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早上九点，闹钟响起。早已起床的德牧小黑从客厅跑进卧室，先用爪子拍停了闹钟，又乖巧把放在椅子上的衣服叼到苏杞的床边。

        苏杞打着哈欠坐起来，摸摸狗头：“早上好，小黑。”

        小黑开心地摇晃尾巴。

        苏杞翻身下床，走进客厅。路过冰箱的时候，他吩咐：“管家，请帮我热一份面包和香肠。”

        冰箱的led屏幕亮了起来：“好的主人。即将为您播报今日最新的商品广告……”

        所有的家电早已智能化。冰箱柜下方直接连接着烤箱，输入口令冰箱会直接将指定食物送进烤箱进行烹饪。全屋智能管家系统有会员制，只要按月交高级会员费就可以开启免打扰模式，否则在使用任何家电之前都得被迫先看一段广告。

        抠门如苏杞，就算看广告看到吐也不会多交一分钱的。冰箱的大屏幕开始放视频的时候，他走进卫生间刷牙。

        “辉煌公司推出了全新基因改良针，型号：海洋4号……改良后水下憋气时长可达一小时以上，潜水深度可超60米，是潜水爱好者的最佳选择！”

        苏杞从卫生间探出头，看到冰箱屏幕上用大红字体标出了海洋4号基因针的价格：99万9999，现在立刻订购，还可获得两万元的折扣。

        苏杞缩回脑袋，吐掉了嘴里的泡沫：“呸。”

        等洗漱完毕，烤箱里的食物也热好了。苏杞把东西端上桌。小黑蹲在他脚边用爪子拨了拨宠物自动喂食机，机器里倒出狗粮。一人一狗开始享用早餐。

        今天上午苏杞没有课，吃过早餐以后，他牵着小黑出去遛弯。临出门前，他先找了一副墨镜戴上——大量建造的核电站使得城市拥有了无比充沛的能源，如今所有建筑的外墙都被换成了玻璃幕墙，每一栋建筑都有四面硕大的屏幕，以便轰炸式地播放各种广告和宣传。严重的光污染使得城市里已经很多年看不到野生鸟类了，对于眼睛比较敏感的人，墨镜也成了任何天气都离不开的装备。

        路过隔壁楼的时候，楼上窗户探出一个人朝他招手，是他的同学兼邻居李寅：“苏杞，又出来遛狗啊？

        苏杞“嗯”了一声。

        “中午你在小区门口等我，我们一起去学校哦！”

        苏杞又“嗯”了声。他牵着狗绳正准备走，李寅的母亲也从阳台上露头了。

        “小杞。”李妈妈喊道，“我跟你说呀，我们家养的章鱼从昨天开始不知道怎么的不肯吃东西了。你不是学医的吗？能上来帮我看看怎么回事吗？”

        苏杞站着没动：“阿姨，我和李寅是同学，他不会的我也不会。”

        李妈妈嫌弃地瞥了眼边上自己的儿子，嘀咕：“李寅哪里能跟你比？你爸爸以前不还是研究海洋生物的专家吗？你不懂吗？”

        苏杞面色平静：“是他研究的，我没有研究过。我不懂的。”

        李妈妈没办法，只好缩回去了。

        苏杞牵着小黑在附近逛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小黑玩够了，两人才开始往家走。

        当走到住所楼下，小黑忽然停下脚步，颈间的毛全立了起来，冲着楼上摆出一副戒备的架势，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苏杞微怔。他手一松，小黑撒腿立刻向楼上跑去。

        “汪唔——汪！”

        楼上先传来一声碰撞声，紧接着是一个陌生的男声：“哎哟！”

        少顷。

        “是你吗小黑？……哇哈哈哈哈真的是你！”楼上兴奋的男声中夹杂着惊恐的狗吠声，“汪！汪汪！”

        苏杞快步上楼。

        上楼之后，他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一个打扮可疑的黑衣人正紧紧抱着小黑亲热。这男人帽子、墨镜、口罩全副武装，整张脸只有额头露在外面，甚至连手上都戴了手套。他抱着小黑狂撸，撸得空气中狗毛乱飞，仿佛小黑是他失散多年的亲狗——可惜小黑显然不是这样觉得的。它龇着牙想咬人，奈何被抱得太紧了，咬也咬不到。

        苏杞皱着眉出声：“小黑，回来。”

        小黑听到主人的指令，立刻奋力从黑衣人身下挣脱出来，撒丫子跑回苏杞的身边。

        黑衣人刚才和狗玩得太投入，都没注意到苏杞出现。他抬起头看到苏杞，整个人像是忽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呆坐在地上不动弹。

        苏杞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

        “门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黑衣人忽然从地上跳起来，径直朝他扑过来：“苏杞！！！”

        苏杞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小黑忠心护主，立刻冲向不速之客。奈何黑衣人的身手极为矫捷，竟然抓住两条狗前腿，轻松拎起四十多斤的大狗原地转了两圈，随手往身后一抛，然后再次哇哇叫着扑向苏杞。

        “苏杞！苏杞！！我终于找到你了！！！”

        黑人先是给了苏杞一个熊抱，然后又松开，抓着苏杞的肩膀仔仔细细检查一番，仿佛在检查一块昂贵的翡翠有没有裂痕。然后他再度用力抱住了苏杞。

        苏杞双眉紧锁，想把对方推开，奈何这家伙八爪章鱼般抱着他死不撒手，勒得他脸都红了。同时他心里也倍感疑惑：这人是谁？为什么见到他这么开心？

        小黑被扔出去后像个冰壶似的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好容易爬起来，却看见入侵者和主人紧紧抱在一起。它有些傻眼，踌躇着没再攻击。

        终于，苏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块狗皮膏药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他伸手想将对方的口罩揭下来，看看对方的真容。然而他的手刚碰到对方的耳朵，那家伙就猛地弹开了。

        “不行！”黑衣人紧张地捂住口罩，左右张望，生怕附近有人在窥视。他把声音压得非常轻，“在这里会被别人看到。我们先进屋再说。”

        苏杞：“？”

        一分钟后。

        苏杞坐在餐桌左侧，小黑蹲坐在他脚边。黑衣人跟他们对面而坐。

        “你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是谁了吧？”苏杞不悦地问。刚才他被对方的紧张情绪感染，莫名也感觉有什么秘密不能见人似的，鬼使神差地真把人带进屋了。

        黑衣人不慌不忙依次摘下帽子、眼镜和口罩。那是一张年轻的脸，脸型清俊，鼻梁很挺拔，唇形饱满好看，就是一双眼睛略似桃花，显得这人稍有那么一些轻浮。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你到底是谁？”苏杞真心迷惑了。方才对方的态度让他有一瞬间错以为自己是否忘记了哪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可即使他搜遍自己所有的记忆，也实在搜不出有关这个人的信息——毕竟这样一张脸也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我认识你吗？？”

        蹲在地上的小黑也歪着头表示疑问。在它迄今为止狗生里也从未闻过这人的味道。

        黑衣人拨弄着自己的手套，不知在想什么。他盯着苏杞，眼眶逐渐泛红。就在苏杞以为他很悲伤的时候，他忽然又嘿嘿傻笑起来。还没等苏杞搞明白他在傻笑什么，他兀地笑容一敛，又变成一本正经的模样。

        “我叫韩溯之。你现在还没有见过我，但是不久的将来我们会见面的。可能这听起来可能很不可思议。但——”韩溯之话语一顿，嘴角情不自禁地往上勾，又努力往下压；嘴角再度往上勾，彻底压不住了，“我，是你未来的恋人。”

        “……”

        两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管家，”苏杞转身冲客厅叫道，“请帮我拨打110，这里有个变态跟踪狂……”

        “别别别！”韩溯之连忙探过桌子制止他，“你先听我说完，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智能管家：“好的主人。下面先为您播报一段最近的产品广告……”

        苏杞：“管家，稍等。”

        智能管家：“好的主人，广告已为您暂停。您可随时继续播放。”

        韩溯之没想到他上来就报警，不由抹了把冷汗，赶紧说道：“你叫苏杞，你喜欢吃鱼不喜欢吃肉，你睡觉总是蜷着睡，你的眼睛害怕强光，十二岁的时候你在医院后墙捡到的小黑，因为它那时候黑不溜秋的就给它起名叫小黑……”

        随着他的话，苏杞的脸色变得凝重。

        “你爸是个基因生物学家，在你八岁的时候他就对你做过基因改造实验！这件事你应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对吧？”

        苏杞眼神瞬间一凛，整张脸冷了下来。韩溯之确定对方暂时不会报警了，不由松了口气。

        苏杞做了两个深呼吸，尽量保持冷静，语速却不由得加快了：“什么叫你是我未来的恋人，难道你会预知未来？这些过去的事情又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预知。你的未来就是我的过去。我是从……我算算啊……我是从两年后回来的。”韩溯之靠回椅背上，“那些事当然是将来你自己告诉我的啊。”

        苏杞无法相信。

        他问道：“那你为什么会从两年后回到现在？我们怎么会成为……恋人？”

        第二个问题让韩溯之更感兴趣，所以他选择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我们认识了以后，一起出生入死经历了很多事……咳，因为我太有魅力了，你对我一见钟情，对我展开热烈追求。我被你的痴心打动，只好答应跟你在一起了……”

        苏杞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

        韩溯之说着说着竟然把自己说得有些害羞了，笑出一口雪白的牙来。他甩甩脑袋，正色道：“不过那些暂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世界末日马上就要来了，你最好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去逃难。”

        “……”

        “管家。”苏杞再度开口，“麻烦帮我打个电话给本市的精神病院，问问他们是不是有病人跑出来了。”

        “好的主人，立刻为您继续播放刚才的广告……”

        “别呀！”韩溯之连忙坐正身体，“千万别打电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存在！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的话我就，我……啊对了！你大腿内侧还有一颗红色的痣！你看，我没骗你吧？”

        苏杞的表情，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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