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小曲，快去把少爷叫起来，这几天可是祭祖大典，文武百官都要出席，快让他起来准备衣物。”阿秋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走进陈序的院子，远远只看见曲青音在后院背书。

        十年过去，曲青音已经长成二十四岁的青年，只是因为当年落下的病根，没有习武，选择了攻读兵书这条路。

        这些年来，他随着陈序打过不少仗，因为心思缜密又时刻跟在陈序身边，被称为了陈序的左膀右臂，人称曲先生。

        现下，曲先生那双运筹帷幄的手正在拽被子：“起床了将军。”

        青音看着把大半张脸陷进枕头的陈序，忍不住放高了声音：“昨晚不是睡挺早吗？”

        整个陈府除了老太太也就他敢这样对陈序说话了。

        陈序抓不动被子，选择了把头塞到枕头底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我就是不起床的死鬼样。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青音早就摸清了这个人的性格，戴着面具的时候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平时在无人处就懒得不行。

        陈序打了个哈欠，泪眼汪汪，十年过去，他还是那副柔和青年的模样。

        青音下手捏他的脸，颇为大逆不道，指尖的肌肤温热柔软，手下人的神情像是无害的书生，惹人欺负。

        早起一次，可委屈死了。

        “阿秋在催了。”

        “哦。”

        凡人世界的规矩真的就蛮多，陈序闭着眼睛任由青音给他擦脸。

        好在青音没怎么变，陈序眼睛打开一条缝，而且因为身份原因，也不会老是欺负他了。

        如果不是刹将军最后会死在曲先生手上，这日子也不是不能一起过下去。

        三年一次的祭祖大典是由皇帝亲自操办，文武百官全部参加的一次全国性活动。

        原本陈序就因为军功显赫有功高盖主之嫌，若是去远了，肯定是少不得被言官嚼一番舌根。

        虽然曲青音乐见其成，但是他并不希望自己还没出手，刹将军就被打压了。

        陈序感觉脸上的毛巾下手重了一点，忍不住幽幽地想，青音到底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带他离开这个幻境呢。

        真的会很愁人。

        “你今天也是什么想法都没有吗？”陈序坐在饭桌上，用一种殷切又满含期待的目光看他。

        “如果你说的是什么冰灵根，什么天衍山，”青音坐下，拿起碗筷，目色沉稳十分自然地说，“你昨晚是不是又看什么话本子了？”

        那就是没想起来了，陈序叹了口气，看青音的目光觉得这人老不争气了。

        青音早就习惯这偶尔会发生的盘问，第一次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后来慢慢就麻木了，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真的是这么一个呆瓜能南征北战没有败绩吗？

        吃过早饭，二人就整装待发前往皇家別苑。

        因为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从来形影不离，看守大门的门卫看到这两个人直接就放进去。

        作为忻国炙手可热的大将军和军师，二人一进去就受到了诸多关注。

        只是陈序依旧是戴着那副面具，在这凶恶的面具下，原本就长相不俗的曲青音显得越发一表人材，不少小姐都把眼神偷偷往他身上瞧。

        不过青音面对这些倒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陈序带着青音坐下，把面具稍稍移开了些，捣了捣青音的胳膊：“好多人看你，都不看我，我不就是矮了一点吗。”

        “哼。”青音发出一声鼻音，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看他，“你想娶妻？？”

        嗯？陈序正尝着桌子上的糕点，闻言疑惑地看他：“不娶啊，我得和你在一起，你也不能娶。”

        不然就和故事对不上了。

        只是没想到青音听到这句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不看他。

        这几年，他明里暗里提醒青音遵循幻境走向的时候，青音都是这个样子。

        就很不好沟通。

        随着时间的进行，天子也来到了正厅，他年纪不小了，双鬓已经有些白发，他身体虚弱，但太子年幼，而刹将军功高盖主，让天子十分忌惮。

        随着众人落座，天子就开始招呼着众人用饭。

        毕竟下午祭祖大典足足要站两个时辰，往年有不少大臣在那里站到晕倒过去。

        不过今年天子还有着另外的打算。

        “刹将军这些年来为孤王征战南北，属实是我忻国栋梁。来，孤王与你喝一杯。”

        天子突然对着陈序举起酒杯。

        陈序正在吃酒酿小丸子，突然被提及，差点没给噎住。

        青音压了压嘴角，目光隐晦地扫了一眼那位天子。

        陈序大大咧咧，啥也没想，就应下来天子这杯酒。

        看到陈序把酒一滴不剩地喝下去，堂上的天子才神色不明地把酒喝了下去，高高举起的酒杯遮住了他瞳孔中的，隐秘的兴奋和得意。

        青音直觉有些不对，看到陈序喝完酒有些呆呆的样子，皱眉靠近陈序耳边说道：“待会儿站我身边。”

        众人都知道陈序是天子眼中钉肉中刺，也不敢在此刻多加妄言，只能在天子继续笑眯眯开口的之后装作人声鼎沸，十热闹的样子。

        青音有些不放心，靠近了陈序：“怎么喝一口酒就喝呆了？”

        陈序转头看他，也许是醉了，一双眼睛水光潋滟，青音一时之间被堵住了心口，一句话也说不不出来。

        片刻后抬手去擦他的嘴巴：“脏死了，听到了没有，待会儿站我身边。”

        “哦。”

        陈序很听话，事实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很依赖青音了。

        有时候，一个人的直觉是很准的，下午祭祖大典上，果然陈序就出事了。

        朝中唐宰相是一代儒臣，因为为人高尚又有诸多门生，忻国有一半文人都可以算是他的弟子。再加上天子有意重文轻武，他的地位一直都很高。

        他的膝下有一外孙女，年方二八，正是待字闺中的年纪。

        传闻这位小娘子有意于太子。

        如果这位小娘子嫁给了太子，不明就里的人或许会说一句天作之合，但是在朝堂摸爬滚打的有点眼力的朝臣都知道天子不会让这事发生。

        当今天子已经老了，年轻时候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在，为了他的权利，最不愿意看到的大权旁落。为了对付为他打了一辈子仗的陈序，他都能提出让他不日征战雪山的提议，那年轻力壮的太子，更是为他所不能容忍壮大的存在。

        更勿论娶到朝臣嫡亲的孙女。

        陈序原本只是感到身上有些发虚，然而下午站了没多久，太阳又烈，他感到自己一阵阵地发昏。

        离他最近的青音第一个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他喝退了准备上前搀扶的小太监，这里是皇宫別苑，他和陈序的人都不在殿内，他不放心把陈序交给别人。

        只是他没想到，不过离开一小会儿，去给陈序拿水的功夫，也会让陈序着了道。

        陈序感觉身上一直在冒冷汗，隐约之间感觉有人把他放在了床上，随后又走了出去。

        只是这个人已离开，就马上又有人走了进来，扛起他就开始飞奔。

        等他再次被砸到床上，已经开始眼冒金星。

        然后就感觉到自己旁边有个同样昏迷不醒的人。

        把幻境当游戏，十分没心没肺的陈序勉强认出这是唐宰相的孙女，心底暗道不好，挣扎着就要离开。

        大门有人把守，陈序选择翻窗户。

        这別苑十分幽静，此刻所有人都在祭祖大典上，陈序只要动作小心一点，就能逃出去。

        只是毕竟设局的人位高权重。

        青音回到原来偏殿时见陈序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到陈序被他放下时委屈又茫然的神情，眼神霎时间变得十分阴沉。

        而这时，外面喧哗声骤起：

        “这是唐小姐！抓住那个做乱的贼人！快！”

        陈序很讨厌做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但是现下他除了到处跑，没有别的办法。

        就在他因为身体不适，快要跑蒙圈，一个人抓住了他，熟悉的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随后一起跌入水中。

        本该引起更多人注意的动静却被另一场闹剧压了过去。

        “来人啊！！祖祠走水了！！！”

        皇家祖祠，在祭祖大典上，走水了。

        这件事，应该足够救下陈序了，而且为了以防万一，青音在带走陈序的时候就吩咐人打晕了几个皇帝手下的臣子，多几个嫌疑人，起到混淆视听的作用。

        青音迅速换了衣服，只是在给陈序换衣服的时候愣住了。

        青年躺在床上，因为衣服被水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在药物的作用下，陈序的眸子有些失神，漆黑的瞳孔只直愣愣地看着青音。

        看上去又傻，又乖顺。

        青音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画面，画面里是一个昏暗的山洞，穿着宽大白袍的少年赤脚蹲坐在石头床边，一双眼睛黑乎乎的，嘴巴里还咬着一块亮晶晶的石头。

        一样的茫然。

        这画面闪地太快，青音没有抓住。

        他看着陈序，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走神。

        像是有些恼怒，掐住陈序的下巴：“你又想干什么？”

        像当年一样，用温暖的棉被食物和一针见血的话语给他一个蜜枣一个大棒吗？

        陈序被掐得疼，他眼前花得厉害，花好大力气才看出眼前时青音。

        他一时恍惚，有些委屈起来：“你，和在玉雪山一样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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