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好意

虽然有点突然，但是我想问问你，你知道，什么叫沉没成本吗？

        啊，我并不是在和你讨论这个名词或者经济学，我只是想到了这个想和你聊一聊。

        人活的时间越久，沉没成本就会越高，这是我最近领悟的道理。都三十岁了，才领悟到这个道理，或许有些晚了，但是我想说，这个事实对于我这种完美主义者而言真的是相当难以接受的事情。

        我出生在普通的家庭，出生时被赋予的性格让我从小到大都格外努力。努力能让我心安，所以我以优等生的身份，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去了努力所能及的最好学校，按照普世的观点选了最好就业的专业，然后努力参加社团活动，丰富履历。

        相当积极的人生对吧。但是啊，我最近也有意识到，努力并非全是好事。

        比如说去年那个像现在一样炎热的夏天，我想要从让我觉得折磨的生活中解脱，打算把整瓶安眠药灌下去的时候，我脑中就开始走马灯了，许多之前努力的回忆一气儿涌了上来，我一想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忍耐了那么多痛苦花费了那么多精力的时候，就怎么也下定不了决心寻死，最后只是吃掉了自己需要那两片安眠药。

        我三十多岁的人生里，拼命的学习，认真的考试，尽自己所能的丰富阅历。我以为努力了，就能获得幸福。但是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像我这样的人，之前越是努力，现在就会活得越吃力。为了不愧对过去的自己，我只能努力去成为过去自己所希望的人，久而久之，我不经产生了一个疑问：我的一生会不会就一直要被之前的努力所挟持了？一旦意识到了这件事情，我就只觉得以后的人生只会是一片昏暗。

        因为努力和欲望，都没有穷尽，除非死亡来完全阻断。

        我现在在做的，不是喜欢的工作，职场的氛围也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辞职，因为无论是待遇和机遇，这里都是最好的选择。这就是我能在这个公司干十年之久的原因，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升职了，在我升迁前，这个案子无论如何都得完美结束。

        话说，这天气真是热的让人觉得不敢置信。而更让人觉得不可置信的是，我竟然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还得出来跑业务，而不能坐在空调开满的办公室里。这个合作公司的地址也真见鬼，离地铁站又远，公交车站又远，真想不通在这种地方开公司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早知道自己打车来了。15km原来是这么难熬的吗？

        每当在这种热的要叫人丧失理智的时候，蝉鸣声也吵得惊人。就算带了耳机，放了音乐还是没法阻挡那尖锐的叫声。原本就热的烦躁，它们又在耳边叫个不停，啧。

        索性不去工作好了，回家冲个澡开个空调好好睡一觉。为了手头上这个案子，我也好多天没睡好了。但是不行啊，也不能放合作的人鸽子，也不能无故旷工。明明只是想好好睡一觉和吹吹空调，却变成了怎么样也不行的罪恶欲望吗？明明让我睡不好和热的要发疯的罪魁祸首就是公司。

        所以说，我活的真没意思啊。当条狗没准现在都有空调吹吧。

        啊，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包里的安眠药还有多少来着，万一不够就糟糕了。对了，还得去买瓶水，不然怎么样也咽……

        “吃冰淇凌吗大叔。”他的心灵活动被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

        自己也到了会被别人叫大叔的年纪了啊。他抬起头转向声音的主人，是很可爱的年轻女孩子的样子，应该是个高中生吧，放暑假吗，真好啊。旁边的是他的哥哥？还是男朋友？真是青春啊。自己那时候就一直埋头读书，也没有怎么交朋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青春只有埋头读书的记忆，真是乏味的可怜。他心理感慨着。

        “不了，谢谢。”他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还得赶到合作的公司那里去，而且收莫名其妙的女高中生的冰淇凌那算怎么一回事。

        “你吃吧，补充糖分和大脑降温都很重要。”她将刚买的装着冰淇凌的袋子塞到了自己的手上，拉着男孩的手就跑开了。

        真是盛情难却啊，他想。他看了一眼手表，计算了自己可以浪费的时间。快步走到了树荫底下，将公文包放在了地上，人靠着树一点一点的吃完了少女送给自己的两个冰淇凌。是巧克力口味和抹茶口味的。

        “什么事也没发生。”他自言自语道。只是单纯的好意也只是单纯的什么都没添加两个冰淇淋。他看了看表，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发生的话，就得快点赶去对方的公司了。他将垃圾收好进垃圾袋，按照分类的丢进垃圾桶，然后按照自己原本的路线快步走去。

        自己是多久没吃过冰淇凌了呢？开始上班之后好像就没有了。自己的夏天好像都是和冰啤酒作伴的。久违的的冰淇凌，好像也还不错。不过还是冰啤酒更好啊，晚上买几罐回家好了。

        刚刚自己在想什么来着，对对对，下个月就要升职了？

        这可算是让自己无比期待的事了。工作十年，总算要爬上中上层了。等升了职后，工资会可会翻一番，自己也可以偶尔奢侈奢侈不必像现在这样精打细算了。手上这个项目也马上就要收尾了。等项目结束了，自己就用年假休息休息好了，去之前一直想去的北欧玩一趟好了。十年来自己也攒了不少钱，偶尔犒劳犒劳自己也不错。

        北欧啊……一定很凉快吧。

        他打起了精神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是……是又看到了什么吗？”柳与喘着气问旁边的女孩儿。

        她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瞄了一眼刺眼的太阳，笑着说：“天气太热又太吵的话，脑袋偶尔就会问题。”

        宋芙不明说，柳与也不追根究底地问。和宋芙一起走在街上时，她偶尔就会这样，突然间就朝着一个陌生人走去，和对方开始聊天或是把刚买好的东西突然塞给对方。柳与知道，那大概是因为她看到了什么。但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好奇她眼中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景。

        “还吃冰淇凌吗？”他问。

        “啊，抱歉。我重新去买吧。”说罢她就打算冲回去买，柳与跟着她一起跑回了刚刚的超市。

        在结账排队的时候，柳与刻意的排在了她前面。

        “请问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宋芙向前面挤了挤，打算付款。却被柳与侧身挡住了。

        “支付宝。”他抢先把钱付了。

        “多少钱，我转你。”宋芙接过柳与手上的冰淇凌，打算转钱给他。

        柳与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请你。”

        而柳与侧了侧身，把宋芙挡在了后面，抢先把钱付了。他把冰淇凌递给她，没表情却无比率直地说：“我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说的。”

        宋芙不擅长接受她人的好意，所以现在她正陷入困境中。如果她不站在付出者的位置她就会手足无措。

        “不要给我钱。”柳与大概从宋芙的表情里察觉出了什么，所以为了预防她的举动，他有一次强调这件事。

        宋芙回忆起他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从跟着自己回超市到僵硬的排在自己前面和最后的抢着付钱。大概这次请客，不是他的一时兴起。

        “好好好，不给你。不但不给你，还要你多请我，对了！现在就开始工资回收计划。”她顺着他的意，开起了玩笑。

        “嗯。”而他就像毛被捋顺得猫咪一样好心情的回应了。

        虽然柳与总是面瘫着一张脸，但是经过了十多天的相处，宋芙也稍微能从这张没什么信息量的脸上，看出情绪来。

        所以她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是高兴的时候的样子。

        而会因为这种事情高兴的他，真是，十分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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