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因祸得福

叶北一路穿行在黑树林顶端的巨大华盖之间，避过了东边城墙上休息的牛头人，从西边的黑河附近潜入到了尤塔部落的城墙下。

        这里西边是黑水河，南边是黑树林，城墙上的守卫十几米才有一人值守，在暗界的夜色覆盖后，不到一个小时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保险期间，叶北还是选择了午夜，在夜色最浓之刻，闪身跃上了城墙，有了上次潜入异族大营的经验，叶北这次潜入之后并没有急于击杀城墙上的牛头人。

        之前异族大营的诡异火团，会在自己持有的时候熄灭，而自己离开后又继续燃烧。叶北之前也从尤塔部落带着炉火探查过黑水河，当时的灯火并没有异常，之前异族大营中的诡异变化，应该是跟蛮牛族祭拜的神像有关。

        叶北走到离着自己最近的一处红色炉火旁，红色炉火并没有变化，从储物袋中取出容器，他倾倒了炉台，黑色的灯油倒入了容器。倒干灯油的炉火颜色变浅了几分，露出了拟人的痛苦表情，叶北看着它跳动的样子，像是一个被抽干血液濒临死亡的人。

        轻轻一吹，炉火彻底熄灭了，见到自己的办法奏效，叶北很快又来到了另外一处炉火旁，有了之前的经验，叶北路过之处，炉火被他一一熄灭。

        慢慢一大桶的灯油被叶北收进了储物袋中，异族的灯油浓稠颜色黑红，从颜色上看，似乎是某种矿物油中加入了异族的血液和黑河水组成的特殊混合物质。

        当所有的灯火被熄灭之后，叶北发现原本散发莹莹青光的中心兽首雕像颜色发生了变化，虽然雕像没有变，叶北却从其中看到了愤怒和不甘的情绪。

        白雾开始涌入到部落之中，以往从未真正感受到黑夜的尤塔部落被彻底遮蔽了月光。叶北的视线同样受到了影响，不过他凭借着对部落的熟悉，行止间没有丝毫的差错。

        在叶北熄灭一盏盏炉灯之时，牛山案头的雕像早已急不可耐的发出了示警，但是这次的牛山似乎陷入到了美妙的梦境，并未醒来。直至叶北熄灭了所有炉灯，抽干了其中的灯油，雕像已无力再做出剧烈的示警波动。

        叶北之前小心翼翼的熄灭每一盏炉灯，时刻提防着牛山的出现，他已经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但是这一次，本应出现的牛山却并没有现身。

        叶北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逃过了对方感知，看那比上次大营中还要活跃的火焰，叶北就知道，火焰已经给牛山传递过了讯息，但是对方并没有做出回应。看来王冬冬的药起作用了。

        城墙上的异族还有呼吸，并未有中毒的迹象，想来这种毒药的作用应该类似于迷香。叶北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时机，小心的跨过了一处处障碍，来到了部落中央的酋长大厅。

        门口的两名牛头人守卫，正相互依偎在地上呼呼大睡，叶北知道对方已经陷入了双重昏迷，没有留手，一剑削下了两名守卫的头颅，来到了大厅之中。

        大厅中的两团火焰还在，不过在周围侵袭的白雾中已经变得明灭不定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熄灭，叶北走到了大厅正对的主卧位置，令叶北惊讶的是里面并没有牛山的身影，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不睡主卧。

        叶北在大厅左侧的第二个房间中发现了牛山的身影，他的床案左侧的高台上放着一个嗡嗡低鸣的兽首雕像，声音虽然微弱，叶北却从中听出了急切。

        牛山安详的面容并没有一丝异样，叶北轻声一步步走到了牛山的床榻前，手中光剑凝实，剑尖抵在牛山的心脏位置，快速的压下，一种如入牛革的阻力传来，叶北加了几分力，光剑没入，鲜血迸射而出。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在电光火石之间，突然牛山牛眼大瞪，哞哞的嘶吼声从其嘴中发出，原本人的人脸大汉在此刻突兀的变成了牛头人的模样，吃痛的牛山已经清醒了过来。

        令叶北意外的是自己已经刺穿了对方的心脏，对方居然没有立即死去，叶北拔出光剑，朝着牛山的脖颈刺去。牛山头颅微微抬起，尖锐的牛角抵住了叶北的光剑，嘴中发出了来自地狱般的愤怒嘶吼

        “该死卑鄙的人族小子，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话语刚落，叶北就被牛角顶出了几步远，牛山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叶北有一些惊讶，他学过异族的身体构造课，知道他们跟人类的身体构造大同小异，被刺穿心脏，同样会立即毙命。

        就在叶北有些疑惑的时候，牛山还未开口，他身边的兽首吸收了牛山身上溅出的血液，精神大震的发出了生涩戏愚的话语

        “小子，这个牛头人天生心脏异位，他的心脏在右边，不过我现在对你能在黑夜中保持清醒更加感兴趣了，桀桀！”

        牛山听到雕像主动说话，露出了肃然的神色，拜倒在地，说到，

        “夜神大人，您终于重新降临了？！”

        “蠢货，这只是我的一缕分神，帮我抓住这个人族小子，我对他身上的血液和灵魂很感兴趣！”

        叶北在两人对话之际已经在往大厅外退去，反应过来的牛山看到叶北已经退到了房门位置，再看周围白蒙蒙的雾气，面露难色，就在这时兽首重发出一道灯火照在了逃走的叶北身上。

        牛山没有迟疑，受到了指引后，破墙而出，堵住了想要逃走的叶北。叶北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月牙印记像是被人引燃了一般，在白雾中发出了醒目的亮光。

        逃无可逃，叶北不得不再次面对上了牛山，这一次的牛山并没有像之前一般心生大意，两次险些死在叶北手里，为了防止叶北诡异的攻击偷袭，牛山的三叉戟护在了身前。挥动间虽然幅度不大，却逼迫叶北逐渐后退。

        叶北如今的实力已经晋级了一个小境界，虽然还远远不如牛山，但是已经不再像上次那般狼狈，但是表面上叶北还是表现的跟上次一样，他只有为数不多的出手机会，一旦出手没有取得效果，那么自己今夜可能就要被牛山杀死或者活捉。

        想到那个虎视眈眈，觊觎自己血液和灵魂的诡异雕像，饶是叶北心性坚韧，心中不由的也一阵发憷。他被一步步重新逼迫回了牛山的房间门口。看到叶北去而复返，兽首雕像发出了兴奋的怪笑，尖锐低沉声传出

        “小子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能成为本尊的一部分将是你莫大的荣幸！”

        叶北并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就听到雕像对着牛山吩咐道

        “快抓住他，本尊突然觉得占有这具身体提前降临，应该也是不错的。”

        怪异雕像在一边发出了桀桀怪笑，话语也不复之前的生疏，变得利索起来，只是声音依旧尖锐刺耳。叶北看着牛山并不像是一个受到自己重创的人，之前的那一剑即使没有刺穿对方的心脏。

        起码也是穿透了对方的胸膛，牛山的表现甚至比上一次还要神勇，那种面对白雾的疲累也没有在牛山身上感受到，而且自己跟牛山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面的牛头人战士居然没人被惊醒，这太不合常理了。

        牛山把叶北逼入房间后，一步步的靠近，三叉戟沉重的击打在叶北身上，令叶北此刻后背隐隐作痛。在这种极端紧张的处境下，紫极功早已感受到了危机，运转到极致，叶北内心在功法的作用下，整个人变得极为的冷静。

        越是紧张，就越发冷静，想到外面的牛头人中肯定不乏高手，他们没有被惊醒过来，大概率是因为王冬冬的药起作用了，同样的这种迷药，应该也在牛山身上有作用才对。

        而牛山为什么能避免药物的作用，同时还避免了白雾的侵入，叶北不知道，但是如果说今天自己的处境，跟那天夜里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必然就是眼前口无遮拦的诡异雕像。

        如果能打碎雕像的话，也许自己会有一丝生机，叶北没有别的选择，这种状态下的牛山，不是他能战胜的，他只能把自己的攻击施展到眼前的雕像上，进行一场豪赌。搏一丝生机。

        下一刻，叶北动了，他的动作比上一次更加熟练，一个个残影略过，牛山惊讶于对方这次施展居然没有咳血，不过也只是略微惊讶而已，有着夜神大人赐福的他，感觉自己此刻是无敌的。三叉戟微微收回，等待着对面的小丑发出不自量力的最后一击。

        残影的轨迹折叠跳跃，突然牛山大怒的吼道

        “该死的小子，你敢！”

        雕像也看到了冲向自己的叶北，一直不停的嘴巴不再说话，发出了大声的惊恐怪叫，兽首的眼珠拟人化的瞪圆。

        叶北的光剑以一种不可匹敌的律动刺中了雕像，这时超出了樱花律动的加强版连环律动，雕像被刺出一个孔洞，随即化为靡粉。叶北停在雕像的碎屑边上，剧烈的喘息着。

        他知道自己成功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下一刻

        “砰！”

        剧烈的撞击声传来，叶北身体染血抛飞出去，撞破了房屋的墙壁。牛山愤怒的三叉戟拍飞了叶北，紧接着，戟尖朝着叶北刺了过来，眼中满是择人而噬的怒火。力气用尽的叶北无力反抗，看着寒光凌凌的戟尖逐渐在自己瞳孔变大，他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

        有不甘么？也许吧，这本就是一场豪赌，他也有想过在雕像被击碎的一刻，牛山也许还保有这种神奇的力量，那么他必然要面对对方无尽的怒火，但是他没的选择。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那柄急速刺来的戟尖似乎变得异常缓慢起来，叶北的脑海中出现了爷爷的微笑，出现了一起游历江湖的点点滴滴。想到了异能学院中的生活，出现了苏青音那晚的柔弱无骨。还有那个口吐鲜血，在雨夜以琴音助战的倩影。

        最终还是自己辜负了对方，失约了。叶北的心中有不甘，有愤怒，有恐惧，却没有悔恨。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然是那个决绝的少年，眼神没有一丝躲闪。

        “蠢货住手！咳咳，好好好！”雕像诡异的声音从远处角落中的另一座雕像中传了出来，牛山在千钧一发间停住了，雕像戏愚的声音响起

        “哈哈，你根本就不会灵魂攻击，吓本尊一跳，不过我越来越欣赏你了，要是以前我也许会留你在身边当一个死侍，不过现在你就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叶北再次听到雕像尖锐刺耳的声音，震惊不已，自己打碎雕像居然都无法杀灭对方吗？对方所说的灵魂攻击是什么，叶北不知道，也没有考虑的时间。

        好消息是自己活了下来，坏消息是自己可能面临比死更恐怖的结局，这种紧要关头，哪怕有一丝活命的机会，叶北也不会放弃，他再次化作残影，朝外逃去，一边逃一边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把丹药和药材吞入口中，维持自己的状态。

        强行的催动下，叶北身体渗出了血，哪怕是透支身体而亡，他也不想让这个该死的雕像占据自己的身体和灵魂。看到逃走的叶北，牛山虽然一时捕捉不到，速度却也没有被叶北拉开。

        雕像的声音远远传来

        “桀桀，小可爱，你逃不掉的！”

        似乎印证了雕像的话语，叶北并没有支持多久，在昏迷之际，他感觉到了牛山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肩膀。

        叶北被从新带回了雕像身前，牛山恭敬的说到，

        “夜神大人，人我带回来了，您忠实的仆人随时等候您的差遣。”

        昏迷中的叶北诡异的感知到了自己被牛山丢在地上的身体，他想动却动不了，他看到原本雕像的位置，上空出现了一个虚幻的小兽，龙首、麟身、凤尾。对着空中的自己一挥手，自己的灵魂就被对方禁锢住了。

        小兽兴奋张口在自己的灵魂上咬了一下，嘴里没有说话，叶北却感知到了对方兴奋的意识。

        “果然是本源灵魂，居然如此的纯净。”

        兽首压抑住迫不及待的心情，对牛山吩咐到

        “下去吧，你们中的毒会在明天天亮后自动失效，记住，不论听到任何声响都不要让人进入这个房间，本尊等施法完毕之后，自然会出去见你等。”

        牛山走后，小兽来到自己身前嗅了嗅，压抑住兴奋，开始在原地画起一个个莫名的图案，嘴巴里兀自怪异的咒语，叶北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死死的禁锢着。

        小兽画在虚空的图案，发出了莹莹光华，从虚空中凝实，变成了一条套在自己身上的锁链，而小兽自动跳入了锁链另一头的套圈之中，长大嘴巴，兴奋的桀桀怪笑。

        下一刻锁链被激活，阵法自动运转开来，叶北有种奇异的感觉，似乎有能量顺着锁链传入进来，壮大了自己的灵魂，再看对面的小兽，嘴巴长大，瞳孔圆瞪，难以置信的表情，叶北有些疑惑。

        自己似乎已经成了对方的猎物了，对方难道还要在占有自己之前进行一番戏弄？就听对面的小兽发出了怪叫的声音。那是直接对着叶北的灵魂而来的攻击，叶北感受到了灵魂的一阵刺痛，不过片刻就被涌入身体的灵魂力量修复完好。

        对面的小兽愤怒的叫骂到

        “卑鄙的人类，你居然吞吃了谎言蘑菇，我不会放过你的！”

        意识到危机的小兽，嘶吼着朝着外面求救，而房屋外却异常的安静。

        绝望中的小兽歇斯里地的发泄道

        “蝼蚁，你居然害我在不知不觉中布置了逆吸灵阵法！该死的！该死的！”

        叶北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见对面的小兽在阵法那边不住的挣扎，身体变得比之间透明了几分，却怎么也冲不出锁在身上的阵法锁链。

        谎言蘑菇吗？叶北之前逃跑时确实在嘴里塞了不少丹药和药材，谎言蘑菇他身上是有的，没想到看似高高在上的，被称做“夜神”的家伙，也会被谎言蘑菇给迷惑。

        仅仅是一刻钟的时间，对面的小兽就已经透明的快要看不出身形了。叶北感觉自己的心灵此刻异常的满足，来自灵魂的饱胀感，让叶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隔。

        在小兽消散的前一刻，蕴含怨毒诅咒的声音再次传来

        “小子，我只是一处分魂，我记住你了，你不会一直如此好运的，我会把你的魂魄拘禁起来，炙烤万年——啊！”

        话音方落，小兽身形彻底消散不见，叶北的灵魂的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阵法消散不见，叶北灵魂回归身体，灵魂上的饱胀感，让叶北不自禁的沉沉睡去。

        在沉睡中，叶北做了很长的一个梦，自己在一片奇异的灰暗大陆上孵化而出，这里有着许多莫名的危险，一群蠢笨的骷髅人时刻想要抓住自己，直到自己遇到了一个梦中看不清的人

        梦支离破碎，形成了一个个片段，最后梦结束在尤塔部落，自己对一个异族小子的吸收上，它失败了，直至此刻，叶北才感觉到两个自己合为了一体，那段走过的岁月成了叶北脑中的一个残破不全的故事。

        叶北醒来，天已经大亮了，牛山谨遵兽首的命令，并无人进入打扰，想到之前自己做的梦，叶北心中有一丝疑惑，难道这就是小兽的记忆，如果这些残破的记忆是真的，那么其中太多无法解释的诡异莫测了。

        叶北能清晰的感觉到，梦中小兽之前所在的世界，不是人界也跟他此刻见到的暗界不同，那是一处混沌雾气不定时弥漫，到处混乱的世界，难道是暗界的深处？也许这只是一个奇怪的梦。

        不过梦中叶北记得许多奇怪的术法和攻击手段，这给他的感觉无比真实，就比如那种施展在异族牛头人身上的诡异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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