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24小时（3）

晚上九点，江北省公安厅一号楼依旧灯火通明，可以说整个公安厅的主要部门都被调动起来为争取拘捕李孝恩做最后的冲刺。

        徐木升找到先一步回公安厅的张朝晖了解最新情况。

        “整体上还算顺利吧。”张朝晖说，“秦厅下午的时候亲自主持对孙红霞录口供，孙红霞交代了很多李孝恩诱骗女患者和私下做手术的细节，都很有价值，秦厅正在带人整理。韩厅一直在给北京打电话，好像是在找上面的人。他绝对是不惜一切也要把李孝恩拿下。”

        这一点徐木升绝对相信，他担心的是证据依旧不足。“江碧兰那边呢。”

        “我一回到厅里就给佟楠楠打了电话。江碧兰的家人，特别是江陵，坚决反对她多说一个字。”

        “我嚓。”徐木升一听火就上来了。“江陵他妈真是……”

        “别急，别急，江碧兰自己十分坚持要找李孝恩算账。佟楠楠好说歹说已经稳住了她的家人，正在给她录口供，只不过她身体状态十分不好，讲一段就要休息一下，现在还没做完。”

        “技术部那边呢？现场有没有找到新线索？”这是徐木升比较关心的。

        “有！在代婷卧室的床头侧面靠近床底的地方找到了李孝恩的中指、食指、无名指指纹。大概是他抓着床头把自己身体拉起来的时候留上去的。”

        “也就是说李孝恩是绝对去过代婷家里的。”

        “是的。”

        “还有呢？”

        “没有了，就这一条。”看徐木升的神色流露出明显的失望，张朝晖也是惨笑着说，“要是真被朱杰找到很多以前没有发现的线索，我和老冯不成了窝囊废吗？”

        “可我总觉得就现在到手的证据也只够证明李孝恩诱骗女患者做色权交易，没法确认他就是女主播案的凶手啊。”

        “是啊，秦厅的想法是先把他扣下来，再接着查。”

        “搞得定韩国领事馆吗？”

        “这就看两位老大的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秦江桥亲自对王甜甜和郭颖录了口供，又听取了朱杰对几个现场重新勘查后的报告，陈静霞也从医院把江碧兰的口供传了回来，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汇总整理。这项工作十分耗时间，估计得要一个通宵。徐木升帮不上忙，但也不想回家，于是就在电梯间对面的休息室里等消息，若莹也留了下来。

        公安厅的后勤服务还是不错的，转钟的时候食堂送过来一些馄炖到一号会议室充当夜宵。冯大海叫徐木升和秦若莹过去一起吃。徐木升乘机凑到韩烨边上问他和上面沟通得怎么样，有几分把握可以把李孝恩扣下来。韩烨已经十分疲惫。他闭上眼睛，摘下眼镜，后仰脑袋叹了口气，说该打招呼的都打了。

        ***

        第二天上午十点，韩烨、秦江桥两位正副厅长以及冯大海、张朝晖等专案组主要成员再次前往韩国领事馆进行协商，江北省政府、公安部、外交部和韩国大使馆也都分别派了人赶过来。

        这个级别的会务徐木升肯定是无法参加的。他能做的只能是等，然而等又是最熬心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越来越坐立不安。到了中午十二点，若莹叫他去食堂吃饭，他一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不停在休息室里来回踱步。

        看着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在眼前晃来晃去，秦若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给他递根烟？深锁的眉头、西装革履的来回踱步，再加上指尖缓缓萦绕的青烟，是影视剧里体现男主角心烦意乱的常用表达方式。不得不承认这种搭配真的很经典，虽然绝大多数女性都很讨厌烟味，然而这种情境下的一支烟不但不会引起她们的反感，相反能激发她们的女性荷尔蒙，前提条件是男主角得够帅而且成熟。

        再看看自己男朋友，秦若莹笑了，其实徐木升五官挺端正的，只是那身休闲装离成熟似乎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想了想，她放弃了递烟的念头，从徐木升随身带的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打开递了过去。

        “别晃了，我都快晕了。上上网，看看电影，要不打盘星际也行。”

        徐木升接过电脑做到沙发上，习惯性的点进了国内某主流新闻网站，排在头版头条的新闻题目赫然是《女主播主犯藏身韩国领事馆，警方积极协调拘捕》。报道中直言江北省公安厅已经锁定名为李孝恩的韩国籍整容医生为杀死三位女主播的凶手，李孝恩目前藏身于韩国领事馆，公安厅正在于韩方交涉，而文章末尾注明此内容提供人为江北省电视台知名记者江陵。

        江陵，江陵，又是江陵！自己妹妹才刚刚出事，她居然还有心思煽动群众博取眼球！

        徐木升皱起眉头，却发现自己不怎么恼火，对于江陵的为人，他实在是恶心到无力吐槽了。

        不过对于不明实情的普通群众来说，江陵头上那江北省电视台新闻记者的头衔却是很有欺骗性的。如果说她之前发的那些微博息还算是消息灵通人士透露的“小道消息”做不得准，那么这次被主流新闻网站引用报道可就算是“官宣”了。虽然不知道江陵用了什么手段获取这家网站的信任，但可以想象，这则新闻必然会像一颗核弹引起轩然大波，一旦处理结果不符合民意，公安厅、专案组必然会成为民众们口诛笔伐的对象，而以广大网民的发散性，公安部、外交部甚至在整个国家政府也都会受到批判。

        新闻页上的发布时间是12月1日13:37分，才发出来不到十分钟。徐木升估计韩烨、冯大海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情况，掏出手机给他们发短信，一方面是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一方面也算是恐吓一下他们，让他们再努点力。哪知道他才敲了几个字，电话就来了，来电显示是刘蓓森。看到这个名字，徐木升知道肯定是来问案子的进度的。他真的无心去解释，但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还是点下了接听键。

        果不其然，刘蓓森急冲冲的问是不是能够把李孝恩从韩国领事馆抓出来，他会不会被遣送回韩国？说真的，看昨天韩烨那态度，徐木升知道这事情的很棘手，但他不想刘蓓森跟着干着急，于是对他说中央都派人来了，肯定没问题的。

        差不多前后脚的功夫，秦若莹也接到了程璇的电话。程璇本来对破案什么的没任何兴趣，不过在知道李孝恩也曾经妄图对蒋思言下手之后，她就变得义愤填膺。徐木升从两人对话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蒋思言这时候应该就在程璇旁边，应该是她很想知道情况不好意思自己问，才拜托程璇打的电话。秦若莹也是坚定的说肯定会严惩不贷，总算是把这两个闺蜜打发了。

        徐木升继续敲短信，然而手机提示有新的微信消息。发消息的是牧云婉，也是询问案件情况的。对于她徐木升倒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说公安厅和政府方面都派人到韩国领事馆要人去了，但能不能把李孝恩揪出来还真不好说。

        他刚回完这条消息，侯靖就急冲冲走进来。“回来了。”

        回来了？徐木升心里一紧。“把李孝恩抓回来没有？”

        侯靖摇摇头，说，“秦厅说让大家都去会议室。”

        徐木升急冲冲赶到会议室，就见参与办案的所有人几乎都到齐了，只是原本是韩烨落座的首席位置让给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五十来西装革履的男人，韩烨和秦江桥分坐在他两侧。这恐怕就是北京过来的官员吧。徐木升心里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秦江桥介绍那西装男子是公安部外事局的王副局长，专程从北京过来处理李孝恩的案子。而王副局长则满口官腔的感谢专案组此前付出的努力，然后话锋一转说经过和韩方协商，由于证据不足以证明李孝恩就是杀死三位女主播的凶手，仅能认定他进行了性交易，他将被立即遣返，在韩国接受审判。最后他宣布李孝恩案到此结束，散会。整个过程中，韩烨都是铁青着脸色，一直到秦江桥陪着王副局长起身往会议室外走，他都是一声不啃。

        什么，就这样吗？不到一分钟的告知，没有任何的细节说明，也不给任何辩解和争取的机会，专案组的所有努力就宣告白费了吗？结束了吗？

        可是那死去的三个女主播，还有那些被欺骗被欺辱的女孩，又怎么来讨回公道？

        徐木升愤然起身，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把自己抓住。回头一看，是冯大海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

        “放开我，这算什么事儿？”

        “木升，你别闹！”若莹一把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吟。“好了，你看看，其他人也都不好受啊。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徐木升看到在场所有警员无一例外都望向自己。从他们的眼中，他看到了同样的不甘不愿，也看到了对自己行为的排斥和不理解。

        为什么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说些什么？这就是纪律吗？这就是法律吗？

        那一瞬间，身体仿佛被完全抽空，丝毫没有再挣扎的力气。他晃晃悠悠走回到休息，把新闻网站上的那篇《女主播主犯藏身韩国领事馆，警方积极协调拘捕》打印出来，本来是打算给韩烨看看，也让他做好被群众骂的心里准备。碰巧的是，在最高一层的走廊上徐木升遇到秦江桥陪着王副局长迎面走来，于是他一把把那打印的新闻稿塞到王副局怀里。

        “好好看看吧，全国人民可不是几句屁话就能打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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