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差

纪艺菡是音乐剧的演员，声线特别，很有辨识度。

        乔佳曼很确定自己没听错。

        那个声音就是纪艺菡的。纪艺菡是楚凌林八年前的追求，归来后依然是楚凌林的首选。

        她这个妻子，只能退居第二位。

        乔佳曼原来只是难过，认为自己视为珍贵记忆的初遇在楚凌林那儿不值一提，爱得不平等。不到一分钟，她又变得伤心又愤怒。

        因为自己爱上的楚凌林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乔佳曼越想越气，再次拿起了手机。

        楚凌林不接电话是吧？那她就找过去，当面问个明白。

        方才，她从楚凌林的电话里听到了服务员问好的声音，还有极有特色的背景乐。她能分辨出是古琴弹奏的音乐，结合问候语，猜测是一家名为御庆阁的中式酒楼。

        御庆阁在a城有三家分店，分布在地图上呈三角形。

        乔佳曼思索片刻，点开了纪艺菡的微博。

        纪艺菡发微博的时候，有定位。她可以根据定位，确定范围内最近的一家御庆阁。

        乔佳曼确定是确定了，心里有些没底。她觉得楚凌林是个谨慎性子，在发现不对劲以后，会迅速转移地点，很可能会让她扑个空。

        可她不试试看，怎么会甘心？

        乔佳曼出发了，为了不让司机怀疑只说了一句，“想出去吃点东西。”

        司机没怀疑，还开玩笑说，“楚太太都喜欢御庆阁啊。”

        司机的意思是，她的婆婆也喜欢御庆阁的美食。司机与她认识多年，又知道她是个温柔随和的性子，五大三粗没发现她微微皱眉的愁绪，按着平日的习惯开玩笑了。

        乔佳曼一点没有玩笑的心情，觉得这事有点讽刺。

        是哦，她婆婆也喜欢御庆阁。楚凌林可以说自己要尽孝心，为了婆婆跑那儿买点心去了。

        乔佳曼心底翻江倒海，面上没怎么表现，对司机只是淡淡一笑，“走吧。”

        司机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摸摸鼻子，不说话认真地开车了。

        乔佳曼到了御庆阁，给服务员说，“我姓乔，来找楚总的。”

        服务员一下子反应过来，“好的，您这边请。”

        乔佳曼保持着赴约的从容笑意，只有紧紧捏着包带的手暴露出复杂的情绪。

        这里真有个楚总。

        是楚凌林吗？如果他真的和纪艺菡在一块……

        乔佳曼将包带捏着更紧，关节发白，指头生疼。

        她到了包厢所在的楼层，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站到了1808的包厢外。

        “您请稍等，我进去问问。”服务员说着，敲了敲包厢门。

        乔佳曼小小换了一下站立的位置，试图往包厢里看。她没看到什么，倒是听到从门缝里流出来的歌声：“这份情，这份爱，流入你我的心海……”

        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唱的也是有年代感的老歌。

        等等，这画风不大对啊。

        乔佳曼忽而意识到自己搞错了，想把服务员叫回来。可是，服务员已经确认完毕，回头将门直接打开了，“请进。”

        门扉大敞，里面的场景完整呈现在她的眼前。

        乔佳曼一眼看到了握住麦克风的中年女人，愣住，“婆婆？”

        凌淑婧发现儿媳妇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也懵了，“你怎么……”

        沙发上坐着楚凌林的爸爸，还有许多位长辈。要么喝茶要么吃菜要么聊天，气氛融洽直到发现乔佳曼突然出现，才都换上了茫然脸。

        凌淑婧反应过来，放下麦克风也放下了唱歌时的笑容，用只有她们俩能听清的声音说着，“我说乔女士是谁呢。”

        “嗯。”乔佳曼干笑，“妈，我……”

        “这是我儿媳妇。”凌淑婧先一步给朋友们介绍了她，“在附近吃饭，听说我在就专门过来打招呼了。”

        其他人立刻展开笑颜，“原来是这样。别站门口了，进来坐，一起玩啊。”

        “叔叔阿姨好。”乔佳曼顺了婆婆的话往下说。

        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失礼。

        她想往里走一些，却被凌淑婧伸手拦住了。

        凌淑婧冲着朋友们摆摆手，“不行，包厢里都是烟味酒味。她在备孕，不方便。”

        备孕？乔佳曼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凌淑婧才不管她什么表情，拽了就走。

        乔佳曼不能当众推搡，就这么被撵到了走廊。她以为到了走廊就行了，想站定，又被凌淑婧用力的动作扯到了隔壁的包厢里。

        隔壁的包厢是空的，关门上锁，就是一个私密的谈话空间。

        门一关，凌淑婧立刻进入状态，抄起手打量她，“你穿成这样是什么意思？”

        乔佳曼低下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打扮不大符合凌淑婧的标准。

        她着急，没有换掉那一身家居服。纯色t恤和休闲裤，整体素淡，放在平时是舒服自在的，穿来跟公公婆婆的朋友们见面难免有一些不够看了。

        “对不起。”乔佳曼自知失礼，低头认错。

        凌淑婧还在嫌弃，“找我们干什么？”

        乔佳曼扯谎，“没有。我约了凌林，找错餐厅了。”

        乔佳曼没说自己怀疑楚凌林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那只会造成各种麻烦：让楚凌林警惕收敛，让婆婆火冒三丈问她为什么不信任自己的丈夫。哪一点，都让她承受不起。

        凌淑婧没怀疑，但还是能找着她的错处，“1点多了，你才约凌林吃饭啊？你天天待在家里，还要迟到！”

        乔佳曼叹气，“是，我错了，我现在就赶过去。”

        她不想和婆婆多纠缠，退一步承认自己的错误。

        凌淑婧没那么好打发，“去什么去！我儿子再等下去就饿出毛病了！打个电话，让他先把饭给吃了！”

        “他已经在吃了。”

        “那你还过去干什么？他下午要上班的。”

        乔佳曼努力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好，我回家呆着。”

        “等等。”凌淑婧拉住她，“你为什么不生孩子？”

        “……”

        乔佳曼真是服气了。

        她回答了那么多次，凌淑婧就当没听见。只要能联系上，必然来一波催生大招。

        乔佳曼平常就烦，现在想到楚凌林和纪艺菡在一块，更是烦了，“我最后说一次，我们没准备好。这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你问多少遍都一样。”

        凌淑婧冷笑，“行，这也是我问的最后一遍了。”

        “哦。”乔佳曼转身要走。

        “我还有其他问题。”

        凌淑婧又追上来，想抓住乔佳曼。

        乔佳曼大可以挥开，但是她想到了凌淑婧的身体。凌淑婧前几年动了一次大手术，元气大伤，身体变得虚弱，感冒伤风都得进医院报到，也就是化了妆才有中气十足的假象。

        她要是让凌淑婧磕着碰着，真的担待不起。

        乔佳曼忍住被凌淑婧抓手的疼，好好地商量一句，“我听着，您先放手吧。”

        凌淑婧不放，还抓得更紧，“你是不是生不了啊？”

        乔佳曼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生不出孩子！”凌淑婧还真的重复了一遍，气势十足，“不然为什么结婚四年没孩子？”

        乔佳曼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挥开凌淑婧的手，“不是！”

        凌淑婧早预料到她会有大反应，提前松手，挪到旁边。没有改变傲慢的站姿，只是用不屑的目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如果不是，就跟我去医院看看。开了证明，我就放心了，让你们慢慢准备。”

        乔佳曼气到极点，反而笑出来了，“不去。你怀疑我之前，先看看自己的儿子什么德性。”

        凌淑婧的火也一下子上来了，“你说谁呢！凌林好着呢！”

        “是挺好，还有心情在外面找女人！”

        “……什么？”

        凌淑婧一时无言，呆呆地看着她。

        乔佳曼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缓口气，用自认为平静的声音说了句，“我穿成这样急忙出门，就是为了查明白怎么回事。”

        “查什么？”凌淑婧忽而回神，“你要是生了孩子，他会找别的女人吗？”

        “……”

        乔佳曼无话可说了。

        她以为最坏的结果，是被凌淑婧骂一骂疑心重，被认为不是好的儿媳。想不到，凌淑婧很快就接受了儿子可能出轨的现实，并把错归在了她的身上。

        凌淑婧觉得，真有出轨的事也是她的错。

        什么都能往没孩子上面扯。

        乔佳曼轻笑，惹来了凌淑婧更嫌弃的眼神。

        凌淑婧又发话了，“笑什么？你还有脸笑？”

        “我跟你无话可说。”乔佳曼佯装要推。

        凌淑婧躲开了，心想：上次摔个跤用了大半年才缓过来，可不能冒险了。这媳妇不生孩子，还莫名其妙说是她儿子的错，不是什么好东西，很可能真对她这个长辈下手。

        乔佳曼没听到脏话，却从凌淑婧的表情里看到了比脏话还脏的鄙夷。

        乔佳曼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出了包厢，甚至不愿意花半分钟时间等电梯，走了三层楼才停下来。

        乔佳曼缓过劲，去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她看看已然过去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知道自己不可能找到楚凌林了，叹口气，收拾收拾回家去。

        回到家，主卧的门竟然开着。

        乔佳曼反应过来，快步上楼，“楚凌林？”

        “在。”楚凌林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

        乔佳曼走过去，看到地上的行李箱时感觉脑袋嗡了一下。

        不光是吃饭，不光是撒谎。

        楚凌林要为了那个女人离开她了吗？

        乔佳曼先前想到了那么多骂人的话，看到空了许多的衣柜，心也跟着空空落落没能说出一句指责，“你去哪里？”

        她不由带上了哀求的哭腔，语带哽咽。

        楚凌林出轨，她心痛，仍能生气和怒骂；楚凌林走了，那真是剜掉心一般，抽了魂叫她无法撑住，气不了，骂不出，只剩被掏空似的浑噩。

        乔佳曼知道自己没出息，可是……

        她曾经以为他们会相伴一辈子，想过的未来都有楚凌林的身影啊。

        乔佳曼慌了神，上前，抓住他的手不放。

        楚凌林对上她泛红的眼睛，皱皱眉，“别激动，出差而已。”

        “真的？”

        “嗯，五天后回来。”

        乔佳曼稍稍安心，“噢。”

        “先放手，我收拾东西。”

        “嗯……”乔佳曼松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包。

        楚凌林注意到她腕上的红痕，淡定说，“你真和我妈动手了？”

        乔佳曼一愣，顾不得包包了，“她告诉你了？”

        “嗯，还说你想去找我。”楚凌林合上行李箱，声音冷漠，“因为我和别的女人吃饭。只是吃饭，你的反应就这么大吗？”

        乔佳曼被气着了，“我反应大？那是纪艺菡！你的初恋！”

        “那是以前的事了。”

        “你刚才真的跟她在一起？”

        楚凌林坦然道，“不只是她，还有其他人，一桌加起来有七个。”

        “是吗？”乔佳曼回忆着，“电话里不吵。”

        “除了我和她，还有王导，王导的助理，张秘书，王导想给我介绍的客户，以及客户的秘书。你还想问吗？需要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楚凌林厉声说着，不像是询问更贴近斥责。

        乔佳曼被吼懵了，“是你先骗我的！不管怎么样，你当初都不该说那束月季是送给老师的！”

        楚凌林大方承认，“对，这点是我的错。我可以道歉。你呢？”

        乔佳曼没说话。

        她总觉得楚凌林的解释不对劲。为什么证人都是他那边的人呢？如果事情真的这么简单，楚凌林为什么要在纪艺菡出现以后急急挂掉电话？

        楚凌林将她的皱眉看在眼里，“你觉得自己没错。”

        “昨晚呢？”乔佳曼继续说自己的疑问，“昨晚是怎么回事？”

        “那是唐烁海的私事，不方便说。”

        “是他的私事还是你的私事？”乔佳曼下意识反问了。

        楚凌林皱眉，“你不信我，还要答案干嘛？”

        “我直接去问他。”乔佳曼想找手机。

        楚凌林直接把她的包抢过来了，“够了！不要因为你爸出轨，就觉得我也会这么做！”

        乔佳曼愣住了，抢手机的手就这么垂下来。

        她不知道说什么。

        她觉得爸爸出轨是自家最阴暗的秘密，怕楚凌林知道了，会跟她一样陷入无措的困境里。于是，她努力隐瞒，等着与楚凌林坦白的那天。

        可楚凌林早就知道了。

        他不会无措，还将之视为攻击她的武器。

        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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