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旧瓶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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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足道听闻奸细吐露真言的消息,不由得满心欢喜,连连称赞。只是询及经过,他越听,越是眉头紧皱,到最后竟是一声不吭了。
霜盏无意画蛇添足,安之若素地等他自行思索此事。
他沉默良久,似乎是心神不安,开始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霜盏并不意外,取过桌上的瓷壶斟满了一杯,慢悠悠地喝着。
果然喝劣质的茶水,还不如直接喝清水。
“陆少侠……怎么没和你一同过来?”何足道像是终于平复了心情,方才觉出一点不对劲来,“这事不是他办下的吗?”
“我们回来的时候,正好有人找他有急事,他就先回明教那边了。”霜盏只当不知,“何先生是有事想要问他?”
“倒也没有,只是……”何足道神色纠结不已,半晌叹了口气,“只是他这做法也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了些。”
“是下了一剂猛药,不过也算有奇效。”霜盏颔首应是,“我们星夜驰回,亦是不想节外生枝,此事还请先生保密。”
“自然。”何足道握着拳往掌心里捶了一记,“难怪他先前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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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霜盏瞥了一眼漏刻,已是过了大半个时辰。
若是他自己来了,或许就不止要一个时辰了。
这段时日她常往来于明教营地,不待她开口询问,已有认得她的明教弟子主动向她指明了陆云澜所在。
火光热烈,歌声缈缈。
霜盏远远望见几个少年明教弟子围坐在陆云澜身旁,陆云澜盘膝而坐,怀抱着一把形制有些特殊的箜篌,正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语言在唱着什么。篝火映照下,他的眉眼沉静宁和,修长手指轻轻拨动丝弦,泠泠乐声便自他指下流淌而出。
大概这是他家乡的语言,她虽不懂其意,也依然能从他的歌声和乐声交融中听出一种极温柔的意味来。
陆云澜抬眸看了她一眼,极轻极浅地笑了笑,复又微微低下头去,专注于他的曲子。
有几个少年弟子见他神情,好奇地半转过身来,见是她也并无讶色,迫不及待地又转了回去。
看来他是难得肯弹一曲了,才引得这些孩子如此痴迷。
霜盏在不远处寻了片干净的空地坐下,也认真地听了起来。
这一曲清越悠远,仿佛是冰雪初融时覆着一层薄冰的流水,正在万物复苏的山林间奔涌,未及融化的冰雪尖锐的棱角撞在岸边被溪流浸润的石头上,浮冰碎雪转瞬间便沉没无影。
待得此曲终了,他以指按弦止声,微微闭眼略作思索,手指一勾,忽然起了个极快的调子,不过数息之间,乐声就已冲上云霄,如同一场狂风暴雨于刹那间横扫天地,他于此刻曼声吟唱,声线却低沉微哑。与此同时,他指下弹拨也缓了下来,只是偶尔拨弄出零星的俏皮音调,便像是骤雨过后悬挂于檐角的雨滴颤颤而落,坠在青石砖上。
他的弹奏分外随性,似乎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弹些什么,总在一曲结束后兀自沉默,而后起弦。他身边围坐的少年人们也是十分耐性,既无催促,也无要求,由得他即兴发挥。
火堆里的枯木已烧了半截,乐声也止歇在灵动活泼的声调里。
少年弟子们意犹未尽,皆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却谁也不肯先开口。
“就到这。”陆云澜将他们的眼神尽收眼底,放下了怀中箜篌,“不早了,你们都该回去了。”
众人皆是摇头叹气,却是无法,只得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一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原地不动,“师兄,我还想听。”
“没有了。”陆云澜一本正经地回绝。
“为什么没有了?”小姑娘凑上前来,伸手拉扯他的衣袖,“就一曲嘛,只要再一曲就好了。”
“你总要给师兄一点时间学新的曲子。”陆云澜一面摸了摸她柔顺光滑的长发,一面毫不容情地推着她转了个身,“好了,你跟他们回去,可别一个人落下。”
“那,师兄你什么时候学会新曲子?”少女不依不饶地扭回头追问。
“自然是等我学会新曲子的时候。”陆云澜瞥了眼正慢吞吞往外走的少年弟子们,“陆晔,带好她。”
“知道了师兄。”被点名的陆晔几步跑了回来,牵起了少女的手,“走吧。”
“师兄,你不回去么?”已被拉着走出几步的少女再度回过头来,好奇问道。
“我还有事,你和他们回去。”
“那师兄,你不能食言而肥。”少女闻言虽然恋恋不舍,也还是跟着他们离开了。
待到少年们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小路尽头,陆云澜轻笑,“可算打发走了。”
“难道不是乐在其中?”霜盏亦是莞尔,“这可比何先生要好应付得多了。”
“过来。”陆云澜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笑吟吟地向她招了招手。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来洛阳?”霜盏依言过去坐在他身旁,“她看起来十分亲近你。”
“是掌使的小徒弟,从来也没离开过他。听说掌使要来洛阳,怎么也不肯留在教中,非要跟着。来了这里,掌使也都是把她放在后头,有这许多人看着,左右不会有事。若是此行能让她长些见识,倒不失为一件好事。”陆云澜换了个闲适的姿势,“掌使将事务交托给我时,就顺带把她也送给我了。”
“孩子王。”霜盏想着方才少年弟子们围着他的样子,哑然失笑,“挺适合的。”
“哪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再不适合,我也不能追到西域商会去把这孩子还给掌使。毕竟是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陆云澜喟然长叹,“孟夫子说过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那我也只能受着了。”
“孟夫子听了你这话,指不定要怒发冲冠。”
“夫子宽宏大量,怎么会与我这般粗鄙的江湖人计较。”
两人一时陷入了沉默,陆云澜从身旁捡起一截枯木投进火堆里。
“何先生……是怎么说的?”他问。
“难得你这般犹豫,想必是心里已有猜测,不妨说说。”霜盏按捺着笑意反问。
“我猜,他定然不肯赞同我的做法,却也挑不出错来。思来想去,又是在你面前,估计只能咽下了。”他戏谑道,“他的表情么,大概会很精彩。”
“合该让他知道你在背后如此编排他。”
“现下他们已走远了。”陆云澜并不接她的话,又抬手往火堆里投了一截枯木,依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当着他们的面不方便说的事,说吧。”
“你给那人吃的是什么?”
“不记得了,至少不是毒药。”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无所谓地笑了笑,“可能是强身健体的。破了个油皮的口子,早都不流血了,给他吃什么,不都一样。”
“那么,那匹狼是真的吗?”
“我虽然杀过狼,怎么也不会花十个时辰等狼放干了血,难道我不睡了?”陆云澜倒未曾想是这么个问题,忍俊不禁道,“一刀杀了便是,哪来这么麻烦的事情。”他正说着,转过脸来对上她满含笑意的目光,当下便明白了,亦是一笑,“看来我这回是自投罗网了。”
“待到闲暇,你可以去茶楼里和说书先生抢抢生意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陆云澜静默了一会儿,“不过在你问那个问题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做。”
他不待她回答,取过箜篌,信手试了试弦道,“有首曲子想弹给你听。”
“你不是和他们说,没有新曲子了?”
“是他们没有了,可你不一样。”他未再多言,微微低头,将下颌贴靠在箜篌凸出的曲木上。
“凤首箜篌,是我家乡的乐器。”他注意到她打量的目光,主动解释道,“我来中原这么久,也没见过谁弹过这个。”
是一首颇为缠绵哀婉的曲子。
皓月当空,旷野空空荡荡,唯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日复一日地伫立在永不止息的风里,不知是在等待什么。
乐声忽转,变得十分欢快,嘈嘈如急雨,似乎是离人归来的无尽欢喜欣悦,满腔的热情都如火一般燃烧起来,炫目的光芒似能夺人心魄。
霜盏渐渐觉出一点熟悉的意味,却是不明所以。
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大概是那样的感情太过澎湃激烈,因此未能长久。曲调自欢快转向沉凝,复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之中。
霜盏心下一动。
是魏州那夜,他弹的曲子。
此刻听来,欢喜处更是炽烈,哀伤处更觉悲恸。
原来,原曲是箜篌所奏。
曲中人先前抑不住的激越心情,竟在转瞬间化为飞灰。偏生此人似乎是不甘心如此,开始了日日夜夜的漫长等待,一次次的满怀希冀又落入失望,终究将最后一点心火都磨灭了,槁木死灰,如坠深渊。
魏州那一夜,她未能听完的曲子,竟然是这般结局么。
最后一点低沉的尾音消散,霜盏抬眸,正望进一双光华流转的含笑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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