春韭也是有些诧异地看着这异常和谐的画面,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公主一下。
可没等她说出口,就被一旁的冬荪使眼色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宋姝月看着正起劲,之后回过神,发现这雅间里只有她和太傅两个人了,两个小丫头不知何时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等会,那眼下这“咔咔”的响声是从哪发出来的?
宋姝月微微偏头,瞥了眼自己身侧的小盘子,上面的瓜子仁堆成了小山一般,随后顺着视线,抬头看向了对面一袭白衣的太傅,只见他熟练地剥着瓜子,素白的肤色与那棕黑的瓜子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总有一种仙人蒙尘的感觉。
想着她方才吃的瓜子都是来自那双谪仙一般弹琴作画的手,她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太傅现如今怎么变了个人?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现下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很想逃离这个逼仄的小房间,就在此时,她乌溜溜四处乱晃悠的的眼里突然闪出了金光。
“表姐!阿宴!”
宋姝月直起身子,逃难一般地走向窗边,随后倚在栏杆上,使劲地向楼下几人招手。
为了看清戏台,雅间的一面并无遮挡,因此,对于楼下的一切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听到这声动静的小男孩回头看了一眼,随后扯了扯自己母亲的衣袖,道:“母亲,那人看着好像公主姨母。”
被唤作母亲的妇人愣了愣,随后抬起头往头上看去,视线在雅间一男一女两个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也朝楼上人挥了挥手。
“阿正,我瞧见公主妹妹了,我们一道上去吧。”
那被换做“阿正”的男子一身青墨色锦衣,见状宠溺地看着妻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想必大家能猜出来这几人的身份了吧。
这被唤作母亲的妇人当然就是穿到这个世界,变成林清禾的原作者了,这是原身在第二个故事中的第二场戏份。
她都出现了,大家自然能猜出这个小男孩的身份吧,第三个故事的主人公陈宴是也。
而她口中的“阿正”则是林清禾的夫君,昌平侯府世子陈文正,他与林清禾在原故事中的戏份不多,基本上是一笔带过。
他们是青梅竹马,陈文正自幼便喜欢她,他们俩的感情基本上是水到渠成,顺风顺水,没有像每个故事的男女主有那么多的波折,因而穿过来的我走剧情也很顺利。
林清禾自然而然地挽起相公的手,随后朝楼上走去,一边走脑子里一边思索着剧情。
西凉使臣已经在燕京城逗留半月有余了,边疆局势还在僵持中,对于结盟一事,燕帝虽然至今仍未明确表态,但按照原故事的节奏,很快这件事就要来个了断了,随后进入原故事中的第一个大剧情点。
她今日的戏份不重,只需要推动小公主和太傅这条感情线就可以了。
眼下,黎砚池应该是明白了自己对小公主的心意,只是苦于无法说出口。
这个傲娇男,原故事中,几年前,燕帝曾有意让他尚公主,可惜被他自己拒绝了,眼下却又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只可惜,小公主一年前被人趁虚而入,现下心有所属,眼里完全没有他。
想到之后的剧情,她不由得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故事里我的戏份不多,等小公主嫁去西凉后,她这个原作者又要短暂地杀青了。
对于她来说,可以堂而皇之地消极罢工,当然是一件好事情了。
等所有故事都发展完,她兴许也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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