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水未落，石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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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阳城中一群少年少女走街串巷朝着“添香阁”奔去。
“远之，那小姐姐说的话可靠吗？你姐姐真被堵在‘添香阁’了？”身形魁梧皮肤微黑的少年出声问道。
“嗯，翠儿姐姐我认识，她是姐姐的朋友，不会骗我的。”年纪最小的少年一边奔跑一边解释。
“远之别急，我和闻夏怎么说都有些身份，他们多少会给些面子。”另一个较为瘦弱肤色偏白的少年劝道。
“我说你们慢点，我和翠儿姐姐跟不上了！还有你们水府的两个少爷直接跑青楼去真的没问题吗！”后面的少女疾跑两步赶上三个少年，急切问道。
“先救人再说。”魁梧少年水闻夏道。
瘦弱的凤念青同样点点头。
几人脚步不停，眼见着离“添香阁”就只有一个街口的距离，最前面的闻夏却急急停住脚步，只见街口数人正向他们走来。闻夏想躲，后面的几人却停不住脚步撞了过来。
“咦？闻夏、念青，你们怎么在这里？”为首一人一眼便见了几位少年奇道。
“五叔。”
“五舅？”凤念青这才看清来的人，不由惊呼！
“远之、梦儿？你们也在？”水寒从一边走出。
“远之？”少女依竹探出头来。
“夫子？！”四小同惊，而后烬远之又惊道：“姐姐？”
“姐姐？”这下众人的目关算是齐齐扫过了这对姐弟。
后面脚本声响起，衣裙缘故，落后的翠衣少女翠儿终于赶了上了……
此时添香阁中，李家两位少爷正与其他公子哥还有那位崔御医一同商议，众人皆认为已经烧成灰的死者没人会验出什么，不必太过担心！
但李允武却心中不安，这位初入离阳……不！应该说初入离国便搅动风云，光彩夺目的偃师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他不得不小心谨慎，验出什么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不把自己牵扯进去！
如此考虑一番李允武心中稍安，然后便开始继续和那些公子哥把酒言欢，可暗中却已经打算将其中某人舍出去了……
水寒买下的院子，水耀抓住侄子和外甥，要求他们回去后作证他去“添香阁”是帮忙救那少女的！
绝对不能说漏了嘴，家中妻子虽是大家闺秀但毕竟是江湖中人，“踏月马场”的大小姐，论武功比他也未必差了！
二小心中好笑但也不敢不从，只在一边点头，若是原先他们必然要要求水耀教些武功以作好处，不过这两天水寒在教授偃术的同时还指点他们习武，以水寒的境界自然高效独到，他们已经有些看不上自己长辈水耀的指导了。
水寒则在一边仔细询问烬依竹那位病患的情况以及她的用药。
烬远之见姐姐没事已经放下大半心，此时和林梦儿两人忙着端茶倒水，连城一人无所事事，看起来只是在一旁听着，但他心中却是在替他师父担心，不可否认单以相貌论，这个烬依竹比起拾羽来不知要胜上几筹！
“姑娘的用药虽有问题，但确实不该致人死命，只是药效达不到预期。”
水寒思索一阵做出判断，依竹因为没有把握，所用药物都偏保守，预计疗效难以达到，但也不会有什么害处，致人死命这就更不可能了！
“先生，您是远之的老师，就叫我依竹便可。”
烬依竹喝了口水继续道：“我也觉得很奇怪，初开始我发现那位老爷爷病情有所好转，但远达不到我的期望，我还想大胆地做些调整，可没想到才一天，情况就急转而下了！
我也给老人重新诊过脈，脉象非常乱，我也说不清原因，对了当时我在给老人行针，脉象已经慢慢稳下，可不知怎么的老人的脉象突然就有了鼎沸之象！”
“哦？你刺了哪几个穴位？”
烬依竹报出几个穴位，水寒听完却是皱起了眉头。
“先生怎么了？我行针有问题吗？”烬依竹见状顿时紧张起来。
“穴位没错，但你行针这几处穴位时如果有人轻击志室穴，就可以轻易让病人气血混乱，形成鼎沸脉象！”言罢，水寒看似轻柔的一弹指，坐在一旁的连城便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什么情况？”连城茫然环视一周。
“我刚刚就拍了他的跳环穴。”
“师叔，这手是什么功夫啊！好厉害！”
“没什么，‘撞天门’指力而已，注意力集中的话稍有内家根基就可以抗下。”水寒朝连城翻个白眼道。
连城呵呵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的确分心了。周围众人见状同样失笑。
烬依竹掩嘴笑了会又道：“那时小女子只顾着那位老人还真没注意周围，恐怕真的有人动手脚也注意不到。”
“无妨，这手功夫名字响亮，但只是门技巧，修为到了都能用，没法从中找出具体人物，不过能驱使这样的高手去为难一个小姑娘，看来事情也不那么简单。”水寒摸了摸下巴陷入思索中。
一旁的水耀看了看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带这两个娃娃回去了，明天一早我会再过来的。”
水寒回过神来向窗外看了一眼回头道：“也好，只是几位帮我些小忙。”
说完也不等水耀反应，就将他拉到一旁附耳说了些什么。
水耀点点头说了声小事。转身便拉了那两位晚辈离开。
水寒送走水耀看了看那对兄妹又说道：“梦儿你带远之姐姐去休息，你们一间屋子。远之照顾好你姐姐，连城你今天的功课没完成，罚你烧水和清理浴室！”
“师叔！三人份大浴桶啊！不对，烬姑娘也要的话是四桶啊，光背水都不少啊！”连城叫屈道。
“不用连公子动手，小女子来就可以了。”烬依竹道。
“不必客气，这本来也是一种锻炼，之前我们都是自己准备自己的，不过今天连城没完成功课，给他补上训练量而已。还有，连城不必准备我的，我有事出去一趟。待会我会把防护偃甲和阵法都打开，你们就别瞎跑了。”水寒解释一声就告辞离开。
一旁的二小听闻今天不用烧水清理，顿时喜上眉梢，远之笑嘻嘻地对姐姐道：“姐，在夫子这每天都会给我们泡澡解乏，澡桶都是偃甲，只要开始把柴火准备好都不用人烧水就能一直保持水温，还有好多别的功能，就是水和柴火要自己准备。今天有连城哥哥准备我们就可以享受一下了。”
“这多不好意思，我只是来避难的，反倒要麻烦主人家。”
“烬姑娘没事，这本来就是我的训练量。”连城挥挥手尽量豪气道。
“那就多谢连公子了。”烬依竹闻言也不强求，行了个万福以示谢意。只是当她看到那五尺高三尺圆的木桶和明显加了配重，还两头大小不一的挑桶后，才发觉光一个万福作为谢意果然还是轻了……
此时的水寒早已影遁于夜色之中，他的目标是城内各大药铺，要用到的药物数量不少，但从各家分取就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而水耀在回府途中已经派出家丁前往葬区，今晚那里也许会有所获！
离阳城太子府中，鬼先生拿着最新线报冷笑一声，掌力一催黑色鬼火瞬间将手中纸张烧成灰烬，而后转身重新隐入黑暗……
楚王某处别院中，骆玄看了楚王送来的密谍，轻笑一声就继续闭目打坐，仿佛完全不关心这些事情……
天际慢慢放白，水寒早已回到小院，他独自躺坐院中，望着渐渐不见星辰的天空，“太易无常演术”在心中变化不定，周围三尺内布下的“玄天无相剑气”与之内外呼应流转不断，时而顺畅时而生涩……
水寒眼中神光一闪，自语道：“呵，要算尽这世间的无常变化吗？怎么可能！也不知道这是哪个疯子创出的武功，化无相剑气为无常劫数！不过这‘无常’变化似乎可以对应《转流神功》中遁去的一点生机，这两门武功难道有什么关联？算了，也不急于一时，其中奥秘还得小心探查……”
水寒站起身冷冷扫了眼院外，这一晚上还真是不安生，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又踏进了某个阴谋漩涡。
院外的人尝试了一夜却又不强行突进，这样的眼力和忍耐力绝不是一般杀手死士可以做到的！如今天一亮那些暗中的人便开始各自撤走。
哼！看来杀人灭口只是以防万一，他们隐藏的够深，没有必要犯险暴露。
抬头看了眼天色，水寒已然准备将众人喊醒准备早课，然后再去墓地解决这次医患之事……
巳时三刻水寒一行人来到城外墓地，此时李家两位少爷与崔御医早已到场，水耀也带着二小站在一旁，此外还有一位样貌清秀英姿飒爽的姑娘。
水耀见众人到来首先便招呼起来：“韩兄，我们在这儿！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内子冯秀英，‘踏月马场’大小姐。”
那女子并未如一般闺秀般行万福而是抱拳道：“久仰大名，韩偃师数月前在离山战剑圣传人与羽族天将，最近又在离阳城外对上了‘雁伏刀’和‘三哭小斧’，让人钦佩，不如找时间切磋一下！”
水寒一愣，但看着这女子战意昂扬的目光这才想起江湖传闻水耀新婚出征，他这位夫人因败于其手而未能同行，从此此女便更痴迷武学一心要打败丈夫。
水寒无奈道：“运气使然，那几次几位都没有使出全力，不过姑娘要切磋还是待此事了结。”
“那是自然！”
“我说叫你声韩兄是客气，我可比你大，我夫人你得喊嫂子！”水耀在一旁不满道。
水寒呵呵一笑直接置之不理，只是转头望向李氏兄弟：“两位可以开始了吗？”
“呵，韩兄没问题那便开始吧。”李允武收起折扇笑道。
水耀一挥手，水家家丁上前开挖墓地，而那位死者的家人在一旁擦拭眼泪，看他们附近地上的化纸痕迹，应该拜祭过后才同意动手的，其中恐怕也达成了什么协议。
很快的墓地被清理了出来，紧接着开棺验尸，水寒与京师府的仵作一同来到棺边，仵作看了一眼道：“诸位少爷，此人死亡时间太长又已火化，不可能再验出真正死因，不过观其未烧尽的骨质应当不是中毒而死！”
李家二位少爷点了点头，李允文见水寒戴上一副手套还在继续检查的样子，嗤笑一声道：“韩公子，听到了吗，这人不是毒杀的，你这是还要在骨灰中找什么致命的伤口吗？”
水寒也不多说只是继续查看，李允文见自己被无视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允武拦下，他说道：“韩兄，这位仵作老宋是京兆府的首席，他的话还是可以相信的！”
水寒这才抬起头向那位老仵作告了声罪，然后站起身子对众人道：“老先生的判断我相信，但有些东西作为仵作未必知道。”
言罢他转身取出昨夜准备好的药材和工具。
“烬姑娘用的药是‘左柳’一脉，应对类似急诊时常用到‘焰竹草’，此种药物被人服用后药性留于体内护人脏腑，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但此物高温灼烧后会出现另一种特性……”水寒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将捣碎的“焰竹草”放在火中灼烧。
仵作老宋却惊呼出来：“竹草汗青！对啊，‘焰竹草’灼烧后遇盐水呈青色！”
水寒点点头接着说道：“不错，前辈说的对。刚刚在下准备的‘焰竹草’份量正是当初烬姑娘一个疗程用量的十分之一，诸位可以看看这种青色！”
说完水寒稍稍取出一点冷却的草灰放入五色的盐水中，灰一入水瞬间便看到浓郁的青色在水中蔓延开来，崔御医看在眼中嘴角挂起一丝冷笑。
“现在同样将这一点骨灰放入盐水中，请大家看上一看！”水寒取出相同份量的骨灰撒入另一盆盐水中，丝毫变化都没有出现！
老宋顿时皱起眉头，“不对！‘焰竹草’的药性持续时间很长，这位老人去世后体内肯定还存有药性，火化之时高温灼烧正是应该出现‘竹草汗青’现象的时候！怎么会一点青色都不出现！”
“对，如今这个情况出现的原因，只会是这骨灰的主人生前体内根本没有‘焰竹草’的药性！要么他从没吃过，要么吃的量少时间还久药性早已消耗一空！”水耀插口道。
众人见状纷纷点头，而此时的李家兄弟脸色已然无比难看，而那位崔御医却是一脸不可思议。
水寒看了他一眼道：“崔御医你有什么疑问吗？”
崔御医回过神来忙道：“没有没有，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有这一种检验方法！”
“哦？是吗？但是有人可不这么说啊！水兄请把那人带上了！”水寒冷然道。
“好嘞！那个什么崔御医的，正好给你看看昨天我让人守着附近的结果！”
水耀拍拍手身后水家家丁带上来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瘦小男子！
那男子一见崔御医急道：“崔先生救我！”
崔御医在那男子被拉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脸色大变，此时再听到他的话顿时面色苍白，他强提精神道：“这人是谁？我又不认识，你们休想随便找个人来诬陷我！李家两位少爷在此，他们自会公断！”
瘦小男子眼珠一转就又要开口，一旁的水寒却先一步说道：“你可得自己想办法证明此事是有人指使或是我们诬陷，若众人信服，那不管哪样我都给你解药，但如果只是信口胡说，那你就得赌一赌崔御医解不解得了你身上的毒了！”
瘦小男子闻言顿时冷汗淋淋，他急切道：“崔御医府上有间暗室，我曾经在那里接过他的任务！”
众皆哗然！堂堂离国御医府中竟然还有暗室！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崔御医本想暗示瘦小男子临时翻供诬陷水寒等人，却没想到被那人报了这么大个料！一时间他都有些站不稳了。
“哈哈，看来一不小心挖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你还是先说说昨晚你来干什么吧！其它的一会去京兆府解释！”水寒笑道。
“是是，昨晚崔大人派小的来往这个坟头的骨灰盒里混些东西，那包东西已经被收走了。”
水耀拿出一个小包：“就是此物！”，仵作老宋上前接过打开放在鼻边嗅了嗅点点头道：“确实是‘焰竹草’灰烬。”
李允武突然道：“崔先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崔御医一惊一下瘫倒在地，看着李允武急道：“大少爷！你……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可是为了帮你拿下这女子才这么做的！你……你可不能把我舍下啊！”
“哼，自有律法收拾你！哪里是我所能左右的！”
李允武一挥袖扫开崔御医，然后对烬依竹道：“依竹姑娘，实在对不住，这崔御医擅自揣摩在下的意思，害得姑娘受尽委屈，这虽非我本意，但终究因我而起，好在韩兄聪慧，替姑娘洗刷冤情，未铸成大错，让我心稍安。”
说着又对水寒一礼，水寒笑笑略一拱手就当回礼，李允武再站起身来已是一脸肃然，亲自派人请京兆府尹商量对崔御医二人的收押工作，期间竟然连一眼都没再正眼看过崔御医！
“真是能屈能伸啊！”
水耀轻声道，水寒吐了口气同样轻声说道：“难怪你说此人难对付，他这一手一出我们也没法继续调查下去，那个引动老人脉象异常的人始终没出现，看来这件事后面还有挺深内幕的！”
“别去多想了，卢老御医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这对姐弟恐怕就是那位老医官的后人，此事牵扯太广我们没法继续调查。”
“是啊，而且时间太久了，也无从下手！”水寒叹道，看前夜那暗中高手的行径，此间之事并未触及那些人的始末，恐怕那崔御医身上也挖不出什么。
“多谢两位公子相助，依竹感激不尽。”烬依竹拜倒道谢，一旁的烬远之也一同跪下。
“唉，别这样，快起来……”水寒二人一时间手忙脚乱。围观民众此时更是议论纷纷，那位死者的家属纷纷上前堵住府尹，要求给出个说法，同时又相互指责对方没有照顾好老人！
京兆府尹一时头大，索性把老人家属与崔御医等人一并带回审讯！
既然这过世的老人没有按疗程服药，那也就说不上是被烬依竹开错药害死的。
至于说为什么老人没有服药，那恐怕就十分复杂了，到底是老人自己为了什么目的没有服药，还是他的子女亲属收了什么好处没给他服药，甚至是不是有高手暗中换药也未可知。
时间已过去数月，这种事几乎已成死案，唯一的线索只有看似知情的崔御医，能不能撬开他的嘴也就只能看京兆府的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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