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相

“我跟我爸解释清楚了。”

        乔佳曼的声音很飘忽。她只有一个“给楚凌林交代”的本能，脑海被那一段不愿回想的争执填得满满的，甜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无暇考虑措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该说的话，便把头埋回去。

        楚凌林轻声应着，“嗯。”

        像是怕吓着她一般，摸摸头的动作也很温柔。

        乔佳曼心头一暖，昂起头想看看楚凌林是个什么模样。一抬眼，冷不丁见到楚凌林衬衫上被打湿的一片，还有自己揪出来的褶皱。

        “对不起。”乔佳曼的声音愈发虚了，“我去洗洗。”

        她腿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乔佳曼像一条翻不过身的小鱼，扑腾两下，又落回去了。

        楚凌林放下小灯，转过身，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了。

        乔佳曼吓了一跳，勾住他的脖子。发懵的时候，她已经被放到沙发上，借着落地灯的光看了一眼，更将皱了吧唧又湿透的衬衫看得分明。

        “对不起。”她再说了一次，“把你衣服毁了。”

        楚凌林轻笑，“我也把你衣服毁了？”

        “……”

        乔佳曼发现楚凌林这个闷葫芦居然会开玩笑。

        她一纳闷，就这么忘了哭。

        楚凌林轻轻擦掉她眼角的眼泪，“饿吗？”

        “还好。”

        “先吃再洗。”

        原来以为她要洗澡。

        乔佳曼没解释。

        她还为方才的公主抱方寸大乱。上一次公主抱，是刚结婚的时候吧？楚凌林原来没想抱，她倒是想起有这么一个传统习俗，伸手讨了一个。

        楚凌林确实抱了，一步到位上楼回房。

        乔佳曼越想越偏，心跳加速，脸颊倒是更红更烫了，“我自己去就好。”

        说完，她没管楚凌林什么反应，自个儿去了浴室。走到梳妆台前，后知后觉在意起自己的形象，抚平乱掉的发丝，把泪痕擦个干净。

        折腾片刻，她没那么狼狈了。

        乔佳曼深吸一口气，才开门出了浴室。她提前挂了笑，对上的却是一个空空的沙发。

        “哪去了？”她嘀咕。

        门在这时候开了，端了饭菜的楚凌林出现。

        乔佳曼松口气，“原来你去拿饭了。”

        “嗯。”楚凌林把托盘往茶几上一放，“吃吧。”

        乔佳曼闻到饭香，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点饿了。不多说，拿起筷子吃饭，吃了几口才发现这个分量只够自己一个人，“你不吃吗？”

        “吃过了。”楚凌林帮她倒了杯水。

        “啊？什么时候。”

        “刚才。”楚凌林这回多解释了一句，“我以为你回房间是为了睡觉。”

        乔佳曼倒是没介意，“也好，总比两个人一起饿肚子来得强。”

        楚凌林笑了一笑，“嗯。”

        乔佳曼继续吃饭，吃一会儿就看看楚凌林。起初会四目相对，几次以后，她抓到了楚凌林皱眉看手机的神态。

        “要忙了吗？”她猜想楚凌林想要回书房。

        楚凌林摇头，将手机收好了，“不，陪你。”

        乔佳曼笑了。笑着笑着，忽而想到蜜月的他也是如此。秘书频频打来电话，他接了一次，而后便设置静音，就那么坐在露台一动不动陪她吹海岛的风。

        近两年，他太忙了。她渐渐灰心，竟然忘了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甜蜜。

        乔佳曼心情一好，吃饭都大口起来。

        楚凌林瞧着她鼓起的脸颊，嘴角微扬，“够吃吗？”

        “嗯。”乔佳曼不方便说话，就用鼻音去应答。

        哼哼唧唧，像是撒娇。

        楚凌林点点头，帮着她把嘴角的酱汁擦掉。

        她吃完了饭，楚凌林帮着把碗筷放在托盘上，一丝不苟地整理。两个相同大小的菜碟要对整齐，杯子上的水痕要擦擦，筷子不能随便一扔，要在特定的格子里放妥当。

        其实一会儿要拿下去，何必这么麻烦。

        乔佳曼察觉到了不对，抿唇，“有话就说吧。”

        楚凌林也就不折腾碗筷了，“你和你爸吵架了？”

        乔佳曼想到爸爸，蓦然低落了，“嗯。”

        楚凌林见状，犹豫了一下才问，“因为我？”

        乔佳曼轻叹，“不全是，还有一些过去的事。”

        她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含糊。

        “不说也没关系。”楚凌林主动解了她的困扰。

        乔佳曼确实不想说，摸摸肚子，“太饱了，我去花园走走。今天在花店学了不少东西，想马上试一试。”

        “嗯。”楚凌林拿起餐盘，与她一起下楼。

        她以为楚凌林往厨房放好餐盘，会陪着一起去花园。她特意等了一等，过了几分钟发现不对，过去瞧瞧才看到楚凌林坐在餐桌边看手机。

        表情严肃，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乔佳曼也就不勉强了，自个儿去花园。

        院子里的灯还是挺亮的，她自己还拿了一个手电筒细细看。看长势，看土壤，看有没有生虫，一路看过去发现花花们都长得不错。

        走到角落，她却看到了一盆小可怜。

        花落了，枝干被压弯了，叶子上还灰扑扑的。

        “是砖头啊。哪里掉下来的呢？”她注意到旁边的碎块，抬眼瞧瞧。

        她瞧了半天，没找着掉砖的地方。

        砖头只掉了半块，对于一栋楼来说小得不行。现在又是晚上，灯光无法照亮所有角落，她位于低处，确实无法看清上边的情况。

        楚凌林比她高，说不定能看到。

        乔佳曼拿着碎砖块，想跟楚凌林说说。

        一进屋，她就看到了楚凌林，而且是面色焦急、大步走来的楚凌林。

        乔佳曼觉得奇怪，“怎么了？”

        “我有事要出去。”楚凌林一心操作手机，没有看她。

        他操作手机的时候保持一个巧妙的倾斜角度。

        乔佳曼瞥过去，瞧见的是反光的屏幕。

        “知道了。”她也不多问，“早点回来。”

        “今晚不回来。”

        楚凌林说完，终于抬起头。

        乔佳曼没来得及收起自己不满的表情，撇着嘴。

        楚凌林也注意到了她手里的碎砖块，“对不起。”

        “没什么。”乔佳曼挤出笑容，“你也不知道会有急事。”

        楚凌林同时说了句，“让你住这破房子。”

        “……啊？”

        乔佳曼发现他们俩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楚凌林拿过砖块，帮着她拍了下手心的灰，“将来会换房子的。”

        “现在已经很好啦。”乔佳曼无奈，“我只是跟你说一声。”

        “好。还有事吗？”楚凌林再次抬手看了看手表，语气急切，完全不似平常那样镇定。

        乔佳曼便猜想这次的事挺大，“没了，你……”

        她的话没说完，楚凌林已经走了。走得太快了，让她想说的那一句“路上小心”就这么消失带着擦肩而过的风里。

        这么急吗？乔佳曼不理解，走到门边目送他。

        现在的房子比较小，不能让司机住家了。司机已经下班，楚凌林必须自己开车，因为不熟悉有一点手忙脚乱，但还是启动车子。

        开走前，楚凌林看了她一眼。

        隔着玻璃，乔佳曼也能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她还发现楚凌林微微张口说了什么，是三个字，口型有点像……对不起？

        她还没琢磨出来，楚凌林开车走了。

        乔佳曼也就不多想了。

        可能是楚凌林觉得自己不能陪她，觉得抱歉吧。

        楚凌林急急忙忙出门，再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乔佳曼听到声音就出了房间，“回来啦。吃饭了吗？”

        “等下吃，有应酬。”

        楚凌林扫了她一眼，就径自走向书房。

        擦肩而过的时候，乔佳曼又感到了一阵冷风，还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那股味道很复杂，有尘土，有血味，有烟味，还有……香水味。香水的味道柔腻、应该属于女人的。

        乔佳曼心里一咯噔，“等等。”

        “晚上再说。”楚凌林脚下不停，甚至没有没回头，“我要迟到了。”

        “……”

        乔佳曼咬咬唇，忍下了。

        楚凌林洗漱换衣还算快，一会儿就从书房出来了。

        乔佳曼候在走廊边，等到他，马上挡在面前，“你昨晚去哪了？”

        她依然是温柔的声音。

        可是，她问得咬牙切齿的，昂起下巴现出一个倔强的角度。哪怕因为身高差不得不抬眼望他，也要满面肃然，叫他明白什么叫坚决。

        楚凌林定定瞧她片刻，才开口，“去了酒吧。唐烁海惹事了。”

        “啊？”乔佳曼想不到是这样的答案。

        楚凌林又说，“为了女人。待在那里太久，染上了奇怪的味道。”

        这么一来，疑惑解开了。

        乔佳曼没了逼问的气势，低下头，正好看到楚凌林的领带。

        她发现自己已经是逼到跟前的距离了，尴尬，帮着楚凌林整理了一下，“对不起，我……”

        “还有问题吗？”楚凌林看看手表。

        “没了。你去忙吧。”

        “嗯。”楚凌林绕开她，继续走路。

        恰好，乔佳曼也让开了。他们从近在咫尺，变成了如同陌生人的避让。

        她不是滋味，徒劳补了一句，“晚上早点回来。”

        楚凌林没发话，给她看背影。

        乔佳曼也不自讨没趣，退回房间，坐在镜子前对着皱眉的自己嘀咕，“唉，不该问的……算了，后悔也没用。”

        她拍拍自己的脸，将愁绪拍散些许。玩手机来点自我安慰。

        乔佳曼刷微博，发现关注人有一条新动态。

        来自纪艺菡，那个唐烁海喜欢的神秘女同学。

        纪艺菡：【你关心我，却总被命运捉弄了。八年前，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收不到你精心准备的粉色月季，现在，你有离不开的牢笼，我只能自己疗伤了。】

        配图是一朵粉色月季。

        乔佳曼一眼就看出，品种跟楚凌林六年前送给“老师”那束一样。

        她一下子就懵了。

        这个“你”，是楚凌林吗？

        乔佳曼不愿意相信，拿起手机，去打楚凌林的电话。

        楚凌林接是接了，语气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当年那束月季，是送给纪艺菡的吗？”

        她太着急，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楚凌林却听懂了，“为什么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楚凌林沉默片刻才开口，“是。”

        “为什么没送？”

        “来不及。飞机起飞了。”

        记忆的另一面，被慢慢补全了。

        乔佳曼渐渐猜了出来，“因为救了我吗？”

        楚凌林这次答得不犹豫了，“嗯。”

        乔佳曼忽而想到自己说起初遇的时候，楚凌林冷淡的反应。

        她一直把那天当做他们的初遇纪念日，与别人说起时，带了对楚凌林的感激和崇拜，楚凌林明确说过不喜欢这个纪念日，听到她说起也没什么表情，顶多在“听众”足够重要的时候给个笑。

        她认定的美好，在楚凌林看来是一个遗憾。

        没有见到纪艺菡的遗憾。

        乔佳曼别扭，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楚凌林适时开口，“曼曼，那是过去的事。”

        乔佳曼心底燃起了一点希望的小火苗，“嗯。现在才重要……”

        她想安慰自己，过去只是过去。

        这时，楚凌林那边传来了女人撒娇的声音，“你在跟谁打电话呀？”

        乔佳曼愣住了，“那是谁？”

        一阵窸窣后，楚凌林才答话，而且压低了声音，“客户。晚上回去再说。”

        “等等……”

        嘟。电话已经挂断了。

        乔佳曼瞧着戛然而止的通话计时，许久，才转头去搜纪艺菡的访问。

        访问里，纪艺菡不会撒娇，但是声音极具辨识度，也喜欢用“呀”做问句的结尾。

        乔佳曼一听，就和方才楚凌林说的“客户”对上了号。

        她放下手机，低头时被无名指上的婚戒晃了眼。

        她说过现在才重要。

        可是，现在待在楚凌林身边的人是纪艺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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