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青陌（2）

韩烨说下午四点在省委那边还有个重要的会，和徐木升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之后就匆匆忙忙离开了。他这个人做事异常小心，说为了掩人耳目让徐木升多呆一会儿，等他走了之后再离开。徐木升虽然觉得他做得有点夸张，但还是在他走了之后坐在包房里把剩下的咖啡一点点喝完才离开花语咖啡。想着这会儿回江北大的实验室估计会被江陵堵个正着，徐木升干脆不回去了。反正他的导师王国鸿以及整个实验室的同学现在都知道他在配合警方办案，不会记他考勤。

        坐公交在江北大南门对面的汽车站下了车，徐木升竖起衣领，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天空苑的方向走去。走过步行街外围的那一排门面时，一个女孩子突然从旁边一家鲜奶站推门出来，正撞进他怀里。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不注意……”她连声陪着不是，抬头看清是徐木升，又惊又喜的说，“是你呀，真巧！”

        徐木升也是在站稳之后才看清撞自己的是楼下那位叫做青陌的女主播。“是啊，真巧！”

        青陌拿了自己订的鲜奶正要回家，两人目的地完全相同，自然而然的并肩而行。

        “那天，我在青柠檬TV看到你了。”走了几步，也许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青陌主动找了个话题。

        “对，我也看到你了。真没想到你是主播。”

        “你那天过去是？”青陌偏过头来又打量了一下徐木升，突然像是发现了惊天秘密一样。“你不会就是这几天被炒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江北大名侦探徐木升吧？”

        “呵呵。”徐木升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就是给警方帮点小忙。”

        “哇，真没想到我楼上住了个大侦探！都说那杀手专挑女主播下手，他应该不会很忌惮你吧。这下我安全了。”青陌做出一副长出一口气的夸张表情，一扫之前的冷漠，相当的可爱。

        徐木升笑着说：“我也没想到楼下住了个美女主播啊。对了，我很喜欢你弹的曲子，特别是那首《来吧，甜蜜的死亡》。”

        “啊，你知道这首歌？”青陌仿佛是遇到知音一般，非常的开心。“其实真正知道这歌名的人很少的。很多人都以为是《heyjude》。”

        “后面那部分倒是有点像。PaulMcCartney也许听过《Komm,süsserTod》。”

        “《heyjude》应该比《Komm,süsserTod》要早吧？”

        以此为契机，两人愉快的聊了一路。走进小区里，他俩发现明明是工作日的下午四点多钟，小区却一反常态的热闹。而这种热闹正是来自于他们所住的楼下7号楼的楼下。有人在那里搭了个大大的婚礼上新娘等待新郎来迎亲的花棚，地上铺开了一大片火红的玫瑰，两个巨大的音箱播放着浪漫的乐曲。一个身穿白色燕尾服的帅气小伙子抱着一大捧花来回踱着步子。在他周围还有七八个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拿着手捧礼炮的年轻人。这一场景引来不少的围观者。

        青陌见了却是一愣，拽了拽徐木升的衣角问。“我们楼上的天台可以穿到隔壁单元吗？”

        “天台应该上不去吧。”徐木升住顶楼。他记得上天台的楼梯口常年是锁着的。

        “哦，那你先回去吧，我忘记买一样东西了。”

        徐木升差不多也猜出来等在楼下的这个小伙子应该是冲着青陌来的。很多观众因为迷恋某个女主播在现实中发起疯狂的追求，这样的新闻经常见之于网络。不过青陌似乎不喜欢这样声势浩大的追求，或者不喜欢这个小伙子，看向那边的表情带有明显的厌恶。

        然而青陌还没来得及走脱，那小伙子已经看到了她，带着和他一起来的黑西装们迎了上来。旁观的人群也迅速围拢过来。

        “青陌，青陌，还记得我吧，我等你好久了！”那白西装的小伙子单膝跪地，奉上花束。“嫁给我吧，青陌。我从你开直播第一天就看中你了。我会给你幸福的。”

        徐木升这会儿才看到，那小伙子手中的花束居然是用百元大钞扎成的，应该要值不少钱吧。

        青陌往后退了一步，用极为冷淡的声音说。“你走吧，我不会和你交往的。”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而且，我送你的礼品有二十多万了吧。”

        “直播间里送礼品是你的自由，我从来没有要求过，更没有逼你。而且，这些礼品的费用一大半都被平台分去了，我拿到的不到四成。再说，你也不是送得最多的。”

        “我不是送得最多的，那谁是？他吗？”小伙子显然是火了，站起身指着站在青陌旁边的徐木升大声呵问。“说，他送了多少？不就是钱嘛，老子马上两倍打给你。”

        哟，看着文质彬彬的，敢情是个爱耍横的富二代啊。徐木升心里吐槽。

        “别瞎指，他只是我楼上的邻居。”

        青陌倒是不愿意给徐木升招惹麻烦。但那小伙子不信啊。

        “楼上的邻居？邻居会在周三下午陪你逛街吗？你是不是已经被他包养啦？”

        眼前这一幕和当初马晓亮冤枉自己那一幕何其相似，徐木升真心体会到什么叫做红颜祸水，女孩长得漂亮不是过错，你徐木升一个要身高没身高要肌肉没肌肉一张大众脸还敢跟美女走一起，那就是过错。

        不过即便是被冤枉，徐木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住楼下的女孩被一个蛮狠无理的富二代纠缠。

        “喂，兄弟。讲点风度好不好。人家姑娘不愿意，你何必强求？”他挡在了青陌前面。

        而接下来的情节也和上次极为相似，那白西装富二代一把抓住徐木升的衣领。“你算哪根葱？你家有多少钱？知道我家是干啥的吗？建材大供应商，江北这一片天宫集团所有楼盘用的钢筋、套管都是我家供的，一年好几个亿的流水。你拿什么跟我争！”

        我去！徐木升心里骂道。大舅你这是啥眼光，你这供应商的素质怎么跟地痞流氓一样。不过说起来大舅在搞地产之前也是道上混的。这算不算是大水冲龙王庙啊？

        他这片刻的沉默被供应商大公子误以为是蔑视，更加气急败坏的说：“你说啊！说啊！”

        徐木升看了看这小伙子，又往周围扫视了一圈，心想，如果是一对一他倒是有自信不会让这小伙子占到便宜，但如果那几个黑西装也参合进来，自己铁定被揍得比跟马晓亮爸爸动手那次还惨。那次损失了一颗门牙，这次难道要两颗？

        “干嘛，想打架啊！信不信老子揍你三个。”徐木升始终认为，对付横的，首先就不能输了气势，再加上这几天他被江陵姐妹闹得十分烦心，火气也很冲。

        “哟呵！”那小伙大喊一声，一老拳砸向徐木升面门。徐木升往旁边一闪，避开过去，正想着如何反击，就看人群中冲出一个人，一脚踹在富二代的小腹上。这一脚是下了狠劲的，富二代惨叫一声窝在了地上。可那人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扑上去又是一顿老拳。旁边的黑西装都看傻了，没敢上去帮忙。徐木升觉得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赶紧把那人拉住。等那人回过头来，他才看清居然是刘蓓森。

        “你没事吧？”刘蓓森问徐木升。

        “没事。没事。倒是你再打下去，他就有事情了。”徐木升很是感激。

        物业的保安闻讯赶来过来，见富二代被揍得半死，不敢放徐木升和刘蓓森走，还打了110。

        徐木升觉得刘蓓森出手确实过重了些，担心他被警察为难，想着是不是给张朝晖打电话让他帮忙斡旋一下。不过警方的反应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徐木升还没有摆脱物业保安的盘问，他们就来了。带队的警官徐木升认得，是附近派出所的所长黄志。哦，差点忘记了，据说这黄志因为玩忽职守遭到内部处分被降为治安管理中队的队长，难怪他会亲自出警。

        黄志听说是那富二代对徐木升先动的手，也不管他被揍成什么样子，照着他脑袋又很拍了两下。

        “带回去，拘留！”

        “你们两个也老实点，到所里做笔录！”

        一位警员指着徐木升和刘蓓森粗声粗气的吼。本以为自己表现很出色。谁想黄志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放屁！他俩做啥笔录？他俩是受害者，正当防卫？你懂不懂法啊！”

        目送黄志把富二代押走，徐木升冲刘蓓森一笑。“你怎么来了？”

        “找你帮忙练战术呗。明年五月有个大奖赛，我和Apollo都是种子选手。”

        “走，上楼说去。”

        徐木升揽着刘蓓森的肩膀。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青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

        ***

        徐木升看着刘蓓森打了几把星际，对他的一些战术细节作出纠正。秦若莹和牧云婉回来之后，徐木升请他们一起到小区门口的小餐馆里吃了顿好的，也算是感谢刘蓓森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吃完饭，刘蓓森便告辞了。

        徐木升有些担心青陌，回到家里打开电脑进入青柠檬TV里青陌的直播间，然而直播间里播放的是往期的视频，页眉上的公告栏显示“主播身体抱养”。

        她回家了吗？不会因为害怕还躲在外面吧？这么晚了，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啊！

        徐木升踱步走到自己卧室的小阳台上，十一月的晚风冷飕飕的，脚下是川里不息的车流，远方有若隐若现的雷雨，偌大城市，那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一股恍然若失的心情莫名涌上来。

        “木升，方便吗？”牧云婉轻轻敲了几下房门，“有人找！”

        “找我？”徐木升快步走出去。

        “是啊，大美女哦，点名指姓就找你徐木升。”云婉对着大门呶呶嘴，很小的声音说，“幸好若莹在洗澡”

        徐木升走出门就看到一席白色衣裙的青陌在门口徘徊。两人相对而视，都张开了嘴，却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那是你女朋友吗？真漂亮。”最终，还是青陌先开了口。

        “啊，那个她其实，”徐木升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觉得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干脆不解释了。“谢谢。”

        然后两人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我是来，看看你。下午的时候，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还好。”

        “对不起，我当时怕他死缠着不放就先走了。都怪我我太胆小了。”她微微鞠了个躬。

        徐木升恍然觉得她的言辞和肢体语言都十分的日式。“没事，你的这种应对是最正确的。你要是留下来，可能更麻烦。”

        “可是你，你没伤着吧？我看你们打得挺狠的。”青陌探着脑袋瞧了瞧徐木升的周身。

        “我倒没事，那小子被揍得挺惨。不过不是我动的手，是我们学校的……”

        “给，送你的！”青陌估计也没听他清楚后面话，双手托着一个小盒子送到他面前。

        徐木升接过来一看，是一盒手工饼干。“这，那，谢谢了。你做的吗？做得真好。”

        “不是。”青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区对面蛋糕坊买的。”

        然后两人便都笑了。

        “那，我走了。”青陌可爱的挥挥手。

        徐木升也道了声：“晚安。”

        “对了，”走到电梯间的青陌突然有回过头来说道：“我叫方韵。青陌是艺名，本命是方韵，方方正正的方，韵律的韵，以后叫我方韵吧。”

        方韵，也是个好名字。徐木升笑着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走回到屋里，徐木升发现穿着睡袍的若莹正抱着双手戏谑的看着他。“你这又是哪里招惹到的小妹妹啊？”

        牧云婉坐在旁边笑得很坏，看来少不了添油加醋过。

        徐木升苦笑着把下午的事情讲了一遍，顺便连之前两次偶遇的事情也坦白了。若莹轻轻在他头上敲了两下。

        “哼，晚上不许锁门，我要查房，可别让我看到你流着哈喇子做春梦！”

        “春梦肯定是没有的，不过总算是能睡个安心觉。”木升还真觉得困了，打着哈欠回到自己房间里。

        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场噩梦，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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