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陆晟冕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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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姝箐近些日子越发觉得自己全身难受了些,身上的青痕居然逐渐消退了不少,她的肌肤莫名变得细腻光滑了些,如今来看自己同平常人已无异了。按理说这是一件好事,可偏偏她的脸上开始慢慢长起了一些小小的凸起,倒是不算扎眼,可用手摸起来还是有明显的感觉的,但这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她只当是近些日子天气转凉气候干燥了些导致的。
陆知衍跟随陈邦去山上的一个月后,希姝箐再次收到了来自西域的信鸽,鸽子腿上绑着西域特有的盘羊角山羊的图腾,希姝箐展开信封,是希和函亲笔写的,下个周后他就会到达这里。看完,希姝箐熟练的点火再次烧毁了信封。信中并未说明他要来这里干什么,这倒也合乎常理,他希和函要做什么用得着跟她解释?顶多是通知她一下,二人里应外合别乱了阵脚罢了。
如今陷入爱河的希姝箐更是对希和函的到来无暇顾及了。她想,等体内的蛊虫取出,她就可以跟陆知衍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了,想到这希姝箐像怀春的小女孩一样,用纤细的小手揉搓着衣襟。
一周的时间也并不长,一转眼就到了。希和函还是那般,一身黑紫搭配的长衣,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过来“陆兄!嫂嫂!咱家来了!”。洪亮的声音响彻云霄,这声音估计整个陆府的人无一例外都能听到,靠近院门的希姝箐率先拉开门,一副慈父爱女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的上演。
“阿爹~”希姝箐故作激动的样子,她的动作表达着对父亲到来的激动和惊喜,可她的眸子中却透露着冷淡无谓的神情。若不是希和函明白这些年来二人如何相处,恐怕他也会为之动容。希和函更是一脸假意慈爱,轻轻点点希姝箐的额头“你这丫头没耍小性子令婆家为难吧”。
紧接着这句话就被闫丽琴接了过去,她热情的从里屋快速奔来,边走边笑着说“不会不会,阿箐贤惠又淑良,能娶到她是我们衍儿的福气,怎会为难呢”。说着她终于奔到了二人面前站稳脚步。希和函闻言放声大笑“没有便好,没有便好。我这小女自幼被宠溺惯了,也是因为我那苦命的结发妻因疾离开,我一粗人也难以照料我这闺女,这些年来又当爹又当妈,这孩子自然是自小被娇纵宠溺到大,教她习得了部分医术也是为了日后能帮助婆家分毫,不至于被人看扁了。”
提到娘希姝箐还装着笑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好一个娇纵宠溺,好一个结发妻。他说的是哪位因痢疾去世的大夫人,可不是自己那青楼出身的娘亲。这些年来自己落脚到陆家一直以来都是以大夫人之女的身份,而自己那可怜的亲娘却从未被人提起过。
“没有没有,我们全府上上下下都对阿箐的医术刮目相看,此等技能恐是能和东道帮第一名医相提并论”闫丽琴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说完后紧接着请希和函进门“外面冷,希兄弟这边请”。
“好”希和函爽朗的大笑着大步流星的向屋内走去。他站在大堂站了没多久就打听起陆晟冕的病况来了。一提到这个刚才还满脸笑容的闫丽琴立刻360°大变脸,坐在一旁一遍抹着眼泪一边诉说着恶情“你那哥哥恐怕已经大限将至,前些日子小米粥还能顺下去小半碗,如今半点油米进不了喉。全靠陈兄运功支撑,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嫂嫂别急,待我去瞧瞧哥哥。我这有自西域带来的良药,若是哥哥肯服用那自然能令他多撑几日”希和函起身从腰间别着的腰带里翻出一小包用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按照此药谱熬制再加上我日夜炼制的回魂散定会令哥哥好转一些”。说完就高喊着希姝箐的名字,把药粉极其药谱一股脑的全给了她,让她去熬制。
告别了闫丽琴,希和函暗暗的搓了搓手,刚才与希姝箐的触碰中他发觉蛊虫已有了悸动的状态。不久便可腾空出世,待陆晟冕这老家伙一死,他取出剧毒之蛊与那单枪匹马的窦辰决一死战,这整个东道帮和帮都将是他的!至于那陆知衍嘛,一个废物,构不成威胁。
“陆兄!我来看你了”希和函故意把这句话扯得悠长洪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来看望陆晟冕了。他刚迈进屋内就转身关上了大门,美曰其名“入秋后天寒切勿染了风寒”。
大门刚关上他便换了副嘴脸,他站在床旁居高临下的看着陆晟冕。刚才那股子热情劲也退的烟消云散,眸子中尽是算计,他把声音压低“哎呀陆兄,你也算是光明鲜亮了一辈子了,怎得暮年落得了如此下场”。看似怜惜的语气在这时变得刻薄了几分,他从旁边扯了一把凳子坐在旁边,床上的陆晟冕如今病入膏肓已经唔唔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了,他瞪着双眼看向他,也许是意识到了危险,全身细胞都紧张了起来。希和函轻笑了一声,抓起一旁的橘子慢慢的剥起了橘子皮。
“当年那场恶战,东道帮能战胜万千人马的帮那算得上是史无前例,你说为什么帮万千大将一夜之间全部恶疾缠身?为什么问遍天下名医却无一人能治?”希和函坏笑着说完了这句话,他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不知何时蔓延上了恨意,手中握着的橘子也被捏紧了几分。他转念间用恶狠狠的看着躺在床上病恹恹的陆晟冕,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句话“若不是我,若不是我的宝贝,你能坐稳这帮主的宝座?当年我顾全兄弟情意同陈邦一起辅佐你上位,我不惜用千古秘籍日夜琢磨蛊虫让那帮全军覆没,不然你能有今天这般风采?可你呢!你非但不领情还痛骂我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倒好你坐享渔翁之利,就连那陈邦也跟其受荣,而唯独我!我却是那个鄙劣为达目的不惜代价的无耻之徒!”说完希和函的语气中又变得有几分悠扬了,他慢慢的剥下一瓣橘子送到陆晟冕的嘴边,略带恨意的咬着牙笑着说“陆兄啊陆兄,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陆晟冕别开头,闭眼,不去理会他。可这一幕彻底激怒了希和函,他用大手抓过陆晟冕的脑袋,陆晟冕如今枯瘦如柴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希和函掰开他的嘴把橘子塞了进去“吃!给我吃!为什么不吃?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幅永远都高高在上的样子!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要不是我东道帮能有今天吗!!!”。陆晟冕被挤碎的橘子汁呛到了,他激烈的咳嗽努力的呼吸着,他就像一堆杂草一样,这几下轻轻的咳嗽都像是能把他吹散一样。好不容易顺过了气来,他拼劲全力力气说出一句话来“亦正亦邪,是非要分”。
希和函努力隐忍着恨意,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消化着这句话。许久后,双眼再次睁开已经是满目猩红了“好!好一个正义使者,可惜了,你这正义了一辈子最后要卑劣的死去了”。希和函说着展开紧捆着的袖口,一只小小的壁虎爬了出来,壁虎歪着头眨着红彤彤的眼睛看向陆晟冕。希和函拿起壁虎靠近他,笑声变得几乎失控“怎么,害怕了?这可是你最看不上的蛊虫啊,没想到吧,没想到会死在它的手上吧”。希和函把壁虎转过来面向他“陆兄~我念旧情便只拿来了这只小小的壁虎来吃你功力喝你肉血,不然,我定会拿那只身粗如棍的长蛇,让他在你体内翻咬!”说完就把壁虎丢到了床上,他幸灾乐祸的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陆兄,来生再见”。
壁虎灵活的钻进他的耳朵里,陆晟冕紧闭着双眼,咬紧牙关承受着这蚀骨之痛。他能感受到这只壁虎已经钻破他的耳膜向更深处爬去,耳边的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了,失去了听觉全身细胞都变得警惕极了,被蛊虫啃咬的蚀骨之痛也加重了几分。此时他的心中充满的并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人生过往的一幕幕,过早的没有特别的记忆他也记不太住,他印象最深的便是迎娶自幼喜欢的远近闻名的大家闺秀闫丽琴为妻;闫丽琴怀孕,他们二人站在月光下抚摸着她的肚子畅享着两人的未来;陆知衍的出世;陆知衍调皮捣蛋的一幕幕;以及陆知衍成亲。他的这一生也算是值了,脑海中一遍遍浮现出陆知衍和闫丽琴的脸,痛苦的表情也渐渐变得舒缓了。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身体的疼痛彻底消失,自己也彻底没了意识。唯有脑海中永远荡漾的那句“愿我的衍儿平平安安”成为了最后也是唯一的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壁虎从另一只耳朵里爬了出来。此时的壁虎比刚才大了整整两倍,他浑身沾满了鲜血,还不忘站在陆晟冕的身上甩甩身上的粘粘着的脏污。希和函用准备好的白布包裹住了它,口中还轻轻念着“我的小宝贝,这下子吃饱了吧。这几十年的功力足以让你脱胎换骨了”。
……
陆知衍的右眼皮已经跳了半天了,心也慌得不行,他这一上午练的乱七八糟的,一个动作错了好多次,都让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陈邦直接黑了脸。
他站在一旁已经看了一上午了,越看越窝火,这哪是练刀啊,这简直就是扭秧歌。他终于是忍不住了,开口道“喂喂喂,瞧你这刀练的,跟小姑娘的丢手绢一样”。
陆知衍正好做到了最后一个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磕磕绊绊,他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说“我也不想啊,可今天总是不在状态”他见状也是赌气,干脆把刀收了起来,坐到一旁大口大口的喝着水“不练了不练了,下午再说吧”。
陈邦也不逼他,武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懂的,就当是遇到了瓶颈期,等突破了就会更上一层楼。陈邦这点比陆晟冕看得开多了,他在一旁继续哼着歌闭目养神。
两个时辰不知不觉的过去了,两人都在树下打盹的时候被家中奴仆高喊着打断了睡梦。
“不好了不好了!少爷!!!陈老爷!!!!老爷他……薨了”奴仆边说着边摸着眼泪,这让本来就没睡熟的陆知衍更是一个猛子钻了起来。陆知衍一把抓住传话那人,他的眼眶像是瞬间红了一样,语气变的比以往更沉重了几分“你说什么?”。
这一反应无疑是把眼前人吓了一跳,她往后退了几步,陆知衍的身高站在她面前就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一时间也慌了神,机械性的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了一遍“老爷他,薨了”。
这一天的到来其实陆知衍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可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难以自抑,心脏在暗暗抽动着疼,每次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父亲了的时候他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陈邦看着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陆知衍现在萎靡不振的蹲坐在一旁掩声哭泣,他叹了口气,过去轻轻拍打着陆知衍的脊梁,这些日子他瘦了,背后的肋骨都根根分明了。陈邦自己也深陷悲伤中难以自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陆知衍。许久后,他开口道“阿衍,我带你回家,为陆兄送终”。
陆家大门还没迈进就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门外的人静悄悄的挂着白帘,院内还有请的半仙跳来跳去做着法事。奴仆见是陆知衍和陈邦回来了只是轻声喊了句“少爷,陈老爷”。
“我的好哥哥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我前些日子就觉得想你想的厉害所以来看看你,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希和函扑在陆晟冕的遗体上悲痛欲绝的放声哭喊,旁边坐着身披白布的闫丽琴和希姝箐。
陆知衍慢慢走了过来,他这些日子都在竹林修炼没空回家看望陆晟冕,曾经那个满面红光的老人如今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病痛的折磨让他日渐消瘦,从远处看竟像个十几岁的孩子蜷缩在白布之下。
陆知衍颤抖着坐在一旁,刚坐下就被闫丽琴哭着抱住了,她呜呜咽咽的哭了很久,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清。陆知衍轻轻拍了拍她的脊梁。想安慰她但是自己也悲伤的难以下咽。说到底他也是个孩子啊,自己的父亲躺在眼前怎么会妥善的处理好所有的一切呢?更何况陆晟冕还是为了救他而中的霹雳掌。
陆知衍的情绪也逐渐失控,他哭着喊道“爹……我来晚了,你快起来打我啊!快骂我是逆子啊”陆知衍握着陆晟冕已经僵硬了的手,泪如雨下。就是这双大手,曾经魁梧有力,能拿竹竿追着他满院子跑。陆知衍的滴滴眼泪落到了陆晟冕的手上,院内的半仙不知何时来到了屋内,他急忙拉开陆知衍,“少爷少爷~生人泪不可滴死者身,不然死者日夜难安,每日入你梦中”。
“好……好,谢谢提醒我”。陆知衍克制了一下情绪,抹了一把眼泪,在陆知衍泪眼模糊之际他在叠加的泪光中看到了李勇的身影。李勇一改往日装扮,从文人的长袖大袍改成了习武之人的束袖。平日里总是展开的扇子,现在一下午都紧闭着背在身后。可陆知衍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管李勇如何,只是余光中瞟过后也不会再记住。
安置好陆晟冕后,陆知衍作为长子还需要为他守孝三日。哭了一下午了,他也哭累了,夜晚点上了香火就端跪在灵牌前面。
深秋的夜有些寒冷,陆知衍就像没有知觉一样一直跪在哪里,任凭秋风一股脑的全部打在他的身上。不久后,希姝箐端着饭菜来到了他的身旁。“相公,吃点晚膳吧”。
陆知衍闻声抬头向旁边望去,他的眼睛哭的一直泛着红,嗓子也有些哑了。见到是希姝箐,终于勾起了一丝艰难的笑容,“阿箐,我不饿”。
“相公,爹在天之灵不会希望看到你郁郁寡欢油米不进的”说着,希姝箐整理整理衣摆同他一起跪在灵牌前面。陆知衍见状有些惊讶,他轻声问道“阿箐,你这是干什么?”
“我进了陆家的门,从此以后就是陆家的人了。既然相公要跪,那我就陪相公跪着”。希姝箐认真的看着他,这一次是她主动抓起了陆知衍的手,二人十指相扣,希姝箐认真的说“同甘共苦,相伴相依”。
“阿箐,有你是我的福气”陆知衍也紧紧握住她的手,希姝箐朝他微微笑了笑,可心中又在感叹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姑娘那该多好。哪怕没有医术,哪怕没有这么倾城的容貌,只要别再跟希和函扯上关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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