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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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音手里碾着那支迷蝶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我们可能拿不到通行贴子了。”

        “嗯？”趴在桌子上和天玄下棋的陈序疑惑地看他，“为什么。”

        青音转身坐下，手指曲起，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云幽谷不对劲。”

        陈序竖起了耳朵。

        “以前大家都不会这样选徒弟，更别说探查资质，”青音眸色深沉，“饶是我，也没有办法在对方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用灵力细致地探查一个化神期修为的人，更别说判断此人的资质——然后把花悄无声息地放进花瓶里。”

        怪自信的，陈序看着他，嘟囔了一声：“万一人家很厉害嘞。”

        青音没说什么，揪了一下他有点圆润的脸：“今晚别睡太沉。”

        “唔。”陈序被扯得口齿不清。

        埋冤的眼神怪可爱的，青音松开手。

        临睡前，陈序看了一眼那支诡异又美丽的迷蝶仙，突然想起了周晨秋和他讲过的，刹将军和曲军师的故事。

        将军和军师最后到底如何了谁也不知道，关于二人的传闻也终究无法得证，忻国早已灭国在千年前，口口相传，总有偏颇之处。

        也许是长途跋涉太久，陈序感觉到这场觉睡得极久极沉。

        迷迷糊糊间被人喊醒了还觉得身上十分沉重，眼皮跟灌了石头一样沉重。

        那人见喊不醒他，隐约间好像是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按照陈序的睡性，应该是很快就能睡着，只是莫名其妙，突然就没了睡意。

        陈序压着起床气，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高高的毡毛圆顶，四周是被石头绳索和铁钉固定在地面的墙壁，他躺的也不是什么床，而是一张半旧的羊皮垫子，身上盖着的也是。

        总之，不是客栈。

        陈序迷茫了片刻，闭上眼睛又睁开，哑着声音喊道：“天玄？青音？”

        无人应答。

        陈序脚趾蜷缩了一下，感到有些冷。他打算坐起来，这时才发现自己腹部裹着好几圈厚厚的纱布，隐隐泛着疼。

        这时怎么回事？

        幻境吗？

        陈序费力地站起来，走到帐篷门前，掀开了那块厚厚的帘子。

        一片荒芜的原野暴露在眼前，远处的太阳正在西落，天空蓝得仿佛洗炼过，冷冷的西北风拍在了陈序脸上，让他迷茫之色愈浓。而更令他诧异的是，不远的地方有很多身着甲胄，带着帽子的士兵，正在走去的巡逻，他们身上无半点灵气，连装扮也是千百年前凡人没有发现灵气时候的普通草甲。

        在他身后，有细细的炊烟升起，一个将士正端着碗汤，急急朝着陈序的帐篷走来。

        没有客栈，没有安详的小镇，脸云幽谷遮天蔽日的结界也消失不见。

        一切都显得十分真实，视野开阔，看不到边际。

        “将军！您怎么出来了！”身后有人在喊将军。

        将军，确实，这一行人看起来像是在出征，确实该有个将军。

        陈序转头去看看那将军会是谁，结果没想到那人一路径直旧到了他面前，看到他的脸之后又大惊失色，拉着人就回到了帐篷。

        “将军！怎么不戴上面具了！”

        面具？

        陈序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想，不对，为什么他是将军，懒蛋当将军真的没事吗？

        那人把热汤放在桌子上，欲哭无泪地说：“将军啊，您还是戴上吧，不然老夫人又要说阿秋办事不力了。”

        陈序拿过面具，走到角落的水盆边，映入眼帘的——有些奇怪——就是他如今当石头的脸，十七八岁的样子。

        手上的面具入手冰凉，长相仿若罗刹鬼，青面獠牙，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在外面，陈序想了想把面具戴了上去。

        “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回京的路上不需要那么紧张戒备，战死的兄弟们，骨灰都好好放好了。”

        陈序听到自己说，声音充满威严。

        他有些惊奇，又把面具摘了下来。

        放心了，这面具会自己指挥，而且好在是回京而不是行军大战。

        阿秋好像是看到将军终于不再迷迷瞪瞪了，放下心来，把热汤递给陈序：

        “将军，捡到的那小孩怎么处理？”阿秋皱着眉头看陈序，“他刺伤了将军，此刻将士们看他可不顺眼了。”

        小孩？

        陈序呛了一下：“哪里捡来的？”

        阿秋觉得将军应该是还没睡醒：“就在前边破庙里，我们这儿已经行到两国边界了，那边，估计是宇国的地盘，这小孩……”

        阿秋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陈序：……

        他把汤碗放下，十分严肃实则有些心虚地说：“把人叫过来。”

        少爷心善，阿秋一直是知道的，当时那小孩看上去瘦猴似的蜷缩在破庙角落里，深秋时节，身上就穿了两块破布，一张小脸冻成紫色。

        少爷动了恻隐之心，将人救了下来，结果那小孩一看到将军脸上的面具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举起一直藏在身上的匕首就刺进了将军腹部。

        当时全军上下都是想着把这小孩丢下，阿秋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这孩子瞅着就像白眼狼。

        陈序没管那么多，他把人支出去，准备继续睡觉。

        睡之前瞟了一眼一边桌子上的地图，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忻''字。

        真是……人生无常，幻境常伴。

        陈序睡着前想着，也许，一觉醒来就回去了呢？

        忻军驻扎地边缘一个漏风的破帐篷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瑟缩在唯一的避风的角落里。

        陈序要是看一眼这里，就能知道自己的帐篷可以算得上豪华天字号客房了。

        这孩子身上脏兮兮的，面黄肌瘦，一张脸上糊满了黑灰，隐隐能看见不正常的潮红。

        风寒在摧毁他的身体，但是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环境里却显得十分明亮，里面闪烁着难言的，如火焰一般浓烈的情绪。

        “哗啦”帐篷门帘被人从外面粗鲁地掀开，一个五大三粗的士兵走了进来，粗声粗气道：“走，将军要见你。”

        看这小孩没动静，士兵不耐烦地踢了两脚角落的人：“没死就快起来。”

        那小孩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但是瞧上去依旧是有些走不了路的情况。

        士兵一把提起他的衣服，连拖带拽地走向驻扎地的中心——将军所处之地。

        这般被迫屈服的屈辱让原本锦衣玉食长大的小孩心头愤恨不已，他默默地捏紧了拳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要让那个暴虐无道的将军尝到这样的苦头。

        他要活下去，小孩想起母亲临死前拼命把他推进地下密道时候决绝的样子，家仇国恨，他迟早都要报复回来。

        刹将军，忻国皇帝，出卖他们曲家的宇国王上。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士兵带着人走到帐篷前，还没进去，就被阿秋拦下了。

        阿秋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小孩儿，拖长了嗓子，带着轻蔑：“先跪在这儿吧，将军歇下了。”

        秋天入了夜之后风便凉得吓人，一阵一阵地吹在小孩身上。

        原本因为东躲西藏，吃不饱穿不暖变得十分孱弱的身体，此刻更是雪上加霜。

        偶尔士兵路过还会对这个出手伤人的小孩口出恶言。

        那孩子只是沉默地跪着，而且因为他的不配合，此刻是被人死死地压在地上，一双膝盖陷进地里。

        但是哪怕已经高烧到神智不清，他也咬紧牙关，哪怕已经下跪，他也不让自己的腰弯下半分，保持最后的尊严。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永远记得父亲的教诲。

        在这异国他乡，绝不会向杀父仇人弯下脊梁。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渐大了，边上来往的士兵也变少了。

        就在小孩以为自己就要那么冻死在这个寒冬的时候，面前的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人走了出来。

        这个人面若冠玉，唇若涂脂，眼角微微下垂，透着无辜又好欺负的感觉，只是眼神有些呆板。

        这是谁？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是被那暴戾好色的刹将军虏来的吗？

        小孩脑海中闪过一丝混沌的想法，最后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闭，向前扑倒。

        迷蒙之中，他感受到一双手托住了自己，触感温润柔和，握在他因为高烧而灼热的皮肤上，带着些让人舒服的凉意。

        曲家遗子想，也许，这是死前的幻想吧，是地府派人来接自己了。

        那边陈序一掀开帐篷就被跪着的缩小版青音吓了一跳，结果还没说话，人就倒了。

        陈序下意识去扶他，结果被一起绊倒在地。

        看着一边震惊的阿秋，陈序面色平静地想：算了，就这样了，反正我也不是将军，丢脸的是刹将军和我陈序有什么关系。

        但是为什么青音真的会跪啊！又不是真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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