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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昭云二人连夜逃离,却不知广源客栈内早已是乱成了一锅粥。

  一刻钟前。

  裴大和胡老三二人正联合起来,对付着白毅。

  起初,白毅一人还能应付着二人的攻势,但后来明显有些力不从心,连连后退着被逼至墙角。

  正在这时,宋起带领的援兵破门而出,纷纷亮出刀剑,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裴大二人见状,迅速对视一眼,拉起脖颈间的汗巾就捂住了口鼻。说时迟那时快,裴大虚晃身形,劈手夺下一侍卫的刀。

  与此同时,胡老三瞬间闪至白毅身旁,从腰间抓了一把胡椒粉,迎面撒向白毅和神经紧绷的侍卫们。

  众人都被胡椒粉迷了眼,正放松警惕之时,胡老三霎时将锋利的匕首抵住白毅的脖颈。

  待刺激的粉尘散去,宋起等人已是被呛得泪水直流。

  “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要伪装成商人埋伏在这里?”察觉到脖颈处的疼痛,白毅眯着红肿的眼睛,急道。

  “我们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子今日发现大名鼎鼎的宣武节度使,也不过尔耳!竟连我们这种草寇都打不过!”胡老三得意地笑着。

  “个奶奶的!你们这种阴险狡诈的贱民小人,竟使这种阴毒的手段!”一个子不高的侍卫破口大骂道。

  “说谁贱民小人呢!古话说兵不厌诈,老子使点手段怎么了?不服?不服就跟爷爬!”

  胡老三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言语激动间,抵在白毅脖颈处的匕首更紧了些。

  一注鲜血从白毅的脖颈处蜿蜒而下。

  白毅额头已是冒出了涔涔的细汗,咬牙急道:“两位好汉莫要紧张!有话,咱们好好说!”

  “谁跟你好好说话!”胡老三又曲膝踹了他一脚,还淬了口涎水,“先前还本想跟你好好掰扯的,但现在,呸!老子没心情了!”

  “老三!”裴大呵斥一声,既而对白毅道,“只要你答应放我们离开,我们便放了你!否则,就如同此物一般!”

  说完,就一把扯下围在脖间的汗巾,用剑割裂开来。

  “噗呲”的断裂声,让白毅心神一惧,连忙对属下喊道:“都退下!放他们走!”

  宋起等人一听,这才持剑缓缓退出了厢房。

  “那边着火了!”刚退到走廊,就有一侍卫惊慌急呼。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楼梯拐角处的那处厢房内,已是被熊熊燃烧的大火笼罩着。

  而长廊四处,也是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白烟,众人不觉咳嗽起来。

  “个老子的,是谁在玩火啊?”胡老三挟持着白毅,从厢房出来,就被扑面而来的白烟呛得咳嗽两声。裴大持剑紧随其后。

  被挟持着随他们亦趋亦步的白毅,望了眼火光大盛着的厢房,瞬间冒出一身冷汗,急地连忙大喊起来。

  “昭云公主在那厢房里啊,你们还不快去救人!”

  话音刚落,众人皆是大惊失色。裴大二人正惊愕地愣在原地时,宋起等人朝那间透着火光的厢房狂奔而去。

  “到底怎么回事?”裴大忙将手中的长剑,架在白毅另一边的脖颈上。

  “昭云公主同我换了厢房。”

  “什么?”裴大二人异口同声地惊呼,眼中皆是诧异。

  那边,宋起刚捂着口鼻,一脚踹开那厢房,就有烧灼的火焰夹着浓浊的烟雾,扑面袭来。

  “快撤退!”他们连闪至一边,这才险些躲过。

  “看这火势,昭云公主只怕是......”一侍卫掩着口鼻,心直口快道。

  身后的其他侍卫听闻此言,纷纷长吁短叹着。

  “你们最好在心中祈祷着公主没事,否则,我们都没法交差!”宋起手握成拳,重重捶在墙壁上。

  “对啊!要是公主有个啥三长两短,我们可怎么办啊!”

  “要是因为护送不力被定了罪,我家妻儿老小可怎么办啊!”

  “我都还没活够啊!”

  几个侍卫的心瞬间咯噔一声,纷纷哀嚎起来。

  “够了!”宋起怒吼一声,“你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佑公主平安无恙,一个个别在这鬼哭神嚎的!”

  “你有本身你去救啊,还不是只会在这耍嘴皮子,逞威风!”

  现下听见一侍卫尖酸刻薄的话,宋起皱了皱眉头,暗自握紧拳头。

  突见火势变小,宋起朝内大喊几声“昭云公主”,可是,久久没有人回答。

  “那地上好像躺着个人!”一侍卫惊呼道。

  宋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瞬间凉了半截。只见一女子卧在地上,整个人都已被熊熊烈火吞噬殆尽。

  “这已经是没救了!凉透了呦!”胡老三挟持着白毅过来,只一看便幸灾乐祸地说。

  “老三,我们走!”裴大也朝里看了眼“昭云”,惋惜地叹息一声。

  都说自古女子多薄命,这公主的命更薄喔,好好的美人!只可惜,惹了宫中厉害的角儿。现下他们没动手,竟也,哎,真是天命难违!

  “你们愣在这干嘛,还不赶紧救火啊!”被挟持着的白毅,已全然顾不上脖颈间的疼痛了,朝着侍卫们大吼道。

  “对啊,赶紧救火啊!你们是想烧了我这整个客栈吗?”掌柜闻讯狂奔而来,喘着大口粗气怒吼。

  “都让让!”宋起和几个侍卫各自提着两桶水,急忙拨开拦路的人,就往厢房内泼去。

  其他侍卫反应过来,也加入灭火的队伍中。

  可惜救火的太慢,火势又燃的太过迅猛,厢房内早已沦为了一片火海。

  愈来愈大的火势,已有向外蔓延的姿态,在那鲜红得令人惧怕的光芒中,众人看到房屋在扭曲。

  火光灼热间,屋内的所有物件都已被火苗包围着,还不时传出断裂的声响。

  众人一桶水接着一桶地往里泼,都已是累的满头大汗。但火势仍是旺盛,不过已有肉眼可见的消退迹象。

  此时的夜,已是黑如浓墨,更深露重。客栈外,正残星数点,一月如弦。

  冷冷月色中的小径上,二人二马,正策马狂奔。

  “公主,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鸣翠举头看了看如霜的明月,对策马在前的昭云喊道。

  “临津渡口!”

  昭云头也不回,愈加扬鞭而起。

  一串哒哒的马蹄声后,只留下了一骑扬起的尘土。

  等昭云二人已将至临津渡时,已是亥时一刻。

  昭云连忙勒紧缰绳,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鸣翠。

  “你速速去临渊阁传信,将这封信亲自给苏子暮!”昭云急道,“好鸣翠,你送信后就先待在临渊阁,等我回来!”

  鸣翠刚接过信,一听后话,就立马变了脸色,果断道:“我怎么能留公主一人去涉险呢?我要留下来保护公主!”

  “鸣翠,我现在已经不是公主了,只是个庶民而已。还有,你留下来,那这信怎么办?”昭云急道,“再说,你也不会武功,留下来也只是徒劳。好鸣翠,快照我说的去做!”

  鸣翠本来还正欲说些什么,但一听这话,只好不情愿地勒紧马绳,慢慢调转了方向。

  扭头看了两眼昭云后,就夹紧马肚,扬鞭绝尘而去。

  昭云看着她的背影,不觉叹了口气。但愿苏子暮见了信,能尽快前来吧!

  见鸣翠走远,昭云这才翻身下马,替它卸下马鞍,也松了绕在手中的缰绳。

  马儿一感觉到自己失了束缚,就低下头来,用长着棕色鬓毛的小脑袋亲昵地拱了拱昭云的手掌。

  昭云摸了摸它的鬓发后,才见着它蹶蹄而去。

  此时,夜阑风静,疏星点点。

  她这才紧了紧身上的衣物,连忙向渡口走去。

  “快点,你们一个个手脚麻利些,将最后几个装着茶叶的担子抬到船上来!”隔老远,就听见一熟悉的声音传来。

  是他!昭云一下就听出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守道。

  四周没有遮蔽物,她只好躲在一竹担后,借着溶溶月色,窥探着前方的情形。

  那艘沙船停靠在渡口边。王守道正站立在甲板上,指挥着渡口上忙碌着的众人。那些身穿短打的挑夫,正一担担地往船上抬。

  听见他的话,昭云用力推了推面前的担子,见它竟向前移动了些许。

  她连忙偷偷揭开盖着担子的绸布一看,果不其然,这竟是个空担!

  惊诧间,有两个声音远远传来:“那儿怎么还有一个担子?”

  “是吗?我们过去看看!”

  昭云一听,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连忙揭开绸布,闪身躲入其中。

  没过多久,便有一阵脚步传来。昭云屏住呼吸,透着竹担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看着担边的两双草鞋。

  “这也是茶叶吗?你来揭开看看!”她一听这话,心跳瞬间紊乱,反复暗念着。

  覆在头顶布绸上的阴影越来越大。正在这时,王守道的声音又远远传来。

  “你们两个在那儿墨迹啥呢,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都在等你们两个吗?”

  当察觉到身下的扁担被摇摇晃晃的抬起,昭云这才松了口气。

  两挑夫正抬着这担子往渡口边走,就有一人皱着眉头说。

  “这担子怎么比先去的要轻一些?王麻子你感觉到了没有?”

  坐在担中的昭云一听,心又倏地提起。

  “一担一百斤,我也觉得这担甚是轻了些,可能是那些无良的商人又偷偷的缺斤少两了!”

  本欲坐起的昭云,霎时松了一口气。

  直到身下颠簸着的担子落了地,过了片刻,昭云才顺着竹担的细缝向外看去。

  只见着四周全是摆放着大小一样的竹担,看来,这已是货舱。

  昭云正欲出去查探周边的情形,却突然听见一阵零零碎碎的脚步声离得越来越近。

  “去西兀这趟真是值,不仅能多弄点银两,还能搞一套官府发的衣物。”

  “可不是嘛,我们何时能有这样的待遇?”

  “来,换上换上,看看发的这套合不合身!”

  几人语罢,就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昭云何曾经历过这些,连忙将头偏至一旁,紧闭双眼。她努力去忽视那些传来的声响,默念祈求着他们能快些离开。

  过了好一阵子,窸窣声才渐渐消失。可是几人仍没有离开,躲在这里闹着嗑儿。

  “你们有谁去过西兀吗?”

  “没有。”

  “我也没有。”

  “要不是俺听说这次能多给点银子,谁乐意去那么远啊!”

  “是啊,我们这次足足要去大半个月。要不是有点银两,我家那婆娘还真不会让我跑这一趟。”

  “哎哟,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嘛!”

  说完,就是一阵嬉笑声传来,还夹着几声打骂。

  昭云顺着缝隙看去,只见五个穿着短打的挑夫,正在外又说有笑着。

  “嗳?这里怎么还放着几件?”那个被调侃的挑夫突然走至一旁,翻看着。

  “我来看看......咦?这不是妇人穿的衣裙吗?”

  客栈一厢房内。

  “兄弟们,那些护送公主的将士们差点打起来了。”一獐头鼠目的男子,扒着墙角偷偷看完这场闹剧后,急忙回屋告诉余下的二人。

  “刚刚我就是去外面,故意从我们马车上的酒坛中舀了碗酒,再当着那几个将士的面喝了几大口。没想到,他们后来竟争着抢着买,我还因此小赚了一笔。”一穿着白色粗绸,又瘦又高的男子笑着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他们上当就好,那我们今晚就按计划行事!”大刀阔斧坐在八仙桌旁的壮汉,嘿嘿冷笑。

  这壮汉一双浓眉大眼,脸上的胡子像把铁刷。一身褐色棉麻短打,肩膀宽厚。蜿蜒着刺青的粗壮胳膊上肌肉暴起,衬着呈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强壮魁梧。

  “老三,你打听清楚了没?公主住哪个厢房?”

  獐头鼠目的男子拍着胸脯道:“我办事请大哥放心,自是早都摸清楚了!公主住在二楼靠最里面的那个厢房。”

  “大哥,话说咱们之前向来是打家劫舍,劫富济贫来着,可为啥突然会接这样的活儿?”坐在桌旁的一瘦削少年看着那壮汉道。

  “有人找到我,给了笔丰厚的定金,让我杀了昭云公主。还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万两白银。”

  “那大哥不怕杀了这和亲公主,引起两国争端啊。”那瘦削少年劝道,“万一两国打起仗来,那可是生灵涂炭啊。”

  “你这小子!大哥先前不知这公主是去西兀和亲的啊。但既已接了这单,那就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岂能事到如今还这么犹豫不决的。”那又瘦又高的男子训斥着。

  “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裴大一向奉行的规矩。这临门一脚岂还反悔不成?”

  裴大紧握成拳。曾明瓦亮的太阳穴旁,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流露出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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