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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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下课了。

        不可置信……这是花见开学以来第一次上午整节理论课一秒没睡，简直感天动地到校长看了都要流泪。

        这一切多亏了五条悟，两个人在一上午的课程里从“论术式在基建方面的可实用性”聊到“甜豆腐脑好吃还是咸豆腐脑好吃”……说起来，日本豆腐居然是蛋制品！没有豆也没有腐！名字叫豆腐简直是纯纯的欺诈——

        时钟指向十一点半，原本死气沉沉的人群开始叽叽喳喳窃窃私语，躲在后排一低头就消失无踪的特困生们也纷纷抬起头来。

        讲台上的老师也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扭头看了一眼时间后从善如流地说:“那么我也不多耽误大家吃饭了，今天就讲到这里吧，下课。”

        桌椅摩擦地板的声音和人的脚步声混在一起，人们一齐涌向教室的出口，缓慢地向门外挪动。

        而花见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不去吃饭吗，你。”一旁的五条悟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换了个姿势翘二郎腿。

        “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教室里的人快走光了，花见终于不用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了:“我们学生会系部通知了十二点在隔壁楼开会……”

        她有气无力地把玩着手里的笔:“不要靠近学生会，会变的不幸……我真想把刚开学听到招新俩字就扑上去的自己打一顿。”

        “第二天就要交的任务晚上八点才发你要求的社长是狗屎！在讲台上废话连篇要求每个人都变成社交牛逼症的学生会长也是狗屎！！”

        “噗……我有个后辈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五条悟扶着椅子背笑得前仰后合:“一脸严肃地大声说:加班就是狗屎！！什么的，哈哈哈哈……”

        “大家都是被996束缚的可怜人……话说，我觉得你这家伙倒是挺适合学生会的。”花见开始弹笔盖:“你要是去招新处坐摊子，绝对能招到很多人。”

        “哦？嗯——小花见终于意识到我这张帅气的面孔的价值了吗☆”

        “不要总是把话题拐向自恋的方向好吗……虽然你长得帅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是我是感觉——你，百分之百、绝对是那种会在招新会上拿着大喇叭，别人坐着你站着、别人站着你一定要站桌上，还大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学生会进了就是赚到——的那种类型，嗯。”

        此刻，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时间将近正午。

        五条悟像某种喜欢晒太阳的大型动物一样瘫在椅子上，微熹的阳光穿过他微微半透明的身躯落在椅面上，轻柔的、安静的。

        入目是半边字还没擦干净的白板、带着图画和刻痕的课桌，天花板的角落里缀着蜘蛛网，稍微有些脏兮兮的。窗外是鼎沸人声，往来笑闹，学生们从各自的教学楼里涌出，汇成一条小小的河流。

        “诶——”五条悟拖长了音:“这样啊。”

        花见正在在桌上涂涂画画，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过后，五条悟眨了眨眼:“不过很可惜，我上学那会学校并没有学生会呢……嗯，哪怕是现在也没有。”

        是不是该在高专设个学生会？唔，只有三个学生的话那么会长由老师来当也没关系吧——就丢给硝子好了，在医务室里呆久了人可是会生锈的。他有些漫无目的地这么想着。

        教室里的时钟指针接近十一点五十，花见没察觉到五条悟片刻飘开的思绪，捞起手机站起来:“那还挺可惜的……虽然学生会真的很狗屎，但也算是一种经历嘛——好了！该走了该走了，我可不想到开会的教室了发现位置只剩第一排，会死的。”

        ——然后去的很早的花见狠狠抢到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好耶。

        ……

        一节不知道在讲什么（主要是她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会议过去，花见在结束的时候真心实意地交付最热烈的掌声，然后拎起包跑的比谁都快:“终于结束了……饿死我了。”

        没法离花见太远的五条悟缀在后面，被无形的距离限制拉着跟着她一起移动。

        又跑了两步，花见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主要是真的跑不动了），扭头看着身后五条悟那副悠哉悠哉的模样，还没等花见说话，对方就先开了口:“花见牌列车现在就跑不动了吗，怎么停下来了，好弱——”

        一个十字路口出现在花见头上:“……你这家伙。”

        花见往回走了几步，对着五条悟狠狠出拳，对方不躲不避，拳头穿过了他的身体，只是触到了一片空气。

        “嗯？打不到哦？”这家伙还笑！

        花见无能狂怒。

        她还没有社交牛逼到可以在马路上对着一团空气拳打脚踢，面对着反复摩擦自己理智还甩不开的五条悟，花见只能……忍住。

        默念了三遍莫生气，花见逐渐冷静了下来。一上午的相处时间还不够她习惯对方过分的活泼和无厘头，她冷酷地开口:“五条悟。”

        “嗯？”五条悟因为她突然严肃的语气诧了一下。

        “我认为人和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互相尊重。”她缓缓走到路边无人的岔口:“怎么说……？我就是有些，嗯、不太适应你的性格。”

        花见的话很直白。

        直白到五条悟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会变成这种鬼魂的状态的，也不知道你之前是什么地位、有什么经历。”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或许你和你的朋友们一直都这样相处，他们也很适应你的性格和言行。”

        “但是我，不行。至少目前来说不行。所以——”花见直视着他。

        一般来说，动物之间对更加强大的同类会有本能的畏惧，人类当然也是如此:女人害怕更强壮的男人，体型瘦小的害怕体格强壮的，两手空空的害怕手持利刃的……

        原本悠悠然飘在半空中的男人缓缓降落到地面上来，站定。

        白发的男人有着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当他直直凝视着你的时候，剩下的只有一种——被某些肆意却又冷静的、可以轻易将你碾碎的存在选中的感觉。那双比天空更加璀璨的瞳仁深处，是一片如同荒芜宇宙一般的、使人惧怕的虚无。

        压迫感。

        五条悟的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八五，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体格纤长却不显柔弱，肌肉均匀又不过分夸张——不仅如此，他身上更有一份独特的气势，狂傲的、蔑视一切的，不归于“平凡”的气势。

        ——非常、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花见没有犹豫。

        在这个人人都会注意社交距离的时代，花见已经很久没有跟异性以一种敌对的姿态针锋相对了。

        但她仰起脸，与他四目相对。

        “既然目前你和我已经是绑定了的状况，我希望我们至少能够好好相处。”

        “我不会对你的事情刨根问底，也并不关心你是什么咒术最强、世界第一。”

        “我不会因为你的特殊性而自降一格，也不会在心灵上率先屈服，更不会自视甚高、趾高气扬。同样的，我希望你能够尊重我的心情。”

        “我。”花见指了指自己。

        “——和你。”花见指了指五条悟。

        “能够普通的，以平等的、朋友的姿态相处。”

        “……”

        迎接她的是片刻的沉默。

        “啊哈，真敢说啊。”五条悟的声音低低的。

        半晌，他咧出一个笑来。

        “好啊。”他回答。

        ——就让我看看，你的特殊性在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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