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无名女谋杀案（1）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徐木升听到邵天泽说王欢的爸爸杀了人，王欢正急着找他帮忙，先是惊诧，继而苦笑。自己和公安系统的人是很熟没错，可不等于说自己就能够让人家徇私枉法啊。如果王欢的爸爸真的杀了人，别说自己一个还没毕业的共建生，就算是公安厅长也不敢包庇！

        不过不管怎么说，王欢毕竟是自己的大学室友、好兄弟、铁哥们，就冲着他曾经帮自己在班级聚餐上挡过无数次的酒，徐木升也不能置之于不顾。

        更何况，王欢的爸爸徐木升是见过的，原先是通信管理局的一个小领导，后来自己下海开公司，挺随和的一个人，每次到学校看王欢都会叫上徐木升他们几个寝室的小兄弟一起下馆子，不像是那种杀人越货的凶恶之徒。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误会吗？

        徐木升赶紧给王欢回过去电话。电话那一头的王大少已经彻底蒙圈了，说话语无伦次。徐木升听了好半天才听明白，警察是晚上六点多钟突然闯进王欢家里把他正在吃饭的爸爸给带走了，说是他爸爸头天晚上杀了人。当时王欢并不在场，他的妈妈目睹了全过程，现在正哭得死去活来，不可能跟徐木升说明细节。

        徐木升知道，这类案子应该是归市局来负责的，而市局这边的事情只要问张朝晖都应该可以打听得到。不过刚才他和张朝晖一起从公安厅出来，张朝晖没送他回家，只是把他就近扔在了一个地铁站，看样子也是有其他事情急着去办。于是他没有急着跟张朝晖打电话，而是劝王欢先冷静下来，并答应明天一早到局里把事情搞清楚。

        ***

        第二天公安局刚上班，张朝晖正招呼着几位年轻警员帮忙把他昨天清出来的那些用不上的物品从办公室里给搬走，就看到王乾坤领着徐木升向自己走了过来。看到徐木升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一种即将被审问的感觉当即涌上这位刑侦队长的心头。

        “你怎么又来了？”

        “找你打听点事情。你们昨天是不是抓了个叫王鹏的人？”

        王鹏是王欢的爸爸的名字。王欢其实和徐木升一起过来了，只是徐木升怕影响不好，让他先在外面等。

        市局一天要办的案子多了去了，张朝晖自然不可能记得每一个犯罪嫌疑人叫什么名字。“什么类型的案件？”

        “说是他杀了人。”徐木升道。

        张朝晖撇了一眼左右，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等帮忙搬东西的警员走了之后，他问：“怎么，这就有人托你跑关系啦？”

        徐木升尴尬的抓抓脑袋。他把自己和王鹏儿子的关系说了一下。“帮个忙。我就想知道是什么情况，如果真是王鹏杀了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保证不让你为难。”

        张朝晖点点头。“你等下，这案子没过我的手，我要去问一下。”

        王乾坤插嘴道：“我知道，就是昨天早上在巷子里被人用匕首捅死的那个女人的案子。”

        这么一说，张朝晖也想起来了，主办的警员在实施抓捕前跟他汇报过，只不过他当时正要和徐木升一起去公安厅，见那小子很有把握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关上办公室的门，他对徐木升说：“你能帮忙复核一下这桩案子我更放心。不过有个情况得跟你先说清楚。负责这个案子的叫郭毅，很年轻也很有能力，就是有点牛逼哄哄的，总是自誉自己是高材生博士生，觉得别人都不如他有本事。就连我这样的老同志，他有时候都不怎么给面子。”

        “不至于吧。”徐木升心想，你老张就算是从省厅被贬下来的，也是二十年的老资格、堂堂的刑侦队长、他的直接领导啊。

        “仗着自己读了个博士，又是毕广清厅长的亲戚，嘚瑟不过呗。”听王乾坤这口气，看来是对这个郭毅很有意见。

        张朝晖瞪了他一眼。“别有的没的乱说。”

        王乾坤还不乐意，小声又叨了一句。“谁乱说，是李石磊亲口告诉我的。”

        李石磊是公安厅技术科的计算机博士，和另外一名叫金丛运的计算机专家一起作为公安厅的技术接口人和徐木升对接信息化办案系统这个项目，徐木升和他挺熟的，怎么又扯到他了？

        跟在张朝晖屁股后面去找郭毅的路上，徐木升小声向王乾坤打听。王乾坤告诉他，郭毅当年以警官学校第一名的成绩毕业被推荐到江北大深造博士，和李石磊是同班同学。

        “江北大计算机系的？”

        “是啊。”

        “那怎么分来干刑侦？”

        “他在警官学校学的是刑侦，到江北大是公费深造，和李石磊他们那种毕业后考进公安厅的社会人才是不一样的。”看样子王乾坤真的是很看不惯这个郭毅，努努嘴说：“别怪我不提醒你，刚才张队说得太含蓄了。郭毅这小子总觉得天老大他老二，谁都看不上眼，经常跟同事吵架。他等下少不了挖苦你。你要是发现他搞错了，只管喷，千万别客气，也帮我们出口气。”

        徐木升苦笑，自己这是求人办事，可不是来踢馆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徐木升的意料。当张朝晖找到郭毅把徐木升介绍给他并且说明来意后，郭毅十分热情地拉着徐木升的手，相见恨晚地说：

        “原来是徐指导啊，久仰久仰！你搞出来的这套信息化办案系统真是太牛掰了。我也学过计算机，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还有玛瑙壶、女主播的那两个案子的详细资料我也拜读过，真是太神了。你当时是怎么想到的啊？你可真得多指点指点我。”

        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说好的眼高于顶极难打交道的吗？徐木升有点傻眼。他甚至听到王乾坤小声嘀咕“他今天是吃药了吗？”

        “哎哟，学长，你别捧杀我了。”不论郭毅是发自内心还是刻意吹捧，徐木升都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

        大概是这一声学长也给足了面子吧，郭毅哈哈哈笑着搂住徐木升肩膀。“我就恬着脸高攀一下，我俩也算是师出同门，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王鹏这案子啊，我还真就是套用你的办法给破的，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赶紧跟我指正指正。”

        接着，郭毅把案件的情况详细介绍了一番：

        6月2日清晨，有环卫工人在H区靠近马场路的一条小巷子里发现一具女尸。郭毅接警后立即带队赶到现场。经鉴定，该女性身中三刀，致命伤的一刀捅在胸口，准确的死亡时间是当日凌晨1点左右，死前没有被性侵的迹象。郭毅命人在附近展开搜索并寻找目击者。不久后，有警员在相距十多米的垃圾堆里发现一柄十二厘米长的水果刀，刀刃上残留有血迹，经鉴定和死者的血液完全相符，确认是凶器。不过在寻找目击者方面，郭毅他们没有任何收获。

        按照标准的侦破流程，郭毅他们接下来就是对女子的身份进行核实。然而被害女子的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表明身份的证件和物品，指纹库里找不到与之匹配的信息，连手机卡也是非实名制的，事发点附近也没有人认识她，因此直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搞清楚死者是谁。

        由于被害女子身份不明，按照常规方法破案有难度，郭毅便尝试用信息化办案系统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完全是模仿徐木升的套路，首先调出被害女子的手机运动轨迹，然后查有没有其他号码的运动轨迹与之相符，很快便锁定了一个联通的130号码，实名制的机主正是王鹏。郭毅立即带人对王鹏进行调查，在其私家车的后备箱里发现了带血的毛巾，经鉴定和被害女子血样完全相符。证据确凿，王鹏于2日下午6时归案。

        郭毅不愧是高材生，整个讲述过程语言简练逻辑清晰。徐木升也承认，他使用信息化办案系统的思路和自己是一样的，就算换成自己来查这个案子，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么干。郭毅对王鹏的调查和抓捕有理有据，也找到了罪证，如果被王鹏不是王欢的爸爸，徐木升真的就不想多管这闲事了

        “我可以看看尸检报告还有其他资料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生怕郭毅会发火。

        “当然可以。”郭毅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虽然九成九可以说王鹏就是凶手，但这被害人是谁还没搞清楚，也结不了案。我正烦心着了，兄弟你快帮我想想办法。”

        “王鹏招认了吗？”张朝晖问。

        “哪那么简单？这可是杀人案，招了就是死刑。”郭毅撇了一眼自己的直属领导。“我可不会刑讯逼供。”

        这显然是在戳中张朝晖的伤疤。见队长大人脸色有些难看。徐木升赶紧接过话来。“他提供了不在场证明吗？”

        “没有，煮熟的鸭子嘴硬。”

        “那他承认自己认识被害人吗？”

        “他也不肯说。我正打算过去再开导开导他，劝他积极配合争取减刑。”

        徐木升一听，赶紧给张朝晖使了个颜色。张朝晖会意。“那正好。我们一起去吧。”

        ***

        去看守所的路上，徐木升抓紧时间看郭毅给他的那些材料。从现场照片上看，被害女子大约二十五岁左右，穿着带有连体帽的米色短袖体恤、黑色小脚运动裤，脚踩一双慢跑鞋，还背着一个运动背包，看打扮像是个夜跑爱好者。发现她的时候，她蜷缩着倒在小巷子里，双目圆睁，全身上下都是血，胸口的血迹的颜色尤其深。

        尸检报告显示，她的年龄约在25至28之间，身高166，体重51.3公斤，两个大腿和胸口上各有一道刀伤，其中胸口是致命伤。

        咦，不对啊！看到这里，徐木升觉得有些奇怪。他之前听说受害者身中三刀，以为是凶手连续捅了三下才捅死，可如果是那样，三刀都应该集中在胸腹部才对。然而报告上却显示前两处刀伤分别在两条大腿上。凶手扎那里，明显不是为了杀死被害者，那他要干嘛？怕她逃走吗？可是留下她又要干什么呢？性侵？没有。尸检显示受害女子虽已不是处女，但在死前并没有被性侵的痕迹。从照片上看，她的衣裤也都好好的穿在身上。这么说来，凶手只是单纯的虐待她，让她难受吗？这太变态了吧！

        徐木升继续翻照片。后面的一张照片上有被害女子包里的东西，包括：充电器、充电宝、kindle、手电筒、一条速干毛巾、一套换洗衣服、墨镜、钱包、化妆包、钥匙、装了半瓶水的运动水壶和吃剩下的半包威化饼干。这又一次让他感觉到异样。如果说从死者的穿着打扮上看，她像是个夜跑者，那她包里的东西基本否定了这一猜测。没人会背这么多东西去跑步的。从这些东西的功能上看，她更像是在做徒步旅行。那她的目的地是哪里呢？

        “她死的那条巷子里有什么？”观看照片毕竟是有局限性的，徐木升只能去问到过现场的郭毅。

        “什么都没有？就是条黑乎乎的小巷子。一边是跑马场的围墙，一遍是邮政集散中心的院墙，到了晚上一片漆黑，所以才找不到目击者。”

        “那附近还有什么值得晚上去的地方吗，比如酒吧，露天营地一类的地方？”

        “没有，那地方荒凉得很，最近的小区离了能有一公里。”

        “那她到底是去干什么啊？”

        郭毅摊开手。“我哪知道。这只能去问王鹏。”

        看样子郭毅已经认定王鹏就是凶手了。不过徐木升的心里现在却在犯嘀咕，这案子的疑点其实还挺多。“我能在审问前单独和王鹏聊一会儿吗，就五分钟？”

        他是看着张朝晖问的，希望张朝晖以刑侦队长的身份答应下来。然而不等张朝晖开口，郭毅非常干脆的拒绝：“不行，兄弟，就算你是公安厅的后备警员，单独和嫌疑犯见面也不和规矩。你想和他聊一下，当然可以，不过作为这个案子的负责人，我得在旁边。正好让我学习学习你这个江北大名侦探怎么盘问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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