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剑断人亡

迈过这岩山山脉的确会离苍云更近，但这条路却并非是一条好路，也并不适合姬若曦，只因这里依旧存在着千古不灭的绝强杀意，只因这里曾是战场，磨灭人魂，血洒青天的战场！

        虽然过了千年之久，无论鲜血还是兵甲，都已被时光所蚀灭，但唯独战场之上的苍茫气息，以及依旧浓而不散的恐怖杀意还在其中徘徊。

        姬若曦即将走入这近古战场，谁也不知他会不会受这股疯狂的杀意影响，又究竟会受到多大影响。

        此刻，东方已白，姬若曦一众便乘着温度尚好，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向着岩山山脉进发。

        为了避免于山中迷失方向，姬若曦每次必登上峰顶遥望苍云十三峰的所在。虽然有的时候看不见，有的时候看不清楚，令人不解其中原因，但大多时候都能为姬若曦指明正确方向。

        这里的山很险，悬崖峭壁，奇峰异景，岩石也很怪，刀刻嶙峋。只可惜姬若曦不懂欣赏其中美景，只记得此山甚是难爬，浑身都酸痛无力，白白浪费了这天下奇观。

        若是之前只有姬若曦自己和小忆的时候，面对那些悬崖峭壁，姬若曦自是不会绕路，大有可能试试自己那攀岩圣手究竟有没有生疏！只是，如今跟了藏锋，断然不可能在行此方法，只得不断绕开，寻找可以前进的山路，而这无疑给姬若曦对方位的判断增添了许多麻烦。

        顺着两峰之间的狭长缝隙，姬若曦滑向峰壁间凸出的石块上，纵身一跃，踏着下一级岩块而落下山中碎石小道。顺着蜿蜒盘旋的碎石小径，姬若曦绕过此座岩山。至登上半峰，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姬若曦只觉神清气爽，心旷神怡，仿佛之前的疲惫也一同被吹散了一般。

        歇息了片刻，直至恢复了些许体力，姬若曦便急急赶路，只是不知这条道路还要走多久，方才能够走出这片荒凉的地界。

        太阳越升得高，气温便越是闷热，而在这甚是光秃的岩山一带，阳光反射强烈，温度更是令人难受的紧，比之昨日亦是好不到哪里去，反而有更甚的趋势。

        为了暂时躲避这烈日，姬若曦一众来到一处山间矮洼之地，地面上碎石密布，而陡峭山壁间遍布割痕。风吹不来这种独特痕迹，却能令这痕迹泯然于世间。

        如今虽还残余下一点些许残片，却不能令姬若曦感知到这里曾经留下的气息。不过，地形的改变总是能令人注意到被时光所隐藏的东西。

        抬头，望着这些纵横交错的割痕，有的更成了这岩壁的一部分，又瞧见这处的地形与之前所见大有不同，地表被震裂，深深塌陷，被碎石掩埋，而周围巨石也多数被削平，原本本是崎岖不平的山势，竟如此平缓，大异平生所见，姬若曦方才恍觉这里曾经发生过何等激烈的生死之战，以至于地势都因其而改变！只不过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了，以至于被改变的东西，反而成了其固有的特色。

        因为对这场久远的生死之战甚为好奇，所以姬若曦便乘着这躲避毒辣日光的片刻，仔细在周围碎石处翻翻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被时光所掩藏的东西。

        最终结果虽并不十分理想，但姬若曦却的确找到了一样东西，那是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阔约两指，剑格奇异，虽然看不清剑脊之上所刻的纹络是什么，但这断剑经千年仍未被蚀成粉末，可见完好之时定也非凡品，那么它的主人当年又是何等风采，方才有资格驾驭这等灵剑，将这里地势破坏成如今模样？！

        “虽不知前辈是谁，亦不知前辈是正是邪，但剑折此地，想必也魂断于此。”姬若曦缓缓将手中断剑放入刚掘好的剑墓之中，缓声道，“人死灯灭，徒留伤心处，但与己剑共眠，想必前辈九泉之下定也不会感到寂寞！今日，我姬若曦有幸见到前辈断剑，虽不能与前辈共论剑之极致，但仍能以此地地势领会前辈持剑之风采！旷古绝今，唯有以酒奠之！”言罢，便将葫芦之中美酒洒在断剑之前，而后畅饮三口，但眉目之间却更显落寞。

        为何？只因在此，姬若曦忽地明白了一件事，修仙一途，定然洒满无数鲜血，铺就无数枯骨！而自己也绝难逃脱此等命运！因为仇恨的枷锁已经逼得姬若曦快要喘不过起来。

        他不知道仇敌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屠灭整个李家，那一雨夜留下的线索太少，少到姬若曦看不出太多的端倪，可是他永生永世也无法忘记家族被屠灭时的惨状，究竟是何等凶残阴邪之人方才能够做下如此惨绝人寰之事！抽干李家血脉，累及无辜，甚至连刚出生不久的婴孩也不放过，人性何其之薄，天又是何等无情呐！

        每想到此处，姬若曦都不禁心血翻涌，恨意绵绵！但他该恨谁？！恨那未曾逢面又不知身藏何处的仇敌？！或是恨这天道邈邈，至公无私？！又或者恨那个苟且偷生至今握不住复仇力量的自己？！

        他不知该恨谁，不该恨谁，亦或谁都该恨！

        此时阳光虽炽热，却暖不了姬若曦早已冰封的内心，更动摇不了他坚决复仇的意志！但复仇一词太过沉重，远不是姬若曦这个年龄的孩童所应该承受的，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也许，这就是他的命，他已经无法逃脱这个漩涡，亦或者是他自己选择跳进这个漩涡。

        饮着酒，却失了以往的兴致与甘甜，只觉涩苦难咽。姬若曦轻声一叹，无甚心情再饮酒，收回漫天飘飞的愁绪，将一切暂压心底。因为他知道，总有一天家族被如此残忍屠杀的真相会水落石出，而那时，他也定将手刃仇敌，以奠父母亲族在天之灵！

        覆了土，掩了剑，也掩了一代剑仙存在过的痕迹。

        姬若曦前去苍云拜师，兴许还能听到他的些许事迹，但兴许终究还是不识眼前断剑究竟是何人所留。

        拔剑光寒秋莲冷，修者盛名，恍惚昨日依如旧。

        身死不知葬何处，剑者凄凄，流光千古锈迹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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