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曲先生，收拾好了。”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人声。

        这声音把青音唤回了神。

        青音垂眸看向迷糊的陈序，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有些心情不应该存在，也不适合存在。

        他的目标坚定，谁也不能阻止。

        更何况始作俑者。

        躺在床上傻兮兮的陈序还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到青音沉默地站在一边，像一尊高大又呆滞的雕塑。

        身上湿乎乎的，他感到很不舒服。

        “能不能，用灵力给我烘干。”陈序瘪着嘴说道，“你之前在天衍还挺爱管我的啊。”

        之前。

        他之前可从没听说过天衍这个地方。青音无端感到不快。

        这不快自然就表现在了动作上，给陈序换衣服的时候力气可大了。

        祖祠的火不大，很快就被扑灭。只是这可不是看火势大不大的问题，在祭祖大典烧天子祖祠，无疑是在挑衅了。

        所有人都被召集在了上午会客的堂厅。

        只是相比上午还算轻松的氛围，此刻整个大厅肃穆至极。

        尤其是坐在上面的天子，面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

        “啪！”

        一盏茶杯被狠狠地撺在了地上，摔成五六瓣儿还有零星的渣。

        可见摔杯的人着实气急。

        “都在这儿了？”天子扫了一眼下面的人，语气不明。

        一旁的太监捏着嗓子回复：“朱尚书，陈将军还有刘侍郎因着身体不舒服，暂时还没到。“

        “那就等他们到了再开始！”

        天子其实是疑心陈序，毕竟他的计划失败了，陈序没有在唐家小姐的床上。陈序乃是一员大将，平日德高望重，必然受不了这气，因此做出此等报复里也属实意料之中。

        而且还迟到了。

        陈序又是水泡，又是换衣服，一番折腾下来，终于清醒了个差不多。

        然后清醒，就意味着要面对一切麻烦。

        陈序：“我要不还是昏倒吧，就说我太虚了，掉池塘溺水昏迷了。”

        青音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他：“说将军在一个不到五尺深的小池塘溺水了？”

        五尺，那好像是有些丢脸了。

        二人到达厅堂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目光里有惊疑，忌惮，还有毫不掩饰的，天子的猜疑。

        青音面色不变，陈序早就油盐不进，这一看下来，他们两倒是里面最平静的人。

        “拜见陛下。”青音声音低沉，不慌不忙。

        一旁的陈序也乖乖行礼。

        坐在上方的天子没有说话，也没有让两人起来。

        陈序腰弯得有些酸，但是青音没动作，他也不敢动。

        天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明明陈序的官职更大，但是二人看起来，隐隐有着那位脸生的书生才是主导的样子。

        他记得，这个人是陈序捡的，倒是捡了条好狗。

        天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来人，把曲青音拿下！”

        陈序愣了一下，青音倒是毫不意外。

        天子看着青音被压着跪在堂下，脸上露出快意：“文武百官都参加的祭祖大典，你为何无故离席！是不是去干什么令人不齿的勾当？”

        青音沉声答道：“回陛下，将军大人今日贪杯多喝了些酒，微臣恐将军喝酒误事便带离了祭祖之地。”

        陈序也点头。

        “而将军在行走之中不慎……”青音顿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些难堪，“带着微臣跌入水中，这才耽误了时辰。”

        二人的衣服确实更换了。

        这时跟在他们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也跪下来，说将军和军师大人确实是回去歇息途中落入池塘才来晚了，而他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二人身边，可以作证。

        如果说青音说这话的时候，脸色还算好看，小太监的话一说出来，他的面色酒明显地恼怒了起来。

        陈序用诧异的眼神看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天子的人，现在看来，是青音的人了。

        青音厉害啊，陈序偷偷觑了一眼青音，正巧对上青音隐晦看过来的目光。

        二人的眼神一触即分，快到陈序都没看清青音复杂的眼神。

        那小太监话说了一半，却还是欲言又止，天子一看，觉得事情还有转机，立刻积极起来，鼓励到：“这是何表情，若是有隐情，你尽管说出来！”

        那小太监听到这么说，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奴才，奴才听到他们换衣服的时候提到过什么辰门之祸，我也不懂，只听到陈将军说天下之大，若是不容他，不如再起辰门。”

        辰门之祸，是以前的一个将军，不满皇帝的猜忌打压，于辰门起义，推翻了当时皇帝的故事。

        此话一出，整个大厅都安静了。

        陈序低着头看自己脚尖，也没有反驳。

        看上去像是被吓呆了心虚了。

        倒是青音，好像是终于忍受不了一片寂静，啪地一下跪在了地板上，朗声到：“陛下！我家啊将军对陛下一片忠心，绝不可能说出此等话来！不过是这小太监一面之词罢了！如今最重要的应该是找到烧毁祖祠的凶手，以儆效尤啊陛下！”

        “哦，是吗？”天子脸上意味不明，青音的心猛地一沉。

        这时一旁的太子也站了出来，他早就和唐家小姐暗通款曲，如今出了这番事，他心里绝对不算痛快，而且他也知道这是被父皇摆了一套。

        哪怕折了一个唐家，也没能让陈序受到波折，他这父皇真的是老了，没用了。

        “祖祠说不定正是祖上给予的提示呢，若不是这次事故，陈将军哪怕说漏嘴了，也没人知道吧。”

        陈序轻轻地啊了一声：“臣没有说过这话。”

        只是上面的天子已经满脸都是笃定了。

        青音张嘴想说些什么，陈序又说话了：“陛下若是实在信不过微臣，不如微臣明日便启程前往雪山探寻吧。”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青音感觉自己的某根神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他的目的确实是想让陈序带领少部分人去雪山离开京城好下手。

        但是万万没想到，陈序会自己提出来。

        陈序看着一边的青音，幽幽地叹气：“替陛下寻药的话，也无需带什么兵马，微臣带一小队精锐便可，剩下的就留在京城吧。微臣没有娶妻，家中只有年迈的老母，她腿脚已经不再方便，就留在京城，还希望陛下能让她颐养天年。”

        陈序说完，朝着天子叩首，只是并没有触及地板，露出一丝末路的遗憾来。

        这可算是皆大欢喜，陈序在心中感慨，天子真不错，直接拉动幻境发展。

        这事便这么敲定，而唐小姐的事，在天子刻意的无视下，终究无人问津了。

        陈序想，很有可能，那位唐宰相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是无力反抗了。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候，包括刹将军自己，也是身不由己罢了。

        还是早点回去好，起码武力至上的世界，他这石头，蒸不熟煮不烂，风吹雨打都不怕。

        出发地匆忙，陈序躺在马车里了，才想起来从昨天开始，青音就没有和他说过话，甚至现在都没有和他一起坐在马车上。

        “青音？”陈序一躺下就不想动，只窜了窜，从帘子里露出一个头，问坐着驾车的阿秋，“青音呢？”

        “曲先生？曲先生在后面那辆车呢。”

        也是，陈序有些郁闷，青音估计觉得要动手了，不需要假惺惺了。

        真的是，这人怎么那么唯利是图。

        刚开始也是，只听说他身上有留魄丹的药力才留下他。

        陈序仰面躺着，有些忧伤，可是有的人，只是一条咸鱼，怕是没什么利可让他图。

        不过为什么要把他带去云幽谷呢？陈序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自己阻挡了郁恒，应该是随便找个地方扔掉就好了。

        青音进马车的时候就看到陈序一脸生无可恋地平躺在褥子上，像是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

        “为什么不吃饭？”

        陈序慢吞吞地把眼珠子转到青音脸上：“懒。手。端。酸。”

        青音：……太懒了，端着碗手酸。

        “要是有一天你没了，绝对是懒死的。”青音说道。

        陈序奇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说这话，真的很像他。”

        青音拿着食盒的手猛地攥紧，他忽然觉得一听到陈序不肯吃饭就心里发慌火急火燎放下手头的事来给人喂饭的自己像个冤种。

        “他是谁。”青音自诩面色平静，十分正常地在说话，殊不知手臂上的青筋已经暴了出来。

        陈序：有亿点害怕。

        “就是他啊。”陈序打哈哈。

        “天衍山伺候你那个？”青音继续面色平静，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鸡丝肉面。

        陈序懒，喜欢软烂的面条，青音小时候为了讨好他一直都记得这些喜好，如今已经不再需要讨好，这些习惯却本能地留了下来。

        肉面鲜香，还放了陈序喜欢的香菜，香气扑鼻十分诱人。

        陈序被勾得分不清南北，都没听清青音说了什么，只胡乱地嗯嗯。

        “啪！”食盒被关上了，力气之大，连外面的阿秋都听到了。

        吃什么吃，让那人给你做去吧！

        陈序：“嗯？”

        都快坐起一半的陈序快被青音这一下一下给搞傻了。

        “你当初带回我，是不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青音慢条斯理地把食盒放到一边。

        也不是像吧，主要是一模一样，陈序为了鸡丝面诚实地点头，“很像。”

        很像，呵，很像。

        青音抓起食盒，拂袖而去。

        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但是很快，走出去几米又退回来，坐在马车内椅子上，居高临下看着陈序：

        “那将军觉得他伺候得好还是我伺候您伺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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