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撒谎

人一旦开始怀疑自己时，很容易被负面情绪所吞噬。

        洗手间内的薄弈，不断用凉水冲刷脸颊。想要靠着刺骨凉意意，维持片刻的头脑清醒。持续滑落的水珠，将衣服领口打湿一片。整个人如脱水般，强撑着虚靠在洗漱台。

        僵硬挺直身体，薄弈死死攥着洗漱台边缘，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不想发抖，不想露怯，尤其是在李星河面前。

        只是他越想隐藏，越想竭力克制，却越是狼狈不堪。

        “开门。”门外的李星河，逐渐失去内心。磨砂门的阻挡之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却清楚听到痛苦的喘息。

        烦躁的锤了下墙壁，急得原地转圈的李星河。准备破门而入时。

        门从里面打开了。

        洗手间内没有开灯。缺少光线照射下，室内漆黑一片。因痛苦而扭曲着的惨白脸颊，在狭窄阴暗空间里，格外惊悚瘆人。

        李星河刚往前走了一步，还没靠近。

        薄弈就立即避开，慌乱的往后退。仿佛失去平衡般，步伐慌张磕绊，摇晃中撞到洗漱台。随即摆放的瓶瓶罐罐跌落，撞击到地板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薄弈的脸色更白了，额头不断冒出细汗，紧紧咬住颤抖的嘴唇。

        “我不过去。”察觉到薄弈的躲避害怕，李星河立即停下脚步，后退与人保持安全距离。

        指甲紧紧扣着掌心，薄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重感冒下，李星河嗓子有些沙哑，说话带着沉重的鼻音。刻意放轻声音“你，你怎么了？”

        李星河停在原地，不敢上前半分，他怕薄弈反应更剧烈。

        佝偻着身体，薄弈将颤抖的手臂，放在腹部。扯出一个理由“胃痛。”

        额头的碎发已被汗水打湿。薄弈紧闭双眼，努力压下翻涌而来的痛苦。

        被眼前的场景吓到，李星河有些语无伦次“我，去叫，司机。找教练，去，去医院。”

        “不，不用。”挣扎着抬起头来的薄弈，看向李星河，艰难开口“一会就好。”

        薄弈撒谎了，从来都不是胃病。

        上次去诊所时，医生提醒过他，如果克制不住情绪，先保持距离。慢慢来，太近不利于治疗，还会伤到在意的人。

        “为什么不去医院？”过度担忧下，李星河不自觉提高声音，略显尖锐。反应过后，慌忙道歉，他不是想凶人。

        训练赛，中间休息不过几分钟，很快又要开始下一局。

        楼下训练室，观战的杨风站起来，时不时往楼梯处眺望。

        薄弈和李星河迟迟还没回来。等不急的杨风，帮两人点了鼠标，先进到自定义房间。拿着本子，往外走去，四处瞅着找人。

        在楼梯上，碰到拎着东西下来的孙军，杨风急切问道“看见薄弈和李星河了嘛？训练赛快开始了。”

        刚才下来时，孙军瞟到人在走廊尽头。把点的奶茶递给杨风后，孙军往上走说道“我去喊。”

        “行行行！快点。”担心游戏别开了的杨风，拿着东西急忙往训练室走去。

        下午三点，西斜的太阳，正好照射到基地侧边。

        走廊尽头。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窗户倾洒进来。处于明亮处的李星河，紧紧盯着眼前人的一举一动。对身侧的脚步声，毫不在意。

        快步走过来的孙军，催促道“训练赛要开了，赶快”

        却被洗手间内的场景惊住。

        薄弈，似乎是又病发了。知道隐情的孙军，皱紧眉头。

        当务之急，先支开李星河。孙军沉声道“李星河，你先下去，训练赛要开了。薄弈的位置让苏凯顶上，我带人去医院。”

        在孙军走过来后，李星河清楚感觉到，薄弈有了一丝放松，不再那么强烈抗拒，那么反感靠近。自己杵在这里，什么也帮不上，只会让人更痛苦。

        无声后退，李星河让出位置，转身往楼下走去。很可笑，薄弈在怕他，很怕。

        只要李星河一靠近，薄弈就会慌张不安，呼吸紧促眼神躲避。

        原先，李星河没有刻意去关注。偶尔注意到时，潜意识当成人是害羞，或者不好意思。现在才明白，真实是恶心反感。

        待李星河走远，消失在视野中。

        孙军轻轻叹息，这么快病发，看来药物抑制已经不管用。缓慢开口“我打电话预约，再去见见医生吧。”

        缓过不适，压下情绪后，薄弈摇头拒绝“不用。”

        不能这么快复查。上次，他还和心理医生说，没再焦虑失眠，没再想起不好的记忆。医生也说他快好了。很快，他就和大家一样啦。

        看人硬撑着，孙军无奈退让，轻声询问“这次是因为李星河嘛？”

        “不是，不是。”薄弈固执重复道“不是因为他。”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缓过来的薄弈，从洗手间出来，抬脚往训练室走去。被孙军伸手拦住。

        指了指人惨白的脸色，孙军叹气道“先休息会吧。这局训练赛让苏凯替你上了。”

        -

        回到训练室的李星河，面无表情走回座位。戴上耳机，移动鼠标。开始新一局的指挥。

        旁边的明明，悄悄斜眼偷看，看人脸色不太好，小声问道“星河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嘛？”

        “没事。”收起情绪。盯着屏幕，李星河扯开话题“这局航线不错，好好打，争取第一名。”

        上局反击fg后，重拾信心的明明兴奋点头，大声说道“好的！”

        惹来一旁的阿杰，故意开起玩笑“明明，你报消息时候，声音也要这么大才行。”

        气势不自觉低下去的明明，弱弱说道“知，知道了。”

        和三个刚枪型选手在一起。明明难免会有些不自信，队内开麦时，说话声总是很小。直播的时候，还被弹幕嘲讽，不如一只蚊子。而且又菜又蠢，妥妥的小废物。

        在地图上标记跳点后，李星河冷静道“苏凯你顶薄弈的位置，去桥头。注意附近有没有队伍。”

        “好。”苏凯控制着方向，往桥头飞去。

        落地后，四人先搜物资，等待安全区刷新。这局圈型刷在了地图北侧，离他们很远。

        默默估算着时间，李星河在地图上标记出路线，指挥队伍进行转移。一切都在正常运转着，没有因换人而受影响。

        第三个圈型刷新后，他们往安全区内转移时，与wz战队相遇。直接上演供楼大作战，还行，打出二换四的结果，初现队内配合。

        存活下来的李星河与苏凯，继续往前推进。虽不是满编队伍，但两人打法激进，丝毫没有苟着的想法。踩在高出的两人，一人分看一边，拿下不少击杀。

        一局结束后。薄弈回到了训练室。

        侧脸看向左手边的人，李星河很想问，这么快回来，去医院了嘛？好了嘛？

        无声的注视着。迟疑后，李星河移开视线，最终什么也没说。

        因为薄弈很快回来，苏凯便又回去和青训队一起打。训练赛还是由薄弈，李星河，明明，阿杰四人打。

        一下午的训练赛，李星河的注意力都放在游戏上，没再说什么多余的废话。队内语音很安静，除了偶尔一两句必要的交流。

        杨风本来想着，李星河外向洒脱，可以带着孤僻的薄弈，融入到队伍中去。所以，才网开一面，让两人坐相邻位置。没想到事与愿违，李星河今天也沉默了。

        杨风皱眉，在注意事项上，新加了一条。多交流！别的战队都是担心骚话太多，接团的时候，太吵听不清重要信息。

        nsg却是太安静，最怕队内语音没有声音。

        下午的训练赛刚结束。领队就下来喊人，说阿姨做好晚饭啦，赶紧上去吃饭。一队几个人，中午都没怎么吃。

        拿着手机，李星河往三楼走，说回房间找下充电器。

        站在楼下的明明，看着人的背影，疑惑不解。星河哥的充电器不就在训练室嘛？

        被后过来的阿杰，搭着肩膀往餐桌拐去。“饿死了，先吃饭。”

        进了房间，李星河打开行李箱，开始翻找医药包。

        有段时间饮食不规律，留下了胃痛的毛病。避免线下赛出现意外情况，他有随身携带缓解止疼的药。

        从箱子里翻出药盒，李星河认真研究着说明书，这不能乱吃。得问问人具体那里不舒服。

        拿着药盒下楼，李星河在一楼大厅，没找到薄弈，训练室也没人。

        疑惑后，李星河往亮灯的会议室走去。

        会议室内，孙军正在做思想工作，说了半天还是没能劝动。

        薄弈依旧冷着脸，不愿意去见医生。坚定自己没事，不需要去复查。

        孙军隐约却觉得，这是逃避问题的倾向，不是一个好兆头。

        转头，瞟到往会议室走的人，孙军立即噤声。生硬的大声教育道“那么大的人，还害怕去医院。出息。”

        停在门口的李星河，礼貌的敲了敲门。

        “进来。”将会议室留给两人，孙军先出去啦。

        拿着药盒进来，李星河看向薄弈，问道“哪里不舒服？”

        两人之间隔着很远的距离。

        薄弈想起医生说的话，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胃痛好点了嘛？”李星河固执询问。身后传来领队大声的呼唤，催促着赶紧过去吃饭。

        “嗯，没事了。”

        将手中的药盒递过去，李星河看着人躲闪的眼神，一字一顿说道“止疼药，要嘛？”

        薄弈快速伸手拿过，避免碰到人的手心。“谢谢。”

        “知道注意事项嘛？”

        握紧药盒，薄弈僵硬点头“知道。”

        撒谎。李星河冷笑，从一开始，薄弈就在撒谎。

        洗手间的那些反应，根本就不是胃痛的表现。为什么会说是胃痛，大概是慌乱紧张下，薄弈想不出其他理由。装作胃痛，最能骗过李星河。

        将药盒从薄弈手中抽走，李星河垂下眼眸，淡淡道“时间太久，不能吃了。去吃饭吧。”

        转身走出会议室。

        李星河告诫自己冷静，不能再吓到人。

        薄弈在撒谎，不会说实情。但基地还有一人，孙军。下午他反应过于镇定，一定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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