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围巾

乔佳曼跟安思侬约了明天见面。

        她约完了，就打量起自己翻乱的房间。

        为了把楚凌林留下的痕迹彻底消除，她费了不少功夫，把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全部挖出来。

        很累，看到楚凌林骤然垮下去的脸又觉得值了。

        乔佳曼忽而后悔自己没有把楚凌林的那个表情拍下来，好好欣赏。她也不能出去再看一遍，只能用回忆回味。

        她不出去，不是害怕面对楚凌林，而是担心妈妈插手。

        楚凌林可能不会做什么，但妈妈明显希望他们好。

        妈妈知道爸爸一直给楚凌林发各种严厉的信息，心软，再看楚凌林为了她受的伤，完全站回了丈母娘心疼女婿的立场，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呢。

        乔佳曼对上别人可以铁石心肠，对上妈妈只有无奈。

        她不责怪妈妈会有劝和的意思，却不想自己受影响，能避就避。正好，她从d市回来有些困乏，待在房间，好好休息一下也不错。

        乔佳曼洗个澡，躺下来发现自己没有睡意。

        身体很疲惫，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处处酸痛，可脑袋格外清醒，一会儿想楚凌林还在家吗，会不会去给妈妈卖惨，一会儿想安思侬说过的花艺大赛。

        她初学花艺，还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时候就了解过比赛。她看过一些获奖作品，有时折服于作品的巧思，有时又觉得“我也可以”。

        乔佳曼心里没底。

        她连别人为什么获奖都看不出来，去参加比赛，很可能颗粒无收。

        乔佳曼越想越不安，起了床。她打开电脑，翻出了以前收集的资料，瞥见文件详细信息的最后修改日期又眉头一皱。

        这些获奖作品，有年头了。

        乔佳曼怕自己跟不上现在的流行，再去搜搜。

        她搜出了近年的获奖作品，一一看去，以欣赏的角度去看，以分析的角度瞧一瞧，希望自己能摸出一点规律。

        她确实看出了一点规律。

        每个大赛的主题不同，方式不同，选出的获奖作品都是有个性的，绝不是千篇一律、毫无新意的烂大街模样。

        还有就是，融合了中国风的作品势头很足。

        乔佳曼有了点谱，再去研究这一类作品。

        她一忙就忙了几小时。开着台灯，没发现外面的天越来越黑。

        罗凤华来敲了门，“曼曼，醒了吗？”

        乔佳曼倏然回神，看一眼时间发现自己定在书桌前几个小时，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她起身，发现坐久了的身体有点发酸。伸一个懒腰缓缓疲惫，慢慢走过去，特别留意了门外的动静。

        只有妈妈的声音，没有其他声响。

        楚凌林应该不在吧？

        乔佳曼稍稍安心，打开门。

        门外果然只有妈妈。

        罗凤华看到她笑了，反而没好气，“还笑啊？8点了，你不知道饿吗？”

        乔佳曼讶然，“这么晚了？好吧，下楼吃饭。”

        她挂起笑，挽起妈妈的胳膊往下走。走了一会儿，又缓下步子，自以为不露痕迹地往下瞥。

        罗凤华却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主动说，“楚凌林不在。”

        “哦。”乔佳曼被戳穿，索性大大方方笑出来，“那就好。”

        罗凤华轻哼，“进步了，敢大方承认自己念着楚凌林。”

        “当然，我希望他倒霉。”

        “……”

        罗凤华一时无话可说。

        乔佳曼也不说话，打个哈欠。

        罗凤华疑惑，“你睡这么久，还困啊？”

        乔佳曼揉揉眼睛，把困出来的泪花擦掉了，“我没睡，在看花艺大赛的事。”

        “啊？”罗凤华不满了，“就为了这个不吃饭？”

        “就？这不是小事。如果我获奖了就可以给花店增加名气，吸引高端客户的主意。”

        罗凤华若有所思，“你真要开花店？”

        “我先完成比赛，再考虑一下。”

        “想开就开。”罗凤华轻声说，“家里可以支持你，你不用考虑这么多。”

        乔佳曼不意外，握回妈妈的手，“我知道。可我不想浪费你的支持，还是要好好努力，做好计划的。”

        罗凤华点点头，“有事忙也好。可是忙起来不知道时间，不大好。”

        乔佳曼也有点心虚。

        她还是第一次忙到忘记吃饭呢。

        以前，楚凌林也曾忙得忘记吃饭。她一度不相信，觉得吃饭这事儿怎么能忘记。轮到自己沉迷工作，才知道专注起来真的可以废寝忘食。

        她不但忘了吃饭，这会儿离开电脑一会儿了，还想着看过的资料。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坐到饭桌上。

        罗凤华也没见过她这样，摇头，“你也是个工作狂。”

        “也？”乔佳曼注意到了关键词，“你说爸爸也是吗？”

        罗凤华笑了笑，“不，我说楚凌林。”

        乔佳曼方才也想到了楚凌林，觉得自己被看透了，她低下头，盯着汤里沉浮的蛋花，声音愈发小了。

        “我跟他不一样。他忙起来，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你不也一样？”罗凤华反问，“你坐在我的对面，吃着我帮你准备的菜，一点反应也没有。”

        乔佳曼一愣，连忙多吃两口，“有，我觉得很好吃。”

        罗凤华一语道破，“你吃的这道菜不是我做的。”

        乔佳曼：“……”

        原来走神被抓包是这么尴尬的事儿。

        “对不起。”她不挣扎了，老实道歉，“我刚才没注意听。”

        “没关系，你陪着我吃饭就好了。”

        乔佳曼又是一愣。

        罗凤华看不明白了，“傻孩子，吃啊。怎么一愣一愣总发呆呢。”

        “没什么。”乔佳曼不解释，低头喝汤。

        罗凤华没追着她要解释，帮她夹了一点菜。

        乔佳曼吃着，品不出多少美味，倒是将心思乱掉的滋味尝个分明。

        方才愣住，是因为这一番对话在她和楚凌林之间发生过。

        她做了菜，叫楚凌林品尝，楚凌林吃得心不在焉，指着阿姨做的菜说你做得好。

        她生了气，楚凌林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皱起眉头。她看到楚凌林的表情变了，不想吵架，压下怒气说了句：“没关系，你陪我就好。”

        乔佳曼当时觉得自己委屈极了，觉得楚凌林就是不爱她。

        这会儿，她犯了同样的错误，听到妈妈说了差不多意思的话，心情愈发复杂。

        “不好吃吗？”罗凤华又注意到了她的不对。

        乔佳曼赶紧扬起笑，“好吃，好吃到愣住了。”

        罗凤华把她从小看到大，哪那么容易被骗，“别想了，先吃饭。好好吃饭耽误不了多久，一边吃一边想，花的时间反而更多了。”

        乔佳曼觉得有理，认真吃饭。

        倒不是想快点回去看资料，只是觉得自己为了楚凌林而出神，不妥。

        罗凤华吃得比较快，柔声说，“你吃。我去拿东西。”

        拿东西？

        乔佳曼看到妈妈神秘兮兮的笑脸，直觉是礼物。

        “嗯！”她不戳穿，开开心心地应了。

        片刻后，罗凤华回来了，拿着一个礼物盒。

        乔佳曼放下筷子，期待看着。

        罗凤华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深灰色的毛巾。

        乔佳曼见到熟悉的花纹和角落的绣字签名，一下子垮了脸，“怎么在这？我丢给楚凌林了啊。”

        她上次见到这条围巾，就是从柜子里翻出来，随手扔到破纸箱转给楚凌林的时候。

        罗凤华眨眨眼，“一眼就认出来啦？”

        “废话，我刚刚翻出来，当垃圾一样给楚凌林的。”

        “它是你亲手挑的，怎么会是垃圾。”

        乔佳曼轻哼，“跟楚凌林有关，就是垃圾。”

        罗凤华没接这个话茬儿，将围巾整齐叠好并放回礼盒，“他说，你喜欢这条围巾，觉得暖和手感好，只可惜角落有个绣字，硌人。”

        乔佳曼没否认，只说，“那都是大学的事了。”

        这条围巾是她送给楚凌林的第一年元旦礼物。

        那天，他们一块在音乐广场倒计时，她拿出围巾，等新年的钟声敲响。

        三，二，一。她掐着点给了楚凌林。

        等他戴好了，她扯着围巾的流苏，心一横便揪住围巾尾部，稍稍用力，压低他的身形，自个儿也垫起脚送上亲吻。

        他们接吻的时候，耳畔是人群的欢呼和漫天的烟花，却只注意到了彼此的气息。

        浪漫止于散场。

        他们跟着人群往外走，不冷，走到了停车场又被迎面而来的狂风给吹蒙了。

        他摘下围巾给她戴上，她戴上了，觉得自己的眼光真好，挑了这么暖和的围巾。

        她把围巾带回了家，打算下次约会再给他。然而，下次约会，刮了更冷的风，还有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雨。

        再后来，再再后来……

        她每次想把围巾还给他，都会遇到寒冷的情况。

        一晃眼到了天暖的时候，她瞧瞧自己怎么也送不出去的礼物，放弃归还，随便扔到柜子里面了。

        隔了多年，乔佳曼再把围巾翻出来，想的不是只有自己戴过的事儿，而是觉得这是她给楚凌林准备的礼物，看着碍眼，扔到了要转给楚凌林的纸箱。

        这条围巾和楚凌林的穿衣风格很相似，乍一看就是楚凌林自己的。

        她以为楚凌林不会记得这个礼物。结果，他记得，还将她说过的话记得一清二楚。

        乔佳曼陷入回忆里，盯紧了那一条围巾。

        罗凤华坐下来，缓缓将礼盒往她面前推，“怎么样？要不要拿回去？天气快冷起来了，这条围巾很实用哦。”

        拿回围巾，可是另一种意味了。

        乔佳曼回过神，恢复了应有的冷漠脸。

        “不要，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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