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执着于血缘的愚者(1)

“你好，宋小姐！”在门铃刚刚被按响不到一分钟，门就被打开了。迎接两个人的，是热情的笑容。房子的主人，是个染着白金发色长相艳丽的美女。

        顾客一天的颜值比一天高啊。柳与在心理默默的吐槽着。他习惯性的瞥了一眼宋芙，却看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一脸沉重的样子。

        “怎么了吗宋小姐，快进来呀？”对方好脾气的将门打开的更多了些，然后做出了请的手势。

        这两天的顾客都很热情，柳与这样想着。他看到宋芙不动，感觉应该事出有因。所以就先挡在了她前面，跟着对方走进房门，然后手小心的揪了揪宋芙的衣服，让她缓过神来。因此柳与没有看到，在他身后的，宋芙少有的露出十分紧张的表情。

        顾客将两个人领到了一个极为可爱的房间。柔软的小床，可爱的布偶，奶油色调的搭配，显而易见的是一件儿童房。

        宋芙和柳与都察觉到了怪异，但是只是默默的放在了心理什么也没说。

        照例的自我介绍、保密承诺和签保密合同后，名为宋钰的漂亮女人先起了话头儿。

        “宋芙小姐想拥有自己的小孩吗？”本来就是十足美女的宋钰，在说起孩子的时候表情更为妩媚漂亮。她的眼神不聚焦很迷离，有种游离于世间的气质，她说话的时候也很奇怪，不看人而是看着虚无的空气。

        “如果只有想和不想两个选择的话，那我更偏向于想。”宋芙摸不准她的意思，只能依着自己的想法说。

        听到宋芙回应的宋钰，高兴的将脸转向了宋芙，她抓住了宋芙的手，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于宋芙的认同。她用眼神和肢体表达了她的喜悦。

        而在一旁看着的柳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敏锐的觉得，这个美丽的女人精神不是很正常。他也见过一些精神有问题的人，和宋芙一起也陪聊过精神状态不好的人。但是他之前从未因此起过鸡皮疙瘩过，他不着痕迹的搓了搓手臂安抚自己，心里却警惕了起来。

        “宋小姐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宋芙做陪聊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顾客，不说自己的事而对自己追问个不停。一般这样的顾客，都是在做筛选，想通过问题来判断自己有没有资格听她的事儿。

        “不好意思，我是孤儿。”宋芙对宋钰坦诚相待，她这回获得的信息不多，在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真诚。

        而宋钰似乎对宋芙的答案很满意，她的表情高兴的眯起来，但绝不是带有恶意的喜悦，而是纯真的高兴。她说：“啊，预约了您真是太好了。您就像是我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一样。”

        “如果是您的话，肯定会理解我的吧。”然后她带着笑颜说了一个完全让人笑不出的故事。

        在二十年前，六岁的她被送进了福利院。因为六岁的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大街上很久，好心的路人向她搭了话，对方陪她等了会儿，然后把她送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的叔叔很温柔的问了她问题。

        “小朋友，知不知道自己家住在哪里啊？知不知道你的爸爸妈妈叫什么呀。”

        “不知道，妈妈的话已经不再了，爸爸也不知道在哪里。”

        听着她的回答，警察叔叔露出了伤心又愤怒的表情。

        “你被家人遗弃了吗？”宋芙小心翼翼的提问。

        但是对方却不如她想的那样在意，她还是带着美丽的笑容。她对宋芙摇了摇头，说：“家人是不会抛弃我的，正因为不是家人，所以我才被抛弃了。”

        她继续说起那个故事。

        她其实知道她名义上的爸爸叫什么，在哪里，也知道曾经叫做家的那个地址。可是，那个把他留在那里的名义上的父亲，一脸悲伤的对她说，对不起，对不起……他实在没有办法成为她真正的家人。

        “真正的……”柳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了。她不在意的继续说。

        那个人也是傻瓜，六岁也不算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当然能记住家庭住址或者父母的名字。一旦像这样被送到警察局，他肯定会功亏一篑了。说到底因为不想抚养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做了丢弃孩子这种事情，除了差劲也别无可说。但是，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他爱的是我的母亲，爱的不是我，即使如此，他也对我进了一年多的抚养的义务。当他照顾我的时候，他会想起我的母亲。所以当他越是照顾我，就越是痛苦。

        他没有办法忘记母亲，他的心因为这份爱深受折磨，但是他还要上班，还要照顾我。再把我丢在街上的时候，他肯定是精神到了极限，所以才会做出突然遗弃这种事。我的继父他真的不是坏人，在我被送到警察局的第二天，他就找到了我，打算接我回去，但是我没有认他是我的父亲。

        “你恨他？”

        “不对，你爱他。“柳与先是犹豫的说出了猜测，然后又立马否认的给出了一个新的回答。宋钰似乎很满意柳与的答案，从进门开始，第一次正视了他的脸。

        “啊，你也很懂呢，小帅哥。”

        宋钰说，无论他爱不爱我，六岁的我都把他当作家人一样深爱着。但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无法认他。在他抛弃我的时候，我意识到了一个道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是没办法成为真正的家人的。我不需要虚假的家人，他也没办法接受没有血缘的孩子，就算被他的责任感再次捆绑，我们也只是生活在虚假里无法成为真正家人的陌生人。所以我没有认他。他那时候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和我对视了很久，在最后，他好像解脱了似的快步离开了。之后没多久，我就被送到了福利院。

        “对于六岁的孩子来说，心思相当的细腻啊。”宋芙感慨的称赞着。而宋钰谦虚的回答说只是长大了整理出了自己那时候的逻辑，小朋友的时候只知道，不是自己真正的爸爸，他和自己在一起不开心，所以不回去，这样的简单想法。

        一点点完善自己人生美学的类型吗？宋芙心里评估着这位有些特别的客人。

        宋小姐在福利院呆过，你也肯定知道，福利院的孩子来源也就这几种——有走失的、父母双亡的、遗失的。

        其中我对于亲手丢弃掉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的那种父母，由为不理解。血缘，明明是人和人之间最牢固的羁绊，主动去放弃这种羁绊的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世界上有那么多被丢弃的孩子，正是因为有太多不了解血缘价值的人。她们不知道血缘的魅力，也天真的以为抛弃了血缘相连的孩子就能斩断联系。

        血缘的羁绊是可以产生奇迹的，我曾在福利院里看到过这样的事情。负责照顾我们的一个福利院的姐姐，也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在某一个阳光很好的早上，姐姐带我们去附近的公园玩，遇到了一个老夫人。我们在玩，姐姐就和老太太聊起了天，她们越聊越投缘，很快的亲近起来。老太太不是这里的本地人，是为了找女儿来到的这儿，找了有十多年了。而那个大姐姐刚好是老夫人多年前丢失的女儿。

        我还记得老太太那时候说，怪不得觉得大姐姐很有亲近感，原来是自己找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这句话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什么魔法的诅咒。血脉是牢固且会互相吸引的，我深深的被血脉的魅力折服。

        宋钰的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虽然无论怎么看，她都是病态的，但是端正美丽的脸，让病态的她也极富魅力。

        “所以你很想要孩子，因为你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人。”

        被没有血缘的家人抛弃，感受到血缘的魅力，宋芙理解了她想要孩子的原因。

        “对。没有如此坚固羁绊的人，活在世界上就仿若飘萍。”她靠的和宋芙更近了，几乎是要黏在一起了。宋芙不由得摒住了呼吸，被这样的美女贴近，说真的会心跳加快。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她说起了她个人的美学下的独断——被领养的孩子，很可怜。就算去到了一个名为家的地方，像家人一样和没有血缘的人相处，也没有办法拥有真正的家人。因为他们之间不存在坚固的羁绊，也不存在互相吸引的血缘。如果是那种不曾生下过的夫妻倒也还好，因为她们尚不知道血缘之间的引力。倘若是真正生下过孩子的那种人，那就更可悲了。

        “您没有在福利院交朋友吗？”柳与隐隐的有些猜测。

        “谁会没有朋友呢？”柳与被刺痛了。

        “您会和她们讨论这些吗？”宋芙替受伤的柳与问了接下来的问题。

        “没必要戳破别人的美好吧。我只和能心意相通的人说真心话。”她温温柔柔的握住了宋芙的手，宋芙一瞬间仿佛觉得她在对自己说情话。

        说句有些让人害羞的话，我应该从小到大都算是漂亮的小孩，所以有很多人想领养我，但是我还是和宋小姐一样，一直呆在福利院到不能再呆的年纪。一方面是不想和没有血缘的人过家家，另一方面我想多参与一些血缘的奇迹。所以我还组织了为福利院的孩子找父母的社会活动，还上了新闻报纸被表扬了。

        “这间房子，是我给我的孩子准备的。我有了一个很喜欢的人，我们原本马上要结婚了。”

        “但是，上个星期我查出来，我没有生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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