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生死擦肩

“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陆云澜诧异地扬起了眉，“那天我们在酒馆对饮，你后来就……”

        “我后来怎么了？”霜盏神态如常地反问。

        陆云澜盯着她静水无波的神色半晌，先前的笃信一时转为了迟疑不决。

        她的态度如此坦然，倒当真像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一般。

        不记得，还是不想提……或是当真什么也没有？

        他沉默半晌，终是偏开了目光，“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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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任务不外乎是，凭着江湖人的武功优势，时不时地截杀落单的狼牙军，制造恐慌，或者适时协助官军进行偷袭。

        江湖人终究是江湖人，断不可能上得正面战场。

        霜盏漫不经心地跟在几名明教弟子后头走着。

        来洛阳已有半月，她以熟悉地方为由头在洛阳的各处营地走了走，发觉各门派都遣了不少年轻弟子来此。少年人大都血气方刚，在没有任务分派时便总喜欢聚在一处，比武拭剑，相互切磋武艺。年长些的也只在一旁看着，叮嘱他们点到即止，万不可伤人。

        若非眼下时局不对，倒是挺适合办个武林大会的。

        因着此时离目的地尚远，前面几名年轻的明教弟子正兴致勃勃地谈天，丝毫没有将去执行任务的紧张感，显得活力十足。

        “他们还小。”

        霜盏不明所以地偏过头去，以眼神示意走到她身边的陆云澜继续说下去。

        “他们刚到中原没多久，对什么都很是好奇。”两人已落后了前头小队一段距离，陆云澜的声音依旧压得很低，“有几个武功不错，但缺乏实战经验。”

        “初入江湖自然胆大。”霜盏看了看前面的年轻弟子，又转回了目光，“作为师兄是不一样了，我可什么都没说，你就护起崽了。”

        “我作为师兄，自然要对他们多看顾些。”陆云澜亦是瞥了他们一眼，话音一转，“先前我找你时，无论我说什么，你都点头，一字半句也不肯多说。”他打量着她平静如水的神色，下了断言，“可见你并不在意这次行动。”

        “你的安排很好，我自然没有异议。”霜盏无可奈何摇头，“你想得未免太复杂了。”

        “若只是要协助洛阳城，他们怎会遣你来此。”陆云澜紧追不放，语气笃定，“你是另有任务。”

        “他们注意到了。”霜盏忽然道。

        陆云澜抬头望去，见一名弟子正频频回头张望，不时与身边人小声交谈着什么，只是离得远了看不清神色。

        他抿了抿唇，只能快步追上前去。

        “哇啊，师……哎哟！”那名弟子一语未完，脑袋上已经挨了一下，他正处在变声期，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叫起来却依旧响彻云霄，“师兄你怎么打人！”

        “教训的就是你，东张西望的没个正形。”

        陆云澜声色皆肃，又抬起手作势要再敲一记。少年弟子已经身影一闪飞退到了三尺开外，双手捂着头喊了起来，“师兄你欺负人！”

        “掌使不在这，你喊再大声也没人来帮你。”

        少年弟子立时防备地倒退三步。

        “跑得倒是快，有这闪躲的功夫就该多用在正事上。”陆云澜见他还在缩头缩脑，没好气地放下手，“还不过来。”

        少年弟子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往回走，步伐小得如同在试探机关阵。陆云澜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索性走到最前头去了。

        少年弟子摸着脑袋，见他当真不回头了，当即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回头看去。

        霜盏亦是快步追了上来，她仿佛没有察觉到少年打量的目光，依旧如先前一样神色平静地跟在他们两步之外。

        少年不甘心地扁了扁嘴。

        可他实在不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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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教武学擅长隐匿踪迹，用于刺杀，再适合不过。

        霜盏并未出手，只是抱臂看着几名年轻的明教弟子凭借灵动的身法一刀一个结果了这一小队的狼牙巡逻兵。

        以少敌多，胜在神出鬼没。

        没有多余的顾虑，没有点到即止，只有迅捷地收割性命。

        狼牙兵普遍身形高壮，只是蛮力对上这般如影随形的身法，效用大打折扣。霜盏遥遥扫视全场寻找漏网之鱼，陡然发觉远处一名狼牙兵正拖着刀往一名酣战的明教弟子身后走去。

        她立时想要扬声示警，方才想起她并不记得这几个孩子的名字。

        可当下情势不容得她再作思虑，唯有硬拦。

        只是这个距离，她未必能够拦下。

        霜盏足下一点，飞掠向前。

        厚重的砍刀被那名狼牙兵高高举起，对着前方一无所知的少年弟子猛然劈斩而下。

        一道身影鬼魅般近前，雪亮刀光一现，带起一蓬血花，表情狰狞的沉重躯体轰然扑倒在地。

        死里逃生的少年弟子尚未从巨大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像根木桩子一样立在原地，被溅上了满身鲜血。

        他不自觉地身体发软，手上微松，弯刀的刀尖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几乎掩盖了他的小声嚅嗫，“师，师兄……”

        温热的血顺着弯刀的刃口滴落在地，陆云澜转过身来。

        他素来好脾气，如今面色如罩寒霜。那名弟子被他眼神一扫，立时噤若寒蝉。

        已经追至近前的霜盏见此情景立时止步。

        隔着不过半丈距离，她看见陆云澜握刀的手几不可察地轻颤了一下。

        “师兄，我，我……谢谢你！”那名弟子死死掐着自己的虎口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偷偷打量着陆云澜的神色，“我，刚才差一点就……”

        “你还知道是差一点。”陆云澜抬手甩去了弯刀上的血迹，冷冷开口。

        “我，我知道错了。”那名弟子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以后，一，一定会更小心，不会有下次了……”

        “我，我知道是我没防着身后，我，我……我不会了！”

        少年弟子语无伦次地辩解，声音越发小了。

        “师兄，怎么处罚我都行……你，你好歹说句话啊！”

        小股的狼牙巡逻兵已全部毙命，其他弟子自觉地聚到一起，却也不敢议论。

        陆云澜的沉默持续了近一刻钟，他抬起手将双刀背回背后。

        “陆晔。”

        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少年弟子骤然被点名，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小心翼翼地喊，“师兄……”

        “你。”陆云澜微微凝眉，目光略过他惊惶未定的脸，只是道，“你和他们一起把这些人拖到附近的草丛里。记得分散些，别都堆在一起了。”

        年轻弟子们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色，虽然困惑却也痛快地执行命令去了。

        被点名的陆晔先前因为探头探脑而挨了一个爆栗，现在更是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般蔫头蔫脑地跟在同门后面。走出几步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张望，却见陆云澜独自一人走到一旁去了。

        陆云澜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空地径直坐下，不胜疲乏般将头搁在膝盖上。

        霜盏犹豫半晌还是向他走了过去，她看见他的肩背耸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动。

        风中的血腥气渐渐淡了，深浓的血色浸透了草叶，渗进了土地里。

        明教弟子们清扫的声响也远了，日光将他们的倒影照得更加颀长。

        “不累吗？坐吧。”陆云澜懒懒哼笑了一声，依旧没有抬头。

        霜盏从善如流地隔了半臂距离在他身边坐下。

        “什么也不问。”他抬手将散落下来的金发拢到耳后，又笑了一声。

        “不问。”霜盏如他一般抱膝而坐，“你若想说，我会听。”

        “好。”他讶异地瞥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在想，我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

        “他是真的怕了。”他遥遥望着师弟师妹们收拾残局，摇了摇头，“警惕性太差。”

        静观全程的霜盏自是认同他的评判，没有在生死线上滚过的人，难免会少些警觉。

        “若是你，会如何处置？”他枕着膝，微微阖眼，“我不要听凌雪阁的处置。”

        “我不知道。”霜盏闻言一怔，“我没有真正带过年幼的师弟师妹，唯一的那个，还是硬塞过来的。”她想着离开前凌七七粘在身边软语相缠的模样，不由得笑了，“她还小呢。”

        “是么？看来……”他本不执著于要一个答案，只是见她此刻神色柔和温缓，忽然心念一转，“那你现在帮我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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