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抗表伐秦

二月，桓温统步骑四万发江陵。温督众力战，秦兵大败，将军桓冲又败秦丞相雄于白鹿原。温转战而前，进至灞上。三辅郡县皆来降，温抚谕居民，使安堵复业。民争持牛酒迎劳，男女夹路观之，耆老有垂泣者，曰：“不图今日复睹官军！”

        ——《资治通鉴·晋纪二十一》

        永和十年，二月。

        桓温上表请求北伐，未等朝廷答复，即亲统步骑四万自江陵大举北进。

        桓温命水军自襄阳入均口，直捣南乡，步兵借道淅川征关中、又命梁州刺史司马勋出子午道，合力攻秦。

        寻而，复派遣别军攻打上洛，擒获苻健荆州刺史郭敬，继续纵兵进击青泥，大破秦军。

        秦主苻健见势不好，急遣太子符苌、丞相符雄、淮南王符生、平昌王符菁、北平王符硕等帅众五万屯兵峣柳以拒桓温。

        四月，桓温率军与秦军大战蓝田。

        对阵中，秦淮南王符生单骑突入军阵，手刃桓温将领应庭、刘泓等，晋军死伤数千。

        桓温见将士退怯，立刻挺身上阵，只见他挥舞长槊，一马当先，眨眼之间，连斩秦将数名，晋军因之气势大增。

        符生见势惶骇，未敢坚战，辄命退兵。

        桓温之弟桓冲此番随兄北征，如今也在北伐行伍之中。

        桓冲字幼子，小字买德郎，是桓家五兄弟之中最年幼的一个，年方二十有六岁，为人武略不输桓温，而儒雅过之。

        桓冲与桓温分兵攻秦，此时正与秦国丞相符雄激战于白鹿原，复又击退秦军。

        符雄兵败，退而驰袭梁州刺史司马勋，司马勋兵力寡弱，无力招架，只得引兵退屯女娲堡。

        桓温转战而前，直逼灞上，虎视长安。

        秦主苻健见势大惊，急忙召集城中老弱六千余人固守长安小城，又发精兵三万，遣大司马雷弱儿与太子符苌屯城南以抗桓温。

        秦地许多郡县的民众本是中朝遗民，中朝南渡之后，饱受胡虏霸凌，不堪其苦。

        如今见到统领晋军远道而来的桓温，就如见了亲人一般，争相杀牛宰羊，以酒肉犒劳桓温军。桓温大军所到之处，男女夹路观望，耆老相携垂泣，交口道：“真没想到今日还能再见到王师！”

        就在众人沉浸在喜悦中时，随桓温一同北征的顺阳太守薛珍却面无喜色。

        见桓温此刻心情大好，薛珍忍不住进言：“大将军如今顺利军临灞上，卑职以为大将军当乘胜追击，直捣长安。不应在灞上多做停留，徒留苻健以喘息的机会！”

        谁知，桓温只瞪他一眼，复又与旁人闲话去了。

        薛珍见桓温竟对他的提议不理不睬，还道他是怯战畏敌，心下更加焦急，语气也随之强硬起来：

        “大将军，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莫过狐疑！请大将军立刻进军长安，切莫延误战机！”

        “放肆！”桓温终于忍无可忍：“是进是退我自有筹算，何时轮到卿来教我？！”

        薛珍打量桓温片刻，渐渐觉出了不寻常的味。

        转而道：“请大将军允许卑职领一队别军，先行偷渡灞水，刺探秦军虚实。是攻是守，请大将军等卑职回来，再行计议！”

        不料，桓温过了半晌，忽然一声冷笑：“可卿若是回不来呢？”

        “卑职若战死，不劳大将军替卑职收尸！”薛珍斩钉截铁。

        薛珍固执的坚持己见，意图激桓温渡灞水攻打长安。可桓温自有深谋在心，又岂会上他这当？

        薛珍转而也不等桓温答复，冲他一礼，即转身离去。郗超刚想追上前劝阻，却被桓温拦下，道：“别管他，让他去！”

        郗超：“可是这……”

        桓温：“如此目无军纪，留在军中也是一个祸害……”

        郗超：“……”

        桓温冷哼：“他想渡灞水就让他去渡，他带那么点兵力冒然深入，若真出什么纰漏，岂是他一死就能了事的？”

        桓温的大营就驻扎在离灞水不远的一处山丘旁。

        连日来，有不少附近的百姓前来送酒送肉，犒赏营中官军。

        桓温不厌其烦，皆以宾客之礼相待。是日，帐外又有几位慕名而来的民众带着牛羊美酒，想要亲眼见识见识这位传说中骁勇善战，奇骨英物的桓大将军。

        桓温遂整理仪容，让手下将一众人等请入主帐中。

        入帐后，众人就地围坐，升起炉子，煮酒欢谈，甚是投机。

        席间唯有一人，从头至尾一言未发，落落寡合的缩在角落里喝着闷酒，时而兀自发笑，时而摇头哀叹。

        这人着一身脏兮兮的褐衣短打，衣服上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补丁。

        头发也似日久未洗，乌糟糟的不知沾了多少秽物，东一团，西一块的裘结在一起，细看之下还有不少乌黑细小的虱子在发丝之间悠然穿梭。

        只见那人时不时用嵌满了污泥的指甲去掐头上虱子。虱子虽小，没想到竟被他一掐一个准。

        掐死一只随手弹了，搓搓手上的血，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喝酒。

        此人虽自始至终一句话不说，可他的存在，却很难不引起人的注意。他身上似有一种独特的魔力，让人无法忽视。

        桓温只不过不经意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兴趣便油然而生。于是端起酒杯走到他面前，有意与他碰杯，

        “方才我们聊了那么久，唯独未闻足下高论，不知足下尊姓大名？”

        桓温问话间，那人忽觉得脖颈一阵刺痒，于是伸手在脖颈间一捞，又无比精准的捏死了一只虱子。

        将死虱子草草弹了，那人冲桓温一笑，

        “在下王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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