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去学校的路上，李寅时不时往边上瞟一眼。他感觉今天苏杞身上的气压格外得低。

        “苏杞，你没事吧？”李寅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苏杞没有任何反应——他满脑子都是韩溯之的事，甚至都没听见李寅在跟他说话。

        “苏杞？”李寅伸手在苏杞眼前晃了晃。苏杞终于回神：“什么？”

        “你怎么了？跟你说话你都没反应。”

        “……没什么。”

        李寅见他完全不想说的样子，就不敢再问下去了。

        今天下午的课是节选修课，课名叫“海底文明论”，负责授课的是个中年女教师。苏杞和李寅都选修了这节课、

        李寅选它的原因很朴素，因为这节课的挂科率低，据学长说只要不逃课期末基本能拿到80分以上的成绩。而苏杞选择它则是出于兴趣——当看到这堂课名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点下了确定。

        然而今天的课苏杞却完全没有心思听。讲台上女教师讲课的时候，他在底下偷偷拿出了手机，连上了家中的监视器。

        ——他还有很多疑问要弄清楚。但由于赶着出来上课，他只能先把韩溯之留在了家里。

        他并不担心韩溯之会乱来，一则家中有监控，二则他可以通过智能系统将家中的门窗全部锁死，一旦韩溯之做了什么，也很难从他家里逃走。

        此时此刻，苏杞家中。

        苏杞走后，韩溯之闲得无聊，只好找小黑玩耍。小黑见主人走后把韩溯之单独留在家里，对他的敌意倒是消除了。可毕竟还是不亲近。韩溯之三番两次试图摸它逗他，它都转身走开，以冷屁股回报热脸。

        韩溯之的热脸都被晾冷了，瞪着狗屁股无可奈何。

        没过多久，韩溯之从苏杞的柜子里翻出一包小鱼干。

        “小黑，这里有你最喜欢的小鱼干，想吃吗？”

        小黑闻到肉香，忍不住起身朝着韩溯之靠近。

        韩溯之用两指夹着鱼干晃荡，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吃下这条鱼干，咱俩就算是好朋友了。好不好？”

        小黑想了会儿，同意了。它走上前，张开嘴，准备衔住自己的食物——却衔了个空。

        韩溯之眼疾手快地抽回手，将鱼干丢进自己嘴里，呵呵笑道：“叫你那么多遍你都不理我，一有肉吃你就来了。你是小狗狗还是白眼狼呀？”

        小黑：“……”

        过了一会儿，韩溯之也许是良心发现，又抽出一根鱼干递给小黑：“行了，不逗你了。这次咱俩真和好了。”

        小黑将信将疑，慢慢上前。它等了一阵子韩溯之都没有把手收回去，看来这回是真心的。于是它张开嘴巴。咔地一声，犬齿交错——依旧叼了个空。

        韩溯之用嘴接住了自己抛上来的鱼干，挤眉弄眼地嘲笑：“谁叫你跟我争宠的？哈，我就不给你吃！”

        小黑：……我的确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正在看监控的苏杞虽然听不到韩溯之在说什么，光看他的动作，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讲台上，女教师情绪昂扬地讲着课。

        “目前人类对海洋的认知依然非常浅薄。我们所知道的海洋生物连百分之十都不到。然而海洋是地球生命的起源之地。一切的生物，包括我们人类都是从海洋之中演化而来的！”

        “我认为，海洋中存在着不亚于人类，甚至远甚于人类的高等生物。它们进化出了比人类更强大的基因，并且很可能建造出了比人类社会更高级的文明世界！”

        这话题一抛出，教室里不由一阵喧哗。

        一名学生起身质疑道：“老师，你说的智慧生物，难道是指人鱼吗？”

        女教师神色严肃：“人鱼？事实上，把一切拥有智慧的生物都作拟人化的想象，是人类特有的傲慢和无知的体现！凭什么只有外表长得像人才能拥有高级智慧？其他的生物为什么不能比人类拥有更高级的进化呢？”

        喧哗声更响了。

        这场争论声成功把苏杞的注意力从监视器转到了课堂中。

        又有一名学生站起来反对：“老师，深海中可连光线都没有。绝大多数的深海生物不过是群瞎子，您为什么认为在那种环境里能诞生出什么高级生物和高级文明呢？”

        “你这番话依然充满人类的傲慢！”女教师振振有词，“光线有那么重要吗？就因为视觉是人类最重要的感受，所以你以为视觉是最高级的感受吗？事实上，海洋里大多生物能感受到电磁力，感受到浓度极低的化学分子，甚至微末的温度变化都逃不过他们的感官。方圆几公里的一切事物它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你能看见的东西又有多少？”

        那名学生被怼得哑口无言。

        苏杞忍不住盯着讲台上的女教师看了一会儿。她宣讲时那种狂热、虔诚的表情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对他人生造成深远影响的某个人。

        片刻后，苏杞又低头看起了手机。

        家中的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韩溯之和小黑都不见了。苏杞微微吃惊，立刻调看其他的监控。不一会儿他在自己的卧室里找到了小黑——小黑对屋里那家伙惹不起躲得起，自己进房间躲清静了。

        苏杞继续调看其他镜头，几乎翻遍整个屋子，最后，他终于在浴室里找到了韩溯之——这家伙脸皮之厚，着实出乎他的意料，此刻竟然自说自话地在他的浴缸里泡起了澡。

        不知道韩溯之用了多少入浴剂，整个浴缸表面盖满了一层厚厚的白色泡沫。他的头枕在浴缸边缘，闭着眼睛。直到此刻，他的脸上才浮现出浓浓的疲惫和憔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苏杞没有偷窥别人洗澡的爱好，正要退出监控，忽然，韩溯之脖子上挂的饰品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个大约一指节长的立方体，颜色很灰暗，透露着一种衰竭的气息。苏杞看不出那是什么材质，它黯淡得甚至没有一丝光芒。

        “你在看什么呢？”边上的李寅忽然把头凑了过来。

        苏杞立刻收起手机：“没什么。”

        李寅惊鸿一瞥，看到一点画面，似乎是有人在浴缸play。他挤了挤眉眼，用一副男人都懂的语气拍了拍苏杞的肩膀，小声说：“这玩意儿还是别在上课的时候看了吧？都不能听声音，多没劲呐。”

        苏杞：“………………”

        苏杞：“哦。”

        ……

        上完下午的课，苏杞迅速赶回家中。他到家的时候，韩溯之正穿着他的睡衣躺在沙发上吃零食，他手边已经拆开的是苏杞前两天刚买回来的新款零食和可乐味营养剂。

        “你回来啦？”韩溯之高兴地坐起身朝他招呼，仿佛自己也是这个家的主人般。

        苏杞瞥了眼他一眼，并没有动怒，先是走进浴室检查了一番，随后重新回到客厅。

        “一包小鱼干，两包入浴剂，一包零食和一瓶饮料。”苏杞向韩溯之亮出自己的电子收款码，“总价88元。睡衣借给你穿就不收费了。”

        韩溯之愣了愣，神色很无辜：“以我们俩的关系，你还跟我计较这些？”

        苏杞不为所动：“原来你是吃软饭的？”

        “…………”韩溯之被噎了一下，讪讪道：“我没有带钱，现在也没有办法弄到钱……先欠着吧，以后再给你。”

        苏杞说：“拿东西还也可以。你身上有值钱东西吗？”

        韩溯之尴尬摇头：“没有。”

        苏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他刚才从监控里看到的内容，韩溯之身上很可能除了一套衣服和那个灰色的饰品之外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手机也没有——这意味着他在这个电子化的时代是寸步难行的。

        苏杞没再说什么，收起了收款码。他听见韩溯之小声嘀咕：“抠死你算了……反正钱很快就没用了。”

        苏杞皱了皱眉。走到韩溯之对面坐下。

        “上午的话题，继续往下说吧。”苏杞双手抱胸，“你说世界马上就要末日了？那么末日是什么样子的，你能描述一下吗？”

        韩溯之原本是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的，听到这话把两条腿放下了。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现在应该是三月吧？我没记错的话，就在这个月的月底，全球的海平面就会暴涨。沿海城市和海岛国家会接二连三被海水淹没。大概到五月份前后，陆地的面积就只有原先的一半了……大概一年左右，除了高原山地，其他的陆地将全都沉没在海面以下。”

        苏杞怔住。他以为的世界末日会是彗星撞地球或者丧尸爆发之类的，韩溯之的话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沿海城市在各个国家都是经济发达人口密度极高的大型城市，仅仅这些城市被淹就已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假如陆地被淹的只剩高原，那的确是末日景象了。

        “海平面为什么会暴涨？全球变暖吗？还是彗星？”

        韩溯之摇头：“都不是。是一种神秘的力量，我不知道它是地球本身的意志还是外星人捣鬼之类的……地质灾害很快会频频发生，海啸会变成家常便饭。而且海洋生物也会受到这种力量的驱使，它们会撞击南极冰川，使冰川沉入海中，加速融化。它们还会攻击人类，把人类作为它们的食物。”

        “什么？”苏杞像是在听天方夜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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