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玩笑话（四）

“宋岿，你等等！”

        也不知道这么精瘦一个男孩哪里来的这么多力气，师袅袅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才伸直手臂抓住了宋岿的衣袖。

        宋岿终于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后，冷冰冰地背对着师袅袅问道：“师小姐跟着我做什么？”

        师袅袅有些恼怒地双手抱胸，“我不跟着你，怎知道宋公子这一劲头上来，能干出什么事儿来？”

        宋岿突然无力地跌坐在草地上。

        “不要安慰我，我不需要。”

        师袅袅叹了一口气，拍拍裙子，也跟着坐在夜间有些潮湿的草地上，抬头看着群青色的天幕。

        说实在话，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说些什么。毕竟当初她娘离开时，她也没寻求任何人的安慰。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天上一轮圆月皎白无暇，但此刻看来却尽显清冷孤寂。特别是那月亮旁边，一朵云、一粒星都没有。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沉默良久，宋岿突然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师袅袅一惊。

        “……如果，如果阿爹阿娘只是远征，为何不把我先接回府去。战时，我被家中安排躲至乡下庄子里，但战毕后，第一个来接我的，便是师将军……”

        男孩眼圈渐红，仿佛多日来的憋屈，都在此刻尽数爆发。

        “这好些天来，我其实也猜了个一知半解，不过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宋岿咬紧嘴唇，似乎在竭力克制不让眼泪流下来。他将脑袋深埋进双膝间，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师袅袅长吸一口气，思索片刻，想起小时候她哭时雲月安慰自己的模样，便也学着伸出手来，轻拍眼前男孩的脊背。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现在入了师府，便是我的家人，以后大不了我罩着你便是了。有我在，这里除了我没人会欺负你！”

        男孩抬头，对上女孩认真的眼神，还装模作样地拍拍胸脯道：

        “你放心！往后，咱们就相互扶持！”

        宋岿怔了怔。

        相互扶持……

        他用力擦了一下眼泪，不知怎的，他猛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原先预料的那么难过，可能是因为早就猜到这样的结局了吧。

        明明是寄人篱下，她却还这般信誓旦旦道相互扶持……

        宋岿双手紧握，还是拘谨地点头道：“多谢师小姐。”

        “你看你，都说是一家人了，还叫我师小姐干什么？我小字袅袅，叫我小名儿就好了。你可有小字没有？”

        宋岿顿了顿，“没有。”

        “那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师袅袅说着，突然凑近了宋岿，吓得他头都往后一缩。

        “嗯……”

        师袅袅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了男孩一遍，最终停留在他时刻紧蹙的眉头上。自相识以来，他的眉头就没怎么舒展开过。

        女孩微凉的指尖抚上男孩的额头，宋岿不自觉哆嗦了一下。师袅袅的两根手指在他眉心揉了两下，帮他轻轻拨开来，笑得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你看你天天把自己逼的，难得休息一回，小字就叫小憩吧。”

        宋岿愣愣看着，院子里海棠花落，吹来一阵香风。女孩笑容明媚，击在他的心上，荡起圈圈涟漪……

        自那以后，他便有了一个小字，叫小憩。

        自那以后，他便有了一个归宿，叫师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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