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晚上大家合作做饭，其实平常是各做各的，毕竟有些人的家里寄了白面过来，有些人就吃队里发的粗粮，大家的伙食水平不一样，还是分开煮会好些。

        但今天晚上，因为李东越订亲了，大小也算是件喜事，李东越自个拿了两斤富强粉出来，说大家热闹热闹。

        于是大家就凑在一起忙活开了。

        今天他们在山坡边给玉米地锄草的时候摘了野菜回来，这会儿贺百年拿到了一边去摘。

        宋欢妍看到之后也拿了红薯过去洗。

        贺百年看她过来就露了笑容，关心道，“欢妍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了？如果真的不舒服就跟队长说，少挣点工分算了，身体要紧。”

        宋欢妍唇角泛起了抹苦笑，“工分是小事，我怕表现分没了，到时候回城……”

        未语之意，贺百年是明白的，虽然没有明说，这回城要考核表现分，但是，结合回城了的几个知青来看，他们的表现确实很好，从五分工分，挣到了满分。

        不怕苦不怕累，积极表现，挣做典型，回城名额一下来，不就回去了嘛。

        贺百年安慰她，“没事的，你养好身体，到时候适应了再争取。”

        宋欢妍眼睛一眨，眼圈有些泛红，“我知道，但是……我身体不争气，咱们这儿的知青所表现得最差就是我了，就算是有回城名额，也绝对轮不上我。”

        她是家里的老二，上面有姐姐，下面有弟弟妹妹，单位里头，有适龄孩子下乡的人家，至少要出一个孩子下乡再学习，她家里就商量让她下乡。

        上面的姐姐订了亲，也参加工作了，不可能下乡，下面的弟弟妹妹又被继母护着，不让他们下乡。

        所以只能是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多余的人下乡了，当初下来的时候，宋欢妍是有安慰自己的，这么多人都下乡了，多她一个也没关系，说不定下来历练一番，以后回城会有更好的工作岗位等着她呢。

        但没成想，却是这样的光景。

        第一天过来，就是播种，腰一弯就是一天，当天晚上回去就吐了，眼冒金星。

        她知道很多人在嘲笑她，包括队伍里的知青，但是她也想好好表现啊，体力跟不上，她不是故意的。

        听到李东越跟队长的女儿好上了，甚至连婚都定了下来，她心里没来由就有些慌。

        李东越是不是走队长的路上，要回城呢？

        贺百年压低了声音，跟她道，“别着急，我们先看看，如果真有回城名额，那也是公平竞争，不能说，做了谁女婿就可以走后门。”

        宋欢妍听他这样说，就安心了些，想回城的不止她一个，如果有人要想走捷径，大家肯定是不愿意的。

        贺百年顿了顿又道，“欢妍，你知道队长也是会换人的吧？两年一换。”

        宋欢妍瞪大了眼睛，然后慢慢抿紧了唇。

        对啊，如果换了队长，那李东越的算盘就落空了。

        那下一任的队长会是谁呢？

        ……

        姜折折发现李挚变得早出晚归起来，甚至有几晚是深夜回来的。

        这是干嘛呢？

        不会是出去偷情了吧？

        他胆子这么大。

        要是被抓到，要被拉去农场改造的。

        这天早上，难得见林挚没有早出，跟她一块吃早饭，她就问，“最近生产队很多活儿要做吗？你

        怎么看起来很忙？”

        “晚上我会比较晚回来，你给我在厨房烧着火，等我回来。”

        “为什么啊？”

        “别问为什么，到时候再告诉你。”

        姜折折总觉得他心里有鬼。

        等他去了上工，她就出门溜达溜达。

        在家呆了几天，那个月经总算是干净了，她躺了几天炕，都要长疮了。

        所以出来走走。

        再不运动运动，说不定她的寿命坚持不了半年。

        没过几天就嗝屁了。

        能活着，谁不想活着呢？

        走到了打谷场那边，有几个老年妇女坐在谷仓外面，晒着太阳，纳着鞋底，然后边聊着天。

        姜折折挺想过去听听八卦的，但又怕被拉着问东问西，她走了之后，那个谈论对象就变成她。

        在另一头，也就是队里的妇女主任家，她看到了宋欢妍。

        宋欢妍脸带着笑容走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事情，她没有发现姜折折。

        姜折折看她走之后，就迅速踱到了几个纳鞋底的老奶奶那儿，躲在一旁，果然，听到她们的谈论对象变成了宋欢妍。

        显然，她们刚才也看到了宋欢妍从妇女主任家出来。

        “那个女娃娃是知青所的，长得倒是挺俊的，不过呐，就是太懒了些，咱娶儿媳妇不兴娶这样的，娶回来，没用。”

        “可不是，我也跟我家的大牛说，娶媳妇先别看她长得好不好看，就主要是看看她身子骨咋样，够不够结实，屁股够不够大，好不好生养。要不然呐，这彩礼花出去了，娶回来的是个祖宗，这可咋整。”

        “是这个理，可咱就怕那些年轻的不听咱的，非要娶个好看的。”

        “可不是嘛，像林挚那样的，多可惜，虽说他家成分不好，但他人长得不错，能干踏实，却偏偏娶了个那样的媳妇，啥都不做，听说，林挚下工回去，还给她做饭呢。你们说你们说，就算是侍候老娘也没带这样的。”

        这话说得痛心疾首，好像是她儿子一样。

        姜折折没想这话头一转竟然转到了自己的头上，这叫什么？这叫躺着也中枪。

        这几个奶奶竟然越说越义愤填膺，好像姜折折抢了她们老公似的。

        姜折折听着还是在说她，就不想再听了，可她再提步要离开，她们又转到了宋欢妍身上。

        好嘛，她现在怀疑她们知道自己躲在一边偷听了，故意耍她的是不是？

        不过忙竖起了耳朵来听。

        “说回那个女知青，我跟你们说呐，你们得看紧一些家里的小辈，别往她那儿凑太近，我看她不是啥正经玩意儿。”

        “咋啦这是？”

        “我瞧她这两天往村民家走动很多，还给陈山家的带孩子呢，你们信不信？”

        “咋啦，陈山还要人帮忙带孩子？找那女知青带？图啥？难道让那话都说不利索的娃娃念两句诗不成？”

        “咱也不晓得，反正她这两天很爱往陈山家，石头家走动。你们说，这女娃会不会想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哎哟，真有可能呢，瞧她那副干活不利索的样子，估计也想跟那林挚媳妇一样，嫁个男人，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她还真是敢想，就算她男人愿意她不下地，那她婆婆也不会同意。”

        “所以说嘛，咱们得看紧了自家小辈，跟他们提醒提醒，别着了那个知青的道。你晓得，这女知青长得漂亮，那些年轻小伙正是血旺的时候，不知轻重，被人家哄两句，说不定就上钩了。”

        姜折折听着好一顿无语，她们也真是挺自信的，还看好自家小辈呢，那窝子歪瓜裂枣，她们留着当宝好了，谁看得上？

        宋欢妍怎么可能会看得上那些泥腿子，图什么呢？

        不过，好像，林挚也是泥腿子。

        但林挚长得帅啊。

        他们两个真正在一起还是在林挚发达之后，现在只是暖味阶段。

        姜折折离开了这个八卦前沿阵地，往家里走去，还没近家门呢，就看到宋欢妍站在自家门口往里张望。

        “欢妍。”

        姜折折走过去。

        宋欢妍看到她有些吓一跳，而后又高兴道，“折折，你回来了，我正要过来找你呢。”

        姜折折在她脸上扫了眼，没看到什么不对劲来。

        “什么事啊？进屋说？”

        宋欢妍点了点头，边跟她进屋边说道，“前儿不是在你这儿借了些粮食吗？我家寄的粮票已经到了，我去换了些大米，还你来了。”

        她说着举了举手中的布袋，看着有三四斤的样子。

        这会儿在石头村这边，没几个人舍得吃大米饭的，这可是细粮，大家都是拿细粮换了粗粮吃呢。

        当初借给宋欢妍粮食也不全是细粮，有些是粗面，就算是有一点大米，那也是糙米，跟精良的大米没法比。

        “哎呀你怎么还记得啊，你不是拿衣服跟我换了吗？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呢，这件衣服，估计能换个十来二十斤大米了。”

        姜折折摸不准宋欢妍的心态，如果她真跟林挚暖味，那不应该是离自己这个原配远一点吗？

        还是说，她想凑过来，跟自己熟悉交好，然后找到她的把柄，来个知彼知己百发百中？

        又或者说，她享受着，过来看自己这个现任老婆被蒙在鼓里的快感？

        宋欢妍细声细气地道，“不是的折折，我那衣服也没值多少钱，更何况林大哥还送我去医院，救我一命呢，你就收下吧，要不然，我这良心过不去。”

        姜折折是决计不能收的，她跟林挚怎么样，那是她跟林挚的事，她只想躲得远远的，林挚能回来做饭就行。

        她如果收了的话，林挚心疼情人，觉得她欺负他的情人，然后摆工不做饭怎么办？

        不行的。

        姜折折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收了的话，林挚会回来怪我的，你别让我为难，那件衣服我很喜欢，我厚着脸皮，就当是拿了粮食跟你换了。至于你现在拿的大米，你就拿回去。你自个身体不好，留着给自己补身体。”

        宋欢妍听得感动，“折折……”

        姜折折忙又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里人想一想，他们给你寄了粮票过来，也是想着让你养身体的，你给我，那你就是辜负了他们的心意。我收了也会良心不安。”

        宋欢妍眼圈都红了，“折折，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最善良的，我不拿全部，我就拿一半回去，你留一半。我记得你身体也是不好……”

        姜折折烦了，打断她，“你真是，我都说不要了，你难道想害我没饭吃吗？”

        宋欢妍被她这猛然提高的声亮吓了一跳，她错愕地看着姜折折，有些不知所措，“折折……”

        “你如果想我以后有口安乐饭吃，你就把米拿回去，要不然我以后没饭吃，就睡你家去。”

        宋欢妍：“……”

        她想到了姜折折的丈夫林挚，那是个看起来很强势的人，在家里应该是他说了算，所以折折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宋欢妍叹了口气，只好把袋米拿了回知青所。

        姜折折看到她走了，也松了口气，好险，她差点没饭吃了。

        晚饭的时候林挚没有回来，不过他早上做的有多的馒头，姜折折就拿着馒头就咸菜吃。

        你看，林挚一顿饭不在家，她都想他想得紧，她怎么能离开他的饭呢？

        吃了馒头，她就舀了桶水，提到了洗澡房洗澡，是的，她不会烧火，她只能洗冷水澡。

        洗完之后，上下的牙齿都在打架，她百米冲刺地赶紧冲回了房间，躲在了被窝里，再也不想起来。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地听到声响，她翻了个身，像是看到什么，男人还是熟悉的一声“滚……”

        姜折折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下来，埋到野猪身边哭哭哒哒，哦埋错了，重新埋在男人的腿边，“火有自己的想法，是它自己灭的呜呜呜呜。”

        林挚咬了咬牙，“姜折折！”

        姜折折抹着眼泪转头去看旁边的野猪，那野猪头正对着她，把她吓一跳，但想着有野猪肉吃，她又高兴起来。

        他竟然猎回来了一只野猪，她抬头看他，“你也太厉害了吧。”

        呜呜原来是去猎野猪，她还以为他去偷情了呢。

        林挚把她抱着自己大腿的手拿开，让她拿些破布出来，把地上的野猪血擦了，他去烧水。

        野猪已经死透了，虽然看着有些凶狠可怕，但姜折折想着有野猪肉吃，又不怕了。

        她没有吃过野猪肉呢。

        听说，有些肉野生的会比较好吃，比如野生黄鱼，野生黄鳝这些。

        野猪应该也好吃吧？

        林挚烧好了水，把野猪提了出去，让姜折折别说话，邻居会听到，还有他猎野猪的事，也不能说出去。

        姜折折连连点头，她懂。

        虽说这野猪在山上，是无主之物，谁猎到就是谁的，但是嘛，这么大的一头猎物，一个人就猎到了，难免不会招人眼红。

        这时候大家都没什么东西吃，很容易就破防，等你哪个时候不留神，给你来一个举报，就完了。

        林挚烧水烫毛，除毛，清内脏，切肉分块，这大晚上的也不敢剁，不过他在猪的关节处下刀，也不用剁，很容易就分好了块。

        姜折折小声问他，“这些野猪肉我们打算怎么处理？”

        林挚道，“自己留一些，剩下的拿到城里卖。”

        姜折折连连点头，“到时候我也去，我会吆喝。”

        林挚转头看她，女人肤色赛雪，但这会儿脸颊是红通通的，估计是刚睡醒的原因，眼睛亮晶晶，里面盛满了欢喜。

        他心头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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