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独辟蹊径

霜盏惊愕地看向他。

        夕阳温暖的辉光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映照他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光华璀璨。他唇边笑意未散，望向她的目光却不含丝毫揶揄。

        “你先前的态度，是怕自己来不及，但你不想告诉他们你的后怕。”霜盏略想了想，“你也担心他没有吃足教训，日后当真会为这‘差一点’付出性命的代价。”

        “嗯。”陆云澜颔首，“虽然掌使说过刀枪无眼，可我知道，他是希望我能够保护好他们的。”他说着又摇了摇头，“可我也知道，很多时候没有身临死境，是不会有那样的警觉的。”

        “不可不罚，只是既然没有出事，就不必罚太重了。一日禁闭，再罚他接下来的十日里，每日找十人切磋比试，在晚饭后将这一日所有比试的优劣总结后说与你听。”

        “嗯……会不会太狠了？”他默默在心里估算了一番，微微蹙眉，“而且我记得营地里没有这么多人。”

        “决定在你。”

        她的语气甚至称得上轻快，而陆云澜认真打量她的神色，却从中看不到分毫玩笑的意思。

        他的目光带着不自觉的审视意味，而她依旧泰然自若，仿佛根本不在意他近乎冒犯的注视。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似的捂着额头闷笑了一声。

        “有时候我会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

        他想了许多，却没有想到一个适当的说辞。

        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他曾远观凌雪阁行事。他们惯常隐身于暗处，一言一行皆有明确的目标，绝不做多余的事，拥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也不会越雷池一步。

        稳妥迅捷，但无趣。

        是以他不想听到一个符合凌雪阁行事的答案，而那一问不过随心，并未期待过能够得到不同的答复。

        至于教中对于弟子的惩处之法，他早已烂熟于心，却不想用。毕竟当年连他自己都懒得听，现在自然更不想对着那孩子说教。

        她所言，说句离奇不为过，但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讲大道理，不提生死危机。若是如此频繁的切磋比试，可以预见，接下来他能听到最多的话，大概是小家伙的叫苦连天。

        那场景大抵是挺好玩的。

        他想着不由得又弯了弯唇角，站起身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僵硬的身体，随着他舒展的动作，全身骨节响起了一阵连续而轻微的咔咔声。

        看来他是有决定了。

        霜盏一手撑在膝上准备起身，面前却探过一只手来。

        “该回去了。”

        霜盏的视线落在那只匀停修长的手上，再对上他温和含笑的眼，一时没有动作。

        陆云澜不再说话，也丝毫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固执地保持着倾身弯腰的姿势，极有耐心地望着她。

        他笑意温和清朗，眉眼间隐约的郁色已消散无影。

        “好。”

        霜盏伸手搭上他的手，他轻轻一握，施力将她拉起，随后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目光掠过已被清扫干净的战场，转向了跟随他前来的明教弟子们。

        先前无声的风暴让少年弟子们忐忑不安，眼见夕阳将沉，却只是在原地面面相觑，不时地向着陆云澜的方向张望。

        陆云澜收了笑，大步向着那帮小鹌鹑走去。

        他走进少年弟子当中，对见他过来就在小心翼翼探头探脑的陆晔招了招手。陆晔乖巧地凑上前去，陆云澜拍了拍他的肩膀，迎着他不安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出了对他的惩罚。周围的弟子倒抽了口气，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情的眼神。

        陆晔苦着脸，轻轻扯着陆云澜的衣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小声道，“师兄，你不会这么狠心的对吧……”

        陆云澜不为所动地摇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讨价还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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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数日后

        “师兄。”

        “嗯。”陆云澜头也不抬，只是将手中的书又翻过一页，心不在焉道，“今日倒是比先前早了许多。”

        “师兄！”陆晔抬高了声量，“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来了吗？”

        “嗯，那你为什么早就过来了？”陆云澜从善如流，却依旧眼都不抬。

        “别看了师兄！”陆晔几步跑上前，五指一张按在了书页上，“整个大营都没有人愿意和我切磋了！”

        陆云澜闻言总算抬起头来看他。

        少年张着手按住书页的姿势十分霸气，大概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他尚显稚嫩的脸上有一层淡淡的红晕，又因为被自己接连忽略而有些气鼓鼓的，样子不免滑稽。

        陆云澜放声大笑，手中没拿稳的书啪嗒一声掉了下去。

        “师兄！”陆晔立时恼羞成怒，“不准笑！这有什么好笑的，还不都是你！”

        “真的很好笑。”

        陆云澜笑得前仰后合。

        “你再笑我真的生气了！”

        “好好好，我不笑。”陆云澜举手投降，顺带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书，一本正经道，“说正事。”

        陆晔愠怒不减，双手抱胸直挺挺地站着。

        见他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陆云澜只得端正坐姿仰头看他，“你找了多少人切磋？”

        “营地里和我差不多年纪的，都和我切磋过了。”陆晔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大概有十来人，他们现在看到我就烦。”

        陆云澜又想笑了。

        “师兄！”

        陆云澜握拳抵在唇边，煞有其事地清咳了几声，正色道，“那他们可说了什么？”

        “他们说，没意思，整个营地就我一个人东奔西蹿地四处找人打架。”陆晔说着便觉得不平，“说是一直用的差不多的招式，没劲透了。”

        “那你打赢了吗？”陆云澜一派闲适地靠回椅背上，“按你说的，你是与同一个人切磋过至少两次以上了。”

        “没有，输赢各半吧。”陆晔摇摇头，“虽然有时候还是输，但没输得那么彻底，开始赢得比较轻松的人，后来也没那么轻松了。”

        “嗯。”陆云澜见他似有所悟的神情，颔首微笑，“看来不需要我再多费唇舌了。”

        “这么说来，我好像确实有一些以前没有过的体验。”陆晔因思索而不自觉地拖长了声调，语气却十分肯定，“以前我有时也会觉得用刀时差了点意思，不够圆转如意，刀势已竭却无成效，现在我好像懂了……”

        他的讲述杂乱无章，陆云澜的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其他地方。

        其实早该叫停他的切磋比试，刚开始那几日，他每天都如临大敌地来，说辞一听就知道是早已打好的腹稿，工工整整一丝不苟的。再几日他就随心所欲了，有时是挑出当日的失误来说，有时是说自己哪里仍需多练……以至于他听着听着就忘了日子，倒是难为小家伙坚持了这么久。

        他如今能够侃侃而谈，想来确实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办法还真是，十分有趣。

        陆晔自顾自地说了一通，忽然福至心灵般道，“师兄，那我以后是不是不用每天都找这么多人切磋了？”

        他老神在在地背着手踱步，语气里充斥着十足的惋惜，“就算我还想练，也没有人肯了呀。”

        “师兄？”陆晔正满怀期待，却见他不应，也顾不上再装样子，上前几步半蹲下来拉着他的衣袖，仰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师兄，这都多少天了，你可别再折磨我了。”

        “准了。”陆云澜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多大的人了，这像个什么样子。”

        “那我还不是被你折腾得够呛。”陆晔虽然嘴上在抱怨，却是喜笑颜开，“好师兄，下不为例。”

        “这个词是这么用吗？”陆云澜哭笑不得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你这话让别人听去，可要被人笑掉大牙。”

        “意思到了就行了嘛。”陆晔语调轻快地蹦起来，“那我先回去了，难得这么早，我要去看落日。”

        “你要是还想切磋，可以来找我。”陆云澜从一旁又拿起了书，“我随时奉陪。”

        “我不。”已走到门边的陆晔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就算是以大欺小也没有你这样的。”

        “这怎么算以大欺小？”陆云澜摇了摇头，一板一眼道，“切磋比试，可不论年纪。”

        “你可别蒙我。我先前就听掌使说了，在这的师兄师姐们，可没一个打得过你的。”陆晔向他扮了个鬼脸，“我可不想被打得满地找牙。”

        “人小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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