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傲慢与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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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保镖被心腹示意退出房间,没有人想在此时触博士的霉头。安德鲁·冯·赛克特看着碎成一地的玻璃杯,目光缓缓移到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上。
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经,这让他觉得自己真实的活着。
“执政长人呢?”
安德鲁接过心腹递来的毛巾,将手上血迹搽拭干净。
“执政长正在路上,大约五分钟后到。”
心腹低着头,没有勇气迎上安德鲁的目光。但下一秒,一记狠厉的巴掌便将其打倒在地。他惊恐地从地上快速起身,退到一边,火辣辣的感觉从面颊处传来,他虽不明白为什么,也不敢询问博士动手的原因。
“你不是说日耳曼的事干得天衣无缝吗?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你去中土干了什么?”
安德鲁慢步走到心腹身前,右手抚上后者因掌掴而泛红的面颊,轻声询问道。
心腹一个激灵,皮肤传来冰冷且坚硬的触感。这个感觉让他回忆起从前,早年他在博士手下做错事时,就会有人用枪抵着他的后背。
十年了,曾经能用枪对着他的人大多都死在他的手里,而他一路往上爬,终于成为了博士势力里的二把手,他一度以为自己不可或缺。
可眼下博士的枪口正贴在他的腰间,这代表安德鲁对他很失望。
心腹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正在沁出细小密麻的汗珠,他细细回忆着当时的每一步计划,可他找不出破绽。所有证据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按理来说拍案既定后,没有人会联系到他们身上。
随便说点什么蒙混过关吧,心腹这样想着,但几经犹豫,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明白,相较与承认自己可能存在的失误,安德鲁博士更讨厌满嘴胡诌的人。
他无话可说,但安德鲁竟然把枪移开了。
“你有在思考,这说明在此之前你也不知道。你是我的接班人,我选择相信你。或许他只是在那之后调查过我们,而那份计划书引起了怀疑,他只是在诈我。”安德鲁博士重新坐回酒红色的沙发里,他盯着远处火焰跃动的银质烛台,将枪拍在小圆桌上。
心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识相地走出房间,他知道博士需要一点个人空间静下心来思考。
“他在威胁我,他知道我逃不了关系,可又满不在乎的样子。按理来说,仅凭一个黑道身份,孤身一人,不该这么嚣张莽撞。”
波斯王子这个身份纵然有分量,但出了中土,这个分量吓不到很多人,尤其是那些根本就没去过中土的人。
安德鲁嘴上说着要臣服,但那只是缓兵之计,他相信阿拉法特也能看破那点滑头。可他依然放走了安德鲁,这是自信,或者说是自负的表现。
他认为安德鲁会走投无路,投靠他去中土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安德鲁不这么想,他留有后手,可以金蝉脱壳。
他给阿拉法特指的路没错,但他忽律了很多信息,说二藏一,最为狠辣。
虽然他告诉阿拉法特守卫的人数和境界,但他说的,并不关键。关键的是,他安排的人,很强。
他说的正是加洛德身旁的的两人,里贝罗和卡娜。二者作为他雇佣的杀手一起来到息印,算是他给执政长表现出的一点诚意。
所有的脏活都是让雇佣兵完成,他们只负责提供诱饵和研究。这样一来,就算是被曝光,他们也不会被直接交给联邦审判。
至于加洛德,他一开始是不在安德鲁的计划中的。他是个天才,而且很爱他的父亲。但资历太嫩,博士只用简单几语就把绑他上了贼船,明着挖坑那种。
说回那二人组。联邦对登记在册的进化者没有硬性服役要求,但基本的法律底线要遵守。像里贝罗和卡娜这样,为了赚快钱不登记,转而充当雇佣兵杀手的,其实在卢恩联盟和艾瑞利坎不算少见。
而他们两个算是小有名气,妖刀里贝罗,魔术师卡娜,有传言死在他们手里的进化者不少于10位。而真正令他们出名的,是他们合伙解决了一位不灭境的进化者。而且因为杀人的地方在自然污染区,他们得以逍遥法外。
这也是安德鲁博士的信心来源,境界不能说明一切,妖刀和魔法师的配合足以抹杀不灭乃至更强的进化者。
波斯王子?走运的公子哥罢了。那种温玉软香环境下长大的人,真论生死搏杀,怎么可能是雇佣兵的对手。
但去中土也是一种选择。阿拉法特的身份是把双刃剑,博士获取庇护的代价大概是作为波斯王子一辈子的下属。
安德鲁自称是科学家,但他不满足与此。
没有人能忍住至高的诱惑,不然他为什么要费心研究这个呢。
尽管私人机构还是容易被查封,但他终就是毫无拘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中土,那可就处处为人牵制。
念及此处,安德鲁又摇了摇头,他的确希望长久的合作,但寄人篱下需要顾虑的因素太多了。他还要再想一想。
不过,他更希望波斯王子死在一场意外中,让他没有那么多选择。
“安保队都死了,又要让尼德札特强化一部分出来。”
尼德札特是心腹的名字,他干事利落谨慎,除了不善研究外,安德鲁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此第一阶段后唯一的三个实验药剂,除开日耳曼时期试验用的1号,和送给执政长的二号,尼德札特便成为了那第三个人选。
药剂在执政长体内石沉大海,毫无反应,却在尼德札特身上出现了奇迹。
异能名君王之赐,它带给尼德札特强化他人的能力,而代价是自身的虚弱。他可以批量制造没有异能的筑窍境进化者,以此组成自己的军队。
阿拉法特解决的那些人,就是尼德札特的杰作。
“咚咚咚。”
门口传来三声有规律的敲击,这是尼德札特的习惯,执政长到了。
“请进。”
几乎是瞬间,安德鲁博士就收起了脸上的阴郁,转而满脸笑容。他亲切地欢迎执政长,并替对方拉来一张高背座椅。
加尼·苏卡拉,加洛德的父亲,瓦拉纳西执政长,纯白之人(苏卡拉在息印语中的含义),诸神使者驮天。这些都是眼前这位老者身上无形的标签,也是他的价值。
相比于加洛德,这位花甲之年的老爷子身上明显有着岁月沉淀过的痕迹。尽管发已霜白,皱纹满面,却依稀能从他的五官中看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他更成熟,也久经权力的熏陶。
“博士,半夜找我来,不会是有什么坏消息吧?”
苏卡拉同样笑着和安德鲁客套,两人皆是拉着对方一同坐下。
“有,而且不小。”安德鲁博士开门见山,“工厂那边出事了,我决定放弃这里。”
苏卡拉喝茶的动作正进行到一半,听闻此话,脸上表情一变,却也是稳稳将茶杯放下。
“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和我说,绝对不会牵扯到我身上的。”
苏卡拉当了二十年执政长,官场沉浮让他瞬间就明白了安德鲁的意图。他准备跑路了,需要有人留下来打理这个烂摊子。
“执政长真是说笑。我当初说的是,只要您帮忙把那些进化者吸引过来,别的事绝对我一手揽下。如果只有工厂被发现,您肯定无事。可您忘了?那两个联邦调查员手里有您的罪证。”
安德鲁博士接过尼德札特的咖啡,细细品尝一口,“联邦派了两个高阶进化者,现在大概已经到了工厂采样室,事发突然,我们还有部分的人没转移走,一旦他们认罪,我们都逃不了。”
苏卡拉的脸色几度变幻,心里暗暗骂一声安德鲁这条毒蛇,面上却又堆出笑容来:“博士既然找我来,那想必是有了办法,总不会找我过来一起进局子吧?”
他抿了一口红茶,接着说道:“若是能躲过这一劫,我那些藏品你有看上的尽管开口。”
“办法不是没有,但恐怕......”安德鲁卖了个关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执政长一眼,这才缓缓讲道,“要委屈一下您或者令堂。”
“我在工厂下的几个地方埋了炸弹,您放心,当量不大,伤不到加洛德,但刚好能造成塌方。这是其一,我们要毁掉物证现场,至少得先拖住。其二,那些已经转移的,包括调查员,我们都得杀了。只有死人不会开口,不是吗?”
苏卡拉眉头皱起,不是因为安德鲁把杀人说的轻描淡写,而是后者背着他布置炸弹的行为过于冒失。
工厂毗邻圣河,若是一个不小心导致地下水道被炸开,光是渎神这一项就够他死个几回。
他虽是被氏族推出来的代表,却也有人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
至于那十几位进化者和调查员,就算是联邦的认可也改不了他们这一世如萍草蜉蝣,被众神厌弃的最好结果,就是用死亡为来世赎罪。
瓦拉纳西从来不缺信徒,圣河每天都在接纳罪人的灵魂。他们的骨灰与信仰一同顺流而下,飘向梵天净土。
既然都已如此,在被红莲与天水涤荡前,为伟大的驮天发挥余热也是应当的。
苏卡拉把玩着黄金小勺,轻轻敲击在茶杯的外壁上。
他能够猜到安德鲁的下一步计划。让这件事情画上句号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它真的结束。
其一其二后的其三,无非是推几个人出来定罪。
安德鲁之前说要委屈他或是加洛德,意思就是完全把他自己排除在外了。这个日耳曼佬,和他国家历史上的恶魔有的一比。
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西。
“为什么不是委屈你?”
“因为种族。不管是当局还是联邦,最后都能查出来实验体的身份和社会地位。我当然可以出去承认,但民众不认。我听说,你们息印有些地方这几个月关于对立的事情闹得很大。嗯?那个防空洞,名义上还是政府在管的,受害者清一色的萍草,会被有心人利用的吧?煽动之类的。”
苏卡拉不语,他必须得承认安德鲁说的对。进化者和异种的出现本就已经动摇了这个国家社会的根基,日渐加深的矛盾潜藏在暗处。如果被人恶意引导舆论,又是一场灾难。
“你要我怎么做?”
半晌,这个老人缓缓开口问到。
加洛德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妻子死后唯一的人生寄托。他不可能让加洛德去背这个黑点。
“放轻松,定罪的不是你。”
“不是我?”
安德鲁听得出执政长话语中的诧异与惊喜,他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继续解释道。
“你背后不是有着半个圣城的驮天支持吗,随便找个稍微有点权势的小棋子给司法局吃了便是。这不难找吧?而你要做的,只是承认自己在管理上的一些漏洞,找点无关紧要的小罪名。并且当个好人,把执政长的位置让出来,以退为进。”
苏卡拉略一思索,便确认了可行性。
联邦尚且稚嫩,司法程序并不完善。大部分进化者案件都会在当地政府先行一审,唯有涉及到调查员才会直接移交联邦。
这就意味着只有替罪羊会被联邦审判,而自己只要在司法局走个过场就可。大不了安排个几年监禁,自己出国避避。
“那我得先回去研究一下,博士。我们晚点再联系。”
“没有问题,只不过你们那边找人要快点。我后半夜就会按下开关,半个城的人都会注意到这场爆炸。申明发布会,你都得准备好。”
“这是自然。”
苏卡拉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又走出房子,在安德鲁的注视下低头钻进车内。
透过窗户,红色的尾灯在长夜中离去。
一滴水珠落在玻璃上,接着是第二第三滴,而后突然噼里啪啦地砸下,模糊了视线。
这个不安分的夜晚,竟然开始下起了雨。
安德鲁走到窗前,看着雨景中的点点灯火,似笑非笑的感慨一声,潇洒地点上一根烟。
“博士,你要杀了他,对吗。”
云雾吞吐间,尼德札特出声问到。
安德鲁博士简短地回了个嗯,然后把烟掐灭,尽管他只吸了几口,但他也只为了这几口。
“我说过,我觉得你和我很像。这么多年下来你跟着我,应该多少能猜到我的心思。”
“你会等他开完所有的申明发布会,然后偷偷把他杀了,再把从调查员那里搞来的证据公布于众,串通几家媒体说他是畏罪自杀。”
“你会杀了那些实验体,但调查员不会,因为他们不知情,而苏卡拉不一样。其次证据要调查员出面才能令人信服。”
他顿了一下,“那三个呢?里贝罗,卡娜,加洛德。让他们死在爆炸里?”
“你觉得他们打的过阿拉法特吗?”
安德鲁没有回答,反问他。
“三打一,应该不难。但是他们不是你的。”
“打住,不要和雇佣兵谈关系,我只能算老主顾。但有一句话我没骗那老头。”
“炸弹当量不够?”
安德鲁点了点头,“尽管我同样没和他们说我准备了炸弹。但当量是硬伤,没有办法直接炸死,应该能造成一些伤害,可能是重伤。不过塌方掩埋不会致命。所以我还需要你去。呵,我可不想什么出了意外,被雇佣兵追杀到海角天涯。”
“还有一个问题,苏卡拉执政长,我看他不像是会和我们合作的人。”
尼德札特也给自己点了根烟,不过他抽的是日耳曼最常见的廉价烟,还是细烟。
安德鲁撇了一眼心腹手里的烟盒,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嫌弃地从自己盒中夹出一根递了过去。
“嗯,别抽那个,连最穷的男人和小孩都不屑一顾。试试我的。”
博士抽的是手卷烟,他喜欢自己卷,对每一步都有着极致的要求。他认为这种烟有着日耳曼民族传统的工匠感。
“太烈了。”
尼德札特嘴上说着,却也接了过来。不过他还是坚持先把自己那根抽完,再做尝试。
“一开始我没想到会和他合作,我找的是驮天中的保守派。后来我发现,哼,只有保守派和更保守派。苏卡拉,他是被人推出来的。”
“他以前在保守派的帮助下上位,负责和我的合作。像我这样的,他们接触的不少。他也没有什么选择,以前干的事保守派都知道。他要是还想在息印生活,他儿子要是还想在息印有所发展,就只能知法犯法。这一块,没有几个完全干净的。”
“不过他们保守派眼里,估计都没把萍草当人,他们都不在意,我就更不在意。就当是抄近路多踩两脚草地罢了。你问这个干嘛?”
尼德札特摇摇头,“没干嘛。”
他一根烟抽完,又点上安德鲁那根手卷烟。第一口吸入,剧烈的烟草味灌入鼻腔肺部,尼古丁刺激着神经感官,他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见鬼!谁能想到博士的手卷烟不带滤嘴?
安德鲁见状嘲笑地摇了摇头,果然是毛头小子。他转过身去,想给自己再倒一杯咖啡。
他对尼德札特的评价就四个字,居安不图。这一点,是他和尼德札特不同的根本。
居安不愿冒险,不图则无野心。
“咔哒。”
屋内不算安静,雨夜窗外传来窸窣雨打芭蕉的声响。可手枪上膛开保险的动静,还是令安德鲁的动作停在了原地。
“博士,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结束这一切,你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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