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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对牛弹琴


第十六章对牛弹琴

        “进来。”房中人似乎已经听见了动静,扬声道。

        霜盏叩门的动作一顿,径直推门而入。

        桌案后眉目和善的青年人向她颔首,示意她坐到面前来。

        秦歌先生接手“洛阳归雁”辖区一应事务已有数年,倒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易近人。

        霜盏从善如流地在他面前坐下了。

        “为何这次如此晚归?”

        “离阁之前,您不是说过这次任务不用急着回来吗?”

        秦歌闻言一噎,却也不能否认自己先前的话,只得摆摆手道,“这次的事,你从头到尾再说一次。”

        “找信的时候,一个明教弟子忽然出手试探我。先前没有响动,他应当是比我先进入屋内,见我来了便隐匿气息。在我进屋之前信就已经到了他手里,道破身份后,他将信给了我,并未等到守卫换防就提出离开。我原是想,明教武学擅长隐匿行踪,更何况与他只是偶遇,自也无从阻拦。”霜盏一派平静地叙述,“到我离开时,闻见了风中有一点血腥气,顺着查探,便见那帮废物守卫被砍倒一地,藏在花木丛里。”

        秦歌闻言眉头不由得跳了跳,“你这……”

        “这事可与我无关。”霜盏见势不妙,立刻截断他的话,“冤有头债有主,这事您得找明教算账。”

        “你……你这些混话都是跟谁学的?”秦歌被抢白得神色不豫,听了这话更是郁卒,抬手揉着额角,“像什么样子。”

        “百相斋。”霜盏面不改色道,“江斋主说过,易容术不仅仅在于声音、样貌,想要做到形神兼备,则需要注意言辞。而言语是最能迷惑人心的,想要在市井中打探消息,自然少不得市井混话。”

        “……”秦歌按着额头叹了口气,不想再纠缠于这个拱火的问题,“之后呢?”

        “不过看来您应该不打算找明教的麻烦?”霜盏觑了一眼他越发郁卒的神色,当即转了话题,“之后我将信交予魏州管事,请他递回阁中,并与他商定刺杀希沙木之事,意在将水搅混。刺杀成功之后,我在魏州留了一段时日,听了些他们关于希沙木死亡原因的猜测,便回来了。”

        室内一片沉默,秦歌没有说话,霜盏亦是气定神闲,伸手拿过茶壶斟了一杯,慢悠悠地啜饮。

        “嗯……没了?”秦歌看向她,神色尚算和熙,“你再想想可有遗漏。”

        “没了。”霜盏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补充道,“刺杀当夜我未回到城中联络点,第二日清早方才前往,在那待到正午,等他们换防时再出城。”

        秦歌神色不豫,点在桌上信封上的手指顿了顿,却依旧很是耐心地再次问道,“当真没了?”

        “没了。”霜盏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秦先生可是有话想问?”

        “你自己看吧。”秦歌手指一弹,原先压在他指下的信便滑到了霜盏面前。

        信足足写了两页,霜盏仔细地翻阅了一遍,神情水纹般地波动了一下。

        秦歌见此,神色舒缓了些。

        知道错了就好。

        霜盏翻完了信,不由得惊叹。这信里,自她前往递交此次任务的信至希沙木死后城中的诸多反应,事无巨细,样样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魏州管事看着干脆利落,却不曾想,连写个例行公事的回报,都这般絮叨。比起她所写的说明暂留缘由的信,费笔墨多了,用词严谨、不偏不倚,很适合当文书。

        “你可想起还有什么遗漏了?”

        “既然这信写得如此详尽,属下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霜盏不明所以,却还是斟酌了一下措辞,“不知秦先生还想知道什么?”

        “……”秦歌终于抑不住火气,疾言厉色道,“就说一说你擅自行动的事,再说一说你把一场刺杀弄得活像强盗洗劫是怎么回事?”

        “刺杀之事,若要请示阁中,这一来一回尚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若是他们因为守卫被杀而严查下去,这信即使取来也未必再有那么大的功用了。”相比于秦歌的怒火中烧,霜盏仍旧一派镇定地解释道,“希沙木的身份比之信的所有者更加贵重,人命亦比丢信重要,狼牙的重心自然会偏向于刺杀事件。而这两人平素里甚少往来,希沙木身死,不会有人将事情相互联系,但他们必然起疑。然而他们大抵只会将此事当成是中原武林人士的伺机报复,未必会再往下追查。即使是他们查了,也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日,这段空余出来的时间,阁中自然已对信有所处置,后续的布置也应当安排妥当了。”

        秦歌暗暗吸了口气,虽然认同她的推断,却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刺杀希沙木,我假扮了一个要被献给他的舞姬,开始的时候很顺利,他选中我,我灌醉了他。等了有半个时辰都不见动静,我方才出手,却不曾想他并未醉死,由此不得不打了一场。”霜盏从容不迫地接着解释,“此人力大无穷,又佩了刀,在打斗的过程中就已经破坏了房中不少摆设。不过得益于此人好色,那幢楼隔音效果上佳,就算打得七零八落,外头也未必能听见。既然房内摆设都已破坏,我自然要加一把火。除了将打斗的痕迹布置得更深之外,我还处置了尸体的伤口,看起来更像是与身强力壮的人久战力竭才中刀而亡。”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缓了缓道,“我离开魏州前听到了消息,魏州管事的信中亦有提及,那帮蠢货抓了不少身材魁梧的人进去,然而他们既然已经错了方向,自然也查不到什么,最后只能是白费力气。”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她将与陆云澜相关的事皆隐去不提。

        “这些事,方才为什么不提?”秦歌听罢,努力平息怒意,尽量平和地发问。

        “没必要。”霜盏脱口而出,见秦歌又一次飞起的眉毛,立刻乖觉地为自己开脱道,“属下以为此事既了,有一个最终的结果就已足够,至于过程如何,也都已是改变不了的事情,不必多费言辞。”

        秦歌胸口微微起伏,方才平息下去的怒气再一次凶猛地蹿了起来。

        “长能耐了,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都敢自己做决定了。”秦歌越说越是心火上蹿,“下次打算再弄出点什么花样,你也想一战成名了?”

        “属下不敢。”霜盏立刻诚恳谢罪,心思却已转到了几年前因为一场刑讯而一战成名的江听澜身上。

        只是听闻她很早以前就领命前往长歌门,素来很少归阁,现今好像又去了别处,暂时不在阁中。

        若有机会,确实想结识一番。

        “要是魏州那边不递这信来,你是不是就打算隐瞒不报了?”秦歌瞪了她一眼,“就算我再问,也只是一句,刺杀完成,是吧?”

        “是。”霜盏毫无愧意地点头,“既然我当时的处置已经成功诱拐了他们的思路,过程如何,也就不再重要了。”

        “强词夺理。”秦歌没好气。

        “阁里对我可有惩处?”

        “呵,这会儿想起来要问了?”

        “属下自知不该擅专,只是事发突然。定当下不为例。”

        “呵。”

        “台首说,事情处置得当,还顺手搅了局,做得不错。”秦歌说到最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阁里对你没有惩处。”

        霜盏在心里无声地舒了口气。

        还好。

        秦歌见她一脸平静,分毫没有意外之色,心下自是了然,她对这个结果是早有预料,方才那番话,也不过是口头说说。

        小丫头真是长大了。

        他心火未去,当下不再开口,也懒得看她。

        室内再次重归寂静,霜盏慢条斯理地喝空了一壶茶,秦歌依旧一言不发。

        “姬泠霜在哪?”霜盏半晌没能等到允许她告退的命令,只得开口打破这诡异的沉默。

        “大概是肃命庭北面的山头上。”秦歌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又想干什么?”

        “既然我是替了她的任务,想见见她,总不违反阁中规矩吧?”

        “……”

        “知道了,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霜盏行云流水般起身行礼告退,动作迅捷如风转瞬就卷到了门外,自然也没有听见房内秦歌的叹息。

        “一个是这样也就算了,又来一个,真不安生。小时候也没见是这个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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