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舆论压力

西西刚洗漱完，脸上贴着面膜从卫生间出来，准备关灯睡觉，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她有点惊讶地回过头，看到一个个子不高身材纤细的短发女孩站在门口，也用有点惊讶的表情看着她。

        哦，是小朋友。

        西西认出了她那张可可爱爱的小肥脸，抬手打招呼：“是刘济美吗，我是新来的翻译西西。”

        大概是因为面对着陌生人，女孩子的目光在她的面膜上划过，然后迅速移开，露出一个有礼貌的微笑：“你好，我是刘济美，请问是要睡觉了吗？”

        …直播间里那么凶，真人这么有礼貌的吗？

        西西点了点头，又问她：“你一般什么时候睡觉，几点起床，房间里的卫生要轮流清扫吗？”

        “房间会有阿姨打扫的，不用我们来。”女孩子轻轻挥了挥手，就算平铺直叙，她的嗓音依然听起来有点奶声奶气，“我的话一般是12点睡觉8点起床，不过半夜楼下的训练室会有点吵，不习惯的话可以戴耳塞。”

        确实挺吵的，现在她们对话的时候，配的bgm就是楼下训练室里不知道哪个选手极有穿透力的鬼吼鬼叫。

        西西有点惊讶地说：“还挺早呀？”

        bsg俱乐部要求10点起床打卡，缺勤会扣工资，她以为刘济美也会是两点睡觉十点起床这种作息。

        “嗯…因为队伍里有人睡得特别晚起得特别早。”女孩子犹豫了一下说，“不想起得比他晚。”

        “这样啊。”西西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要睡了吗，要去洗漱？”

        “啊，还要稍等一会，我要背会单词。”女孩子说着拿起了桌上的韩语单词书，回过头对她小小地笑了一下，“可以先关灯的，我出去背。”

        “…要背单词？”西西真是意想不到，虽然刘济美用的单词书她当年学韩语的时候也背过，但是她之前完全没想到刘济美真的在背单词，还以为只是当工具书。一般只有韩援学中文，还真的没见过中国人反向学韩文的。

        “嗯。”说到这个，女孩子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她下意识地转开眼睛笑了一下，“当时刚到bsg，年龄不到不能上场，怕bsg不会用我，所以就想着…学一点东西吧，也许就会愿意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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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g俱乐部只有lol一个分部，穷得不行。原本的基地在一个郊区住宅楼的六层，整层两间主户之间的两承重墙没法打通，所以选手要离开训练室回房间还得记得带钥匙。

        刘济美在旧基地住的那大半年，每天都听到各种人问：“哎我钥匙呢，我钥匙怎么没了，你看到我钥匙了吗”，全基地最大支出恐为配钥匙换锁。

        而且选手们一打游戏就鬼吼鬼叫，天天被楼上楼下敲门提醒“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啊”，要么就直接被告到物管，实在不太适合训练。

        去年bsg有了chasip，和新替补squid，成绩还算可以，谈到了三个新赞助商，去年年末就搬到了一个新基地，刘济美挑了二楼最里面的保姆房作为房间，一方面是觉得清净，另一方面是看中了旁边的露台。

        保姆间对面就是洋房二层的露台，原本应该是喝下午茶用的，不过除了阿姨会上来晒浴巾，根本没有人经过这里，露台也就差不多变成了刘济美的专属领地，可以让她躲清净。

        刘济美抱着单词书，摸黑走进露台，正小心翼翼地在墙上摸索着电灯的开关时，突然在一片漆黑中突然响起了人的声音：“你要用吗？”

        刘济美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竟然把电灯开关就这样按开了，借着白炽灯闪烁两下的光辉，她看到小中单张君凯抬起手挡了一下突如其来的光，他垂着眼睛，表情有些疲倦。

        明明晚饭的时候他看起来挺开心的。

        “你怎么在这儿？”刘济美有些惊讶，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粉红色的卡通电子表，问，“这个点儿你不应该去哄女朋友睡觉吗？”

        张君凯其实和许湃一样大，比现任四个首发年龄都小，但却是整个bsg选手里唯一有女朋友的人，虽然这事没有公开，但是战队里的大家其实都知道，因为差不多每天晚上这个时候，他都会出去给女朋友打电话，哄女朋友睡觉。

        “吵架了。”张君凯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撑着胳膊趴在栏杆上，望着楼下草丛里的小射灯。

        平心而论，他是整个bsg长得最帅的，是那种放在普通人群里也显得出众的颜值水平，此时他那张线条分明、眉目周正的脸在半明半暗的灯光的笼罩下，看起来格外脆弱。

        不过刘济美丝毫没有欣赏到，她睁大眼睛，直入主题：“又吵架了？”

        她听到这句话都觉得有点愁了，上个礼拜张君凯好像才和女朋友吵过一次架——他毕竟年龄还小，不那么能藏情绪，每次跟女朋友吵架后，都会像现在这样表情郁郁一言不发一阵子，别人很容易就能从他的状态里判断出来他和女朋友的感情情况。

        “是啊。”张君凯轻轻叹了口气，转过头看她，“你交过男朋友吗？”

        这是来寻求建议的，不过刘济美想了又想，真的没什么好建议可以提，只能如实回答：“没有。没时间，没心情，也没钱。”

        张君凯听了之后，表情还是郁郁，只是“嗯”了一声，自行换了个话题：“你刚才和茶子哥双排了是吧，有没有看到贴吧好多人都开帖，夸你辅助打得不错？”

        “真的没有。”刘济美很诚恳地摇了摇头，不得不成功扮演了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形象，“我从来没有看过贴吧。”

        张君凯笑了一下，问：“真的假的，完全不看贴吧？”

        “真的啊。”刘济美转过头，漆黑的眼睛里是很平常的淡然，“我都知道他们是脑瘫了，干嘛非要去亲眼见证他们有多脑瘫，难道我帮他们认清病情，还能给我颁发诺贝尔医学奖？”

        她还真的不是在逞强说假话。

        刘济美在网络上几乎完全是隐形的状态，她的手机上甚至没有下载微博和贴吧，她的微博账号和密码都交给了领队小陆，里面只有转发俱乐部的动态，一条私人内容都没有，更别提自拍；虽然也有直播粉丝群，但她只是非常固定地每周冒一次泡，证明自己还活着，除此之外从不发言。

        张君凯听到后，表情微动，语气里夹杂了一点淡淡的羡慕：“你的心态真的很好啊。”

        张君凯原本是bsg二队的中单大腿，是队伍里最稳定的carry点，管理层确实看好他的实力，准备把他提到一队来接班，但是还没等到付诸行动，一队的原首发中单就出了车祸，颈椎出了问题，没法再支持训练了，只能退役。

        因为不是转会期，管理层找不到更合适的中单来替换，就临时把张君凯提到一队首发。

        这个举动其实有点偃苗助长。张君凯的实力并不差，但初来乍到，完全不适应lpl的节奏，又因为是新人，不敢表达观点，打得唯唯诺诺的，被贴吧狂喷下饭垃圾。

        他本来就年轻，心态不是很稳，更怕犯错会被喷，完全不敢操作了。这最后导致了他在两场常规赛里，甚至一个人头都没有，被贴吧和论坛狂嘲“一个人也不杀，太善良了，建议去竞选诺贝尔和/平/奖嗷”。

        在论坛，他的定妆照被和两个队别的队比较拉跨的成员的定妆照p在一起，组成了xfboys（下饭男孩），他的id也被恶搞成了bsgcai

        与次同时，他的女友又稍微有点事儿多——许湃的原话是“太作了，是我我早就溜了”，多方压力之下，这个刚18岁的少年心态愈发不好，在比赛里的状态每况愈下，陷入了恶性循环。

        今年转会期俱乐部其实一直在找合适的中单和张君凯轮换，但是市面上优秀的国产中单实在太少了，每个都是队伍顶梁柱般的非卖品；lck的中单又每个都贵得出奇，全都是标王一样的角色，bsg就算把基地的电竞椅都拆了卖掉也凑不齐钱买。

        所以bsg只在青训营买了一个中单放到二队当替补，最后春季赛的首发名单上，中单还是只有张君凯一个人。

        贴吧带哥们看到了，恨不得群嘲三天三夜：“kai都捞成这样了还不抬下去，他是替你们管理层挡过原/子/弹吗？”

        “也不是我心态好…”刘济美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要骂就骂，和我有什么关系。打得好也会有人骂，因为就是有人脑子有问题，连这种人都要讨好不是很可悲吗？打得不好被人骂了会有压力，那还不如不去看，下次才有机会发挥得更好。”

        张君凯听完之后顿时就笑了起来。这些话都是很简单的道理，但是要做真的很难，他还不知道怎么准确地用语言描述，但是他已经微妙地感受到了他和刘济美的不同之处——刘济美完全不依赖他人的认可。

        看到张君凯的反应，感觉自己的话好像没什么用，刘济美有点苦恼。

        她和张君凯其实还算熟悉，因为整个基地只有他们两个人八点起床，刘济美是睡得早所以起得早，张君凯是纯粹精力充沛，熬夜战神，别人都睡觉了他还在打游戏，别人刚起床他就已经在打游戏了，据统计他一天睡五个小时就足够，每天三点睡觉，还是能八点就起床。

        因为只有两个人早起，所以阿姨只做两人份的早饭，两个人经常在餐厅碰面，有时候阿姨请假了也会一起出去买个早餐。

        然而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对方。舆论问题是整个lpl几乎所有选手面临的最大问题，因为压力过大患上精神疾病，不得不退役的也不是没有，大多数俱乐部都要配备心理咨询师，为选手做心理咨询。

        但是bsg实在是太穷了，理疗团队也是搬基地后才配备上，目前还没有钱雇佣心理咨询师，只能由教练蘑菇负责谈心开导。刘济美也客串不了这个角色，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她谨慎地回到了似乎更可以有作为的初始话题，建议道：“我觉得，要不然去你去给你女朋友清空一下购物车吧，这样就不会吵架了。”

        问：单身的人都在做什么？

        答：他们都在给谈恋爱的人给出感情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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